第三十一章 好色之徒


    邢姬跟穀宗義開玩笑說:“聽說吳三桂成了你的情敵,他對陳圓圓垂涎三尺,你不吃醋?”穀宗義笑道:“我雖然梳櫳了陳圓圓,但隻是風花雪月場中的一段風流軼事,沒有什麽愛情可言。後來我與圓圓成了好朋友。”金磊稱讚穀宗義道:“你與陳圓圓隻是萍水相逢,是她自願要你梳櫳的,你把情與愛的關係搞得很清楚,你不是一個好色之徒。而那個投降滿清,給漢族百姓帶來滅頂之災的吳三桂才是個好色之徒。”穀憲政說:“其實情與愛的關係錯綜複雜,相戀的癡男怨女很難分辯清楚。我們還是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吧。”


    天賜聽到這個壞消息後並不驚訝,因為這樣的結局,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但他沒有想到這位李撫台大人,行動如此迅速,手段如此卑鄙,有點讓人措手不及。穀玉對天賜說:“既然陳圓圓已經被李撫台強行納入田皇親的歌姬班,我們不如火速趕往京城,一來可以打聽她的消息,二來也能及時趕赴武生恩科考試。”天賜決定放棄乘坐樓船在大運河上的閑悠旅行,雇傭一輛馬車裝運武生考試校場比武用的兵器、火槍,他與穀玉騎馬,日夜兼程,火速趕往京城。


    他們很快到了京都的穀府,稍事休息,就去德勝門外田皇親府邸打聽消息。侯門深似海,一時也難以打聽到陳圓圓的下落。天賜打算在田宏遇豪宅落成慶典那天,也送點賀禮,以便進入田府,伺機探詢陳園園消息。


    慶典那天,田宏遇大宴賓客,天賜備了一份禮物和穀玉一起來到田府。但見從德勝門起,一直到田皇親府邸為止,整條街道上張燈結彩,搭起彩綢涼篷,從早到晚,燈火輝煌,照耀如同白晝。十裏長街,點燃燈炬,五彩繽紛,蔚為壯觀,天空也被映照得通紅,遠遠望去,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火警呢。滿朝的大小官吏,無不討好田皇親,一時送禮的、賀喜的排成長龍,田府門前,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田宏遇和他的兒子田雲岫,迎賓應酬,忙得不亦樂乎。田府門前鼓樂喧天,正廳裏珠燈百盞,照耀得如同水晶宮似的,樂隊奏的是霓裳羽曲,還有南昆北戲,雜技說唱,五光十色。而一般王公大臣的太太、家眷們,都在後麵的內廳聚宴。


    幾百名賓客中,有一位身材魁梧,相貌俊逸,聲如洪鍾,武生打扮的人引起了天賜的關注。同桌的一位賓客對天賜說:“你從外省剛到京都,還不知曉這位少年英雄的尊姓大名。他姓吳名三桂,是遼東人,祖籍江蘇高郵。父親吳襄,現任京營兵馬都督,與同是武將的田皇親是莫逆之交。吳三桂出身將門,繼承父業,對用兵方略,對答如流。田皇親見吳三桂,年青練達,談吐灑脫,十分器重他,時常和他談論兵法。因此吳三桂成了田皇親門下的常客,就是滿朝的文武大臣,都對吳襄說,‘你兒子少年有為,日後必當重任,光宗耀祖,封蔭晉爵,勝於老子!’吳三桂聲譽雀起,京都無人不知吳三桂是後起之秀,連吳三桂自己也自命不凡起來。”那位賓客又壓低聲音,悄悄地對天賜說:“我觀察吳三桂的麵相,他雖然天庭飽滿,氣度不凡,日後是個將才。但是他眉目風流,唇頜飄浮,將來必定是一個貪圖美色,不忠不義,賣國求榮,遭萬人唾罵的千古罪人。”


    酒宴進行到一半時,田宏遇喝得半醉,一時興致勃勃,令廳堂下的樂隊停止奏樂,吩咐左右將二十四名歌妓到酒席上為嘉賓斟酒侍宴。隻見這二十四名歌妓個個濃妝豔抹,嫋嫋婷婷,眉開眼笑,原來劃拳令酒,人聲鼎沸的大廳,刹那間鴉雀無聲,一雙雙溜圓的眼睛,齊刷刷地都去盯住那些美貌歌姬的臉蛋和倩影瞧個不停。隻聽田宏遇高叫一聲:“斟酒!”,大家才從夢幻般的寂靜中驚醒過來,又喜洋洋地笑謔喧鬧起來。天賜遠遠地看到陳圓圓姍姍盈盈地走到吳三桂席上,玉臂舒展,執著玉壺,給嘉賓們斟灑。吳三桂是個好色之徒,見陳圓圓是二十四歌妓中最為嬌豔的一個,現在給他斟酒豈肯放過這個調戲美女的好機會。


    陳圓圓將一杯美酒遞給吳三桂的手中,隻見吳三桂並不去接,而是色迷迷地從頭到腳的死盯著她看,嘴裏不知在說些什麽浪蕩淫穢的話語,引得滿席淫蕩的笑謔聲。吳三桂看得心裏癢癢的,突然捉住陳圓圓白嫩嬌柔的玉腕,盡情地捏著,把一盞酒全灑在了陳圓圓的繡花裙上。吳三桂趕忙給她擦拭,趁機捏了她一把,嚇得陳圓圓尖叫了一聲,又引來了滿席更加淫蕩的笑謔聲。天賜看到,在眾多的賓客中,隻有像吳三桂這樣的一幫紈絝子弟,乘著酒興,放蕩的調情嬉戲,飽餐美色。吳三桂更是在大庭廣眾之間,與陳圓圓眉目傳情,暗牽紅絲起來。


    因為陳圓圓負責吳三桂那幾席斟酒,沒有到天賜這邊來,可惜他沒有機會與她會麵。二十四名歌妓在班頭謝氏的帶領下,集體演唱了幾支曲子。過後,吳三桂帶頭起哄,點名要陳圓圓單獨演唱一支。陳圓圓得到班頭許可,自彈自唱了一支古箏曲子,天賜一聽竟然是他譜曲的《泊秦淮》。她把“煙籠寒水月籠沙”一句彈唱得淒美蒼涼,讓人仿佛身臨秦淮朦朧月色之中。而“夜泊秦淮近酒家”又彈唱得如空穀擊磬石既喧鬧繁雜,又空虛冷漠。“商女不知亡國恨”一句唱得心潮澎湃,如萬馬奔騰。在唱“隔江猶唱後庭花”時,陳圓圓熱淚盈眶,幽怨悲痛,忽聽猶如裂帛一聲響,便戛然而止,萬籟俱寂,但是耳畔猶能聽到淒慘的風雨之聲。天賜想不到陳圓圓隻聽他彈唱過一遍,就能演繹得如此的纏綿悱惻,悠揚動聽。可是,酒席上大多是淫樂的酒色之徒,陳圓圓隻是對牛彈琴,隻能感歎高山流水,知音難覓。


    酒席一直進行到三更,酒酣宴散,田宏遇令班頭謝氏帶歌妓們進內,他和兒子送賓客散去。吳三桂卻流連忘返,戀戀不舍地看著陳圓圓被帶進屏風背後,才勉強起身告辭。自此之後,吳三桂一心想著如何把陳圓圓弄到手,但是畢竟侯門深似海,雖說念念不忘,他一時也隻能望洋興歎了。


    天賜與穀玉帶著穀憲政給陸鴻飛的信,來到西直門陸府拜訪老師。門房的一位管家說:“陸副都督一大早到京營去了,一會就迴來,請二位到客廳稍等。”管家把他們領到客廳,吩咐家丁給客人奉茶。此時客廳後的草場上傳來習武的聲音,出於好奇,天賜和穀玉前往觀賞。隻見空曠的操場上,有十幾個人在舞刀耍槍。天賜看到有一位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子正在練習劍法,一招一式,與父親教他的劍法如出一轍。天賜看得手上癢癢的,忍不住拔出身上的佩劍上去要同她比試一番。那美女瀟灑大方:“請教公子尊姓大名。”天賜說:“在下姓穀名宗義,小名天賜。”那美女說:“小女姓陸名元貞,小名叫天嬌。”天賜豪爽地笑道:“哈哈,跟我姐姐的小名相同。”


    那美女驚訝道:“天下叫天嬌的女子很多,什麽時候介紹我與你姐姐相識?”一陣寒喧過後,倆人便舞劍比試起來,他們一連過了七八十招,不分勝負。此時,陸鴻飛早朝迴來,見女兒與客人一招不讓比試武藝,便趕緊叫她停下,給天賜賠禮。隻見他倆經過一番劍術較量,已經一見鍾情,擦出了愛情的火花。陸鴻飛也非常器重天賜,心想女兒要是能嫁給這位如意郎君,他就心滿意足了。陸鴻飛高高興興地收下了這位徒弟,盡心盡力地把自己平身的武藝和兵法傳授給他。天賜天天到陸府苦練武功,一天見不到陸元貞就坐立不安,後來就幹脆搬到陸府客房居住。這樣天賜就能天天聆聽陸鴻飛的親身教授和指導,還能與陸元貞朝夕相處,一起苦練武功。閑暇時,他倆同處一室,談詩論劍,談情說愛,感情越來越深厚。


    那天陸元貞到他的客房來切磋劍法,天賜終於忍不住了,突然深情地把陸元貞香豔軟玉般的身子抱在懷裏,一陣激蕩的親吻過後,便誠心誠意地向她求婚。而陸元貞從第一眼見到天賜時就愛上了她,經過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愛情越來越強烈,她天天期盼著天賜能擁抱她,親吻她,向她求婚。今天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幸福的時刻,她立即答應了天賜的求婚,兩顆熾熱的心緊密地貼在了一起,海誓山盟,甜蜜地籌劃他們的婚事,憧憬他們的未來。


    天賜迫不及待地要穀玉到陸府提親。遵照老爺夫人的囑托,穀玉很快就與陸鴻飛定下了這門親事,隻等到武生恩科考試結束,就給他倆完婚。


    轉眼已到武舉武生恩科開考的日子,崇禎帝命大宗伯董其昌為主考官,田宏遇為副考官,曹騰蛟為檢閱。吳三桂正想入非非,千方百計要把歌妓陳圓圓弄到手,沒有什麽心思去應試考取功名。他父親吳襄竭力督促他一定不要失去這次機會,並在主考官董其昌麵前竭力舉薦褒獎他那寶貝兒子。這天全國的武生雲集禦校場,個個摩拳擦掌,爭先恐後要奪取桂冠。主考官、副考官和檢閱都全身披掛,威風凜凜地到禦校場,正襟危坐在檢閱台上點名,評判武舉武生的一二三等級。吳三桂父親是京營都督,率三百名武卒,在禦校場四周警戒彈壓。禦校場人聲鼎沸,幾百考生躍躍欲試,等待進場競技。


    天賜一身戎裝,騎著一匹烏龍駒,雄赳赳地站立在禦校場上。他看到吳三桂甲胄緊束,打扮得整整齊齊,也出現在禦校場上。檢閱官曹騰蛟下令競技開始,數百名武舉依次進場競技。武舉考試過後便是武生考試,也相繼一個個進場競技,一直到晌午,考試終於全部結束。下午又經過一場複試,幾百名武生武舉考試結束後陸續迴客棧,等待西華門張貼武科皇榜。


    這次恩科武舉武生考試,武舉中的頭名是馬寶,其他如吳問如、馬宏圖、董國柱、周遇白等也都是臂力過人,弓馬嫻熟的。武生中的頭名便是吳三桂,天賜隻排在二甲第一名。其實吳三桂的刀槍弓馬與天賜相比並無高強之處,用兵方略都是傳承父輩的老一套。那老朽的主考官董其昌看他父親是京營都督的麵子,加之吳三桂在京都的官場中聲名日盛,所以主考官董其昌給吳三桂評定為武生中的頭牌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天賜除有嫻熟的刀槍弓馬功夫外,他還表現了其他考生沒有的步兵和騎兵的火槍射擊表演。在用兵方略上,他突出論述了加強士兵個人素質訓練的重要性,並建議盡快在明軍中組建步兵火槍營、騎兵火槍營以及炮兵營。但是老派的主副考官對這些新科技、新戰略一竅不通,也不感興趣,所以天賜的名次被排在二甲第一名也不足為奇。董其昌將武科皇榜給崇禎帝禦筆親點,令馬寶為薊州副總兵,其他如吳問職、馬宏圖、董國柱、周遇白等得中一甲的武舉也授予指揮官職,即赴遼東洪承疇處駐守錦州、寧遠前線。天賜被授予九門城防巡遊使,是一個沒有兵權的武官,負責京城九座城門防務的巡查督察。


    吳三桂授予遊巡使,在他父親吳襄的京營都督部下供職,有功再行擢升。吳三桂新登武生頭魁,又授予高職,少年得誌便猖狂,更加目空一切了。吳三桂又是在他父親京營部下供職,因為在家為父子,在京營雖說是上下級,但總是照顧點麵子,享受種種特權,一個月中隻有兩三次到軍營。終日在田皇親府中,借談論用兵方略鬼混,實質上是為了能見到陳園園罷了。


    田宏遇也是個攀附風雅的儒將,他為了籠絡這次恩科新高中的武舉武生,便大開筵席,特邀請他們到田府飲酒賞花,吳三桂和天賜也都應邀到田府花園作客去了。酒飲至半酣,田宏遇興高采烈地說:“高朋滿座,良辰難得,不可沒有詩詞對聯助興。我提議請各位來賓,或詠詩詞,或吟對聯,並不限主題,以花園裏的花卉、景色為題,隨意吟詠。”賓客們聽了齊聲叫好,尤其是那些肚子裏有點墨水的來賓,乘著酒興,便鋪紙潤筆,在那裏搖頭晃腦,搜腸刮肚地哼哼韻律起來。


    天賜很快寫好了一首七言絕句,給田宏遇交了差。他見吳三桂似乎不諳詩詞楹聯,又不好意思坐在席上,就起身去花園各處閑逛,天賜也跟著一些來賓到花園各處觀賞景色。隻見吳三桂獨自到林蔭道深處觀賞園景去了,天賜猜測他很可能是去尋機與陳圓圓幽會,於是便機警地遠遠尾隨吳三桂而去。


    但見吳三桂轉過了一座假山,來到萬紫千紅的花圃,再向前走過一條三百步的卵石小徑,直通一個八角涼亭。涼亭上有湘竹製的竹椅竹榻,是暑天納涼的好去處。他穿過涼亭,來到一個水池,裏麵養著金魚和各色名貴觀賞魚種。養魚池旁便是一座石台,台上有石欄環繞,還堆砌有一個青苔碧綠的石洞,上書“釣魚台”。沿著台階拾級而下,又有一條石徑,兩旁的花樹高過人頭,人在石徑裏行走,外麵是看不見的。隻見吳三桂徑直向一字排開的五間門麵、雕梁畫棟、朱簷碧瓦的樓房走去,看來他是色膽包天,真的去幽會陳圓圓了。天賜的燕子輕功非常地好,但見他一個海燕翻騰就潛伏到樓房的天花板上去了,從房梁上可以輕盈地跟蹤吳三桂的一舉一動。


    吳三桂走進樓房,見室內擺設的都是古玩玉器、香爐玉壺、金盆銅鼎,屏風後麵有一張紫檀木雕花大床,看上去並不是招待來賓的客房,一定是田宏遇自己金屋藏嬌,狎妓淫樂的寢宮。再到第二室,看起來擺設更加精致,牆上掛的是名人書畫,書案上金燈銀缸,玉獅銀壺,還有琴劍簫笛,樣樣俱全,看來是田宏遇的書房。吳三桂見對麵的第三室,珠簾懸垂,幽香撲鼻,隱隱約約看到金漆箱櫥,玻璃鏡架,繡幃後還有一張牙床,便掀起珠簾,徑直走了進去。


    吳三桂見室內無人,剛轉身要出去,卻在門口與姍姍進來的陳圓圓碰了個滿杯。吳三桂趁機把日思夜想,勾引魂魄的美女抱在懷抱中。陳圓圓見這位陌生男子就是在酒席上斟酒時,灑了她一身的吳三桂,便低頭嫣然一笑,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步履輕盈地走了進去。吳三桂對陳圓圓相思已久,今日真是鬼使神差,第一次親密接觸,豈能輕易放過。他一定要如願以償,把她搞到手,便無所顧忌地跟了進去。陳圓圓倒是十分鎮靜,微笑著請吳三桂坐下,還親自倒了一杯香茗送到他手上。吳三桂接過香茗,呷了一口,便把椅子挪到圓圓跟前,捉著她的一雙玉腕傾吐相思之情:“我自從與你在酒席邂逅相遇,便日日夜夜地想念你,也無心功名仕途了。可是侯門深似海,今日我乘田宏遇在前廳招待賓客,冒險闖蕩進後花園來尋找你。你可憐我這一片相思之情,今天一定成就我倆的好事吧。”說著便把圓圓一把摟在懷抱中,狂熱親吻起來。


    圓圓用白嫩、纖巧的手堵住他的嘴,溫柔地說:“我已被梳櫳過,又成了田宏遇那老色鬼玩弄的歌妓,已經不再是清白之身。我羨慕你少年英雄,前途無量,真心勸告你不要為了我這樣一個低賤的歌妓,葬送了你的英名。何況田宏遇這個老色鬼是不會放過我的,我今生也隻能在這似牢籠般的田皇親府中當一名歌妓,虛度青春年華了。”說著,圓圓暗自嗟歎落淚,三桂見狀趕緊山盟海誓起來:“我發誓一定要想方設法把你從這暗無天日的田府中解救出去,我倆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海枯石爛,天荒地老不變心。”圓圓見三桂比田宏遇瀟灑英俊,風流倜儻,又如此相思於她,也就半推半就,任他親吻撫摸。吳三桂把溫柔酥軟、蕩人心魄的陳圓圓緊緊地抱在懷裏,甜言蜜語地說著山盟海誓之類的情話。


    天賜在房梁上清晰看到,此時的吳三桂已經欲血沸騰,忍不住動手解開圓圓的絲羅帶,要與她纏綿繕繾起來。不料田宏遇忽然掀簾進來,嚇得三桂趕忙把圓圓從懷抱裏鬆開,倆人都慌亂得不知所措。田宏遇見吳三桂調戲他鍾愛的歌妓,氣得大聲嗬斥道:“我原來以為你是個少年英雄,十分器重你,與你結為忘年之交。誰料想你竟然是個好色之徒,衣冠禽獸。算我瞎了眼睛,款待你這種人麵獸心的敗類!我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不想為了一名歌妓與你這種人爭鬥。你趕快給我滾出去!”


    田宏遇一頓劈頭蓋臉的怒斥,罵得吳三桂羞愧難當,無地自容。你想吳三桂年少氣盛,自命不凡,怎肯低三下四受他怒罵訓斥,更何況現在兩人為了一個歌妓,已經撕破了臉,便老羞成怒,高聲吼道:“我吳三桂是頂天立的男子漢,明人不做暗事,在圓圓進你門之前,我已與她在秦淮河房相識了。今天你邀請我們遊園,偶爾相逢,敘一會舊情,於你毫厘無損。何況圓圓原本是秦淮歌妓,是你的得意門生李留雲,用強迫手段將圓圓網羅進歌妓班,送進你田宏遇門上的。誰能禁止一個歌妓不能再結交別的男人?”說完三步並作兩步,悻悻地徑自揚長而去。


    田宏遇對陳圓圓狠狠地瞪了兩眼,怒發衝冠地迴到大客廳。見大部分賓客已散去,便怒氣衝衝地吩咐奴仆們備轎。尚未散去的賓客和奴仆們,不知田宏遇為什麽會這樣怒形於色,因為他平時的為人是謙遜和藹,喜怒哀樂,從不言形於色的。今天如此憤怒的樣子,不但門客從來不曾遇見過,連日日夜夜侍奉田宏遇的家奴們也是頭一迴看到,於是眾人議論紛紛,感到非常驚詫。


    田宏遇匆匆登上轎子,催促轎夫一路如飛直奔西直門大宗伯董其昌府邸。他也不等門房家丁通報,就徑直來到董其昌的書房,將他邀請中榜武舉武生到府裏筵飲賞花,吳三桂調戲陳圓圓的事,連訓帶罵地訴說了一遍,想借此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出掉這口怨氣。董其昌勸阻道:“老董,你結交了半生的朋友,連這點眼色也瞧不出來。你看現在朝廷這麽多的大臣,有哪一個是能靠得住的?吳三桂這樣的人,你不要看不起他,朝廷危難之時,必有大任降於其身。倘若他一旦得誌,豈不與你我結怨!”田宏遇聽了董其昌一席話,好比澆了一瓢冷水,半晌才開口:“那麽依你之見呢?”董其昌正色地勸導:“當今朝廷風雨飄搖,朝不保夕,我們應當結識那些日後能擔當重任的將才。你迴府後,趕緊請吳三桂到你府中賠罪,到酒酣情亂時,叫陳圓圓出來陪酒,他自然會見色忘仇,你就趁熱將陳圓圓贈送給他,這樣不就前嫌盡棄了嗎!”田宏遇舍不得妖豔的歌妓陳圓圓,連連搖頭:“吳三桂那小子不一定肯來,再說這樣可惡的好色之徒,將來能否成就大事還不可知,說不定會因為好色誤國!我不想再結交這種無恥之輩。”說完就起身告辭,打轎迴府。


    天賜親眼目睹吳三桂為了爭奪一名國色天香的歌妓,與田宏遇翻了臉,可見吳三桂確實是個好色之徒,要是委以重任,肯定會耽誤軍國大事,甚至於危及國家民族的安危和命運。但是天賜從那天在田府觀察到的,三桂調戲圓圓的情景分析,其實圓圓看起來對吳三桂好像還是有點情意,倘若能促成他倆的好事,也許這是圓圓的唯一歸宿。再說吳三桂對圓圓念念不忘,像他這樣的好色之徒,他不把圓圓弄到手是不會罷休的,肯定遲早會落入他的懷抱,因此天賜很想助吳三桂一臂之力。但是天賜很難想象,一旦月老牽線成功,英雄美人,不知會演繹出一部怎樣的愛情戲劇?是喜是悲,現在還難以預料。


    穀憲政夫婦從蘇州來到京城已一個多月了,穀府上下忙得不亦樂乎。因為兒子雙喜臨門,穀府喜氣洋洋:一是天賜這次恩科武生考試得了個二甲第一名,又授予九門城防巡遊使,二是天賜與京營副都督陸鴻飛的女兒訂婚了,並已擇定了吉日就要完婚。夫婦倆在工商界經營多年,早已是譽滿江南的大儒商。這次獨生兒子結婚,他們當然要花巨資,裝飾新房,風光體麵地操辦婚禮。


    天賜的新房在一座三間的鴛鴦樓內,裝飾得富麗堂皇。一樓有一間小花廳,牆壁上懸掛文徵明、唐伯虎等名家字畫,全套的紅木家具,古撲典雅。書房是個大套間,外間是小會客廳,擺設有蘭花等名貴花卉,還有琴劍絲竹,狩獵火槍,一應俱全;裏間一排書櫃整齊地擺放子集經典、文學名著、自然科技書籍;書案上金燈銀壺,文房四寶,都是珍貴上品。二樓大套間是天賜的洞房,四麵牆壁上掛有仕女畫、春宮圖,花梨木縷刻梳妝台上擺滿了高檔的美發、美容和美體的化妝品,衣櫃裏掛滿了新郎新娘的時髦衣服。紫檀木雕花的合歡床,橫眉是由雲母相嵌成的巫山雲雨圖,兩邊和四周床欄都是縷空雕刻的春宮圖案;床上懸掛的是金絲芙蓉繡帳,鋪設錦緞繡花被褥,既奢華又舒適。裏邊套間是衛生間,金盆銀缸,玉獅噴壺,沐浴用的雙人大浴缸,大小便用的金漆馬桶,一應俱全。三樓亭閣裏有一台大望遠鏡,可以清晰觀察天象;寬大的陽台,擺放珍奇盆景,既可觀景又能練功。


    因為戰亂頻繁,京城裏人心慌亂,天賜不想大辦喜宴,隻邀請了在京的一些商界和官場上最親近的朋友和同僚。大宗伯董其昌,好結交朋友的田宏遇帶了他的歌妓班,還有京營都督吳襄和他的兒子吳三桂也前來賀喜。因為是小型的婚宴,婚禮除安排了通常的婚俗禮儀外,還易風易俗地增添了一些新節目。婚宴進行時,田府歌妓班的班頭謝氏帶領二十四名歌妓表演了精彩的歌舞節目,此時的吳三桂見到陳圓圓早已神魂顛倒,心裏癢癢難忍,但是他不敢在喜宴上放肆。天賜悄悄地對吳三桂說,待到酒闌席散時,一定讓他把圓圓帶迴家,可是吳三桂還以為天賜是在開玩笑。喜宴至半酣時,新郎新娘一身戎裝,雙雙為賓客斟酒,還表演了雙人舞劍,彈奏了古箏樂曲,這些超凡脫俗的表演,將婚宴推向了高潮。吳三桂見到天賜的新娘陸元貞時,色迷迷地盯著她,已經是魂飛魄散,饞涎欲滴。


    邢姬說:“吳三桂確確實實是個好色之徒,吃著碗裏,還望著鍋裏,對你美貌的夫人也垂涎欲滴。”金磊說:“陳圓圓的悲劇就在於她愛上了一個好色之徒,一個對國家民族不忠不義的卑鄙小人,因此她與吳三桂受到漢族百姓的譴責也是咎由自取。”穀宗義說:“我還是同情圓圓的遭遇,她也是為情所困,身不由己,也許是一個弱女子的唯一選擇。我隻可惜她不能聽我的勸導,走上自已解放自己的道路。但那畢竟是一條坎坷之路,她缺乏足夠的自信和勇氣。”三人繼續時空倒流的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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