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錚錚鐵骨


    金磊說:“天啟六年北京的那次大爆炸,朱由校從乾清宮逃到交泰殿,鑽進一張大桌子底下,保住了一條性命,要不大明王朝的曆史又要改寫了。”邢姬說:“朱由校就是被砸碎了腦袋,或死於大爆炸之中,他也沒有兒子,由他的兄弟朱由檢繼位,也挽救不了大明王朝滅亡的命運了。”穀宗義說:“明朝的弘治皇帝頗有仁、宣之遺風,史稱‘弘治中興’。可是他的兒子朱厚照和侄兒朱厚熜,也就是正德帝和嘉靖帝卻是明朝最荒唐腐敗的兩個皇帝,他們怠於政事,終日淫樂,從此宦官橫行,奸臣當道,叛亂四起,大明王朝的國力越來越衰敗,已經是病入膏肓,無可救藥了。大明王朝的亡國就是從這兩個昏君開始的,至於萬曆和天啟兩個昏君,一個二十幾年不上朝,一個目不識丁,更加速了大明王朝的滅亡。我最痛惜的是東林黨的六君子和七君子等無數仁人誌士,都是鐵骨錚錚,卻白白犧牲在閹黨魏忠賢的冤獄之中。”三人一邊議論世事,一邊繼續進行時空倒流的遊戲。


    天賜在大爆炸前突然失蹤,而在大爆炸後又安然無恙地迴家了,這都與那個神奇光碟的出現有關,把前因後果,種種跡象聯想起來,使穀憲政一家人不得不相信一個六齡童講述的神乎其神的故事。


    為了防止那艘神出鬼沒的飛艇再度把天賜帶走,老祖母李秀英專門安排三個丫頭日夜輪流值班,看護好孫子天賜,有什麽情況及時告知值班的護衛。作了這樣的安排之後,老祖父和老祖母才能踏踏實實睡個安穩覺。


    然而天賜的神乎其神的失蹤又安然無恙的迴家,對穀家來說隻是有驚有喜,是穀家平靜生活的一個神話般的插曲。天賜自從上過那艘神秘飛艇迴來後,變得更加聰穎可愛了,穀家老少同享天倫之樂,看起來非常幸福美滿。


    可是穀憲政預感到一場可怕的冤獄將會降臨到穀家。他深知父親是個耿直的言官,他不會眼看魏忠賢和客氏亂朝誤國坐視不管的,他一定會拚死上書彈劾魏忠賢和客氏,天長日久必遭閹黨誣害。穀憲政經常與小嬌談起這樁心事,商量一旦遭遇冤獄如何應對。


    那天夜晚夫妻倆上床,穀憲政心情鬱悶,就想在嬌妻身上得到安慰,小嬌懂得丈夫的生理需求,就主動與他溫柔恩愛,穀憲政便如活虎生龍般與她恩愛纏綿起來。自從生了天賜後,他倆還沒有這樣歡暢在一起過 ,隻聽歡樂的調笑聲喘息聲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激情過後,夫妻倆筋骨酥軟,渾身舒暢,躺在床上交流感情。


    穀憲政擁抱著嬌妻潔白溫柔的玉體傾訴自己的心事,他對小嬌說:“天啟帝剛登位不久,滿州皇帝努爾哈赤趁新君繼統,人心未定,派大將扈爾赫統領代善、馬尼剌等將領攻打遼東。遼東經略袁應泰是個文人,不懂軍事,還文縐縐地搭他經略的架子。代善三千鐵騎夜襲遼東,袁應泰從夢中驚醒,匆忙應戰,被扈爾赫一刀斫於馬下,禦史兼遼東巡撫張詮在馬上自盡,監軍崔儒秀死於亂軍之中,守道何廷魁是個文官,被滿兵馬隊踐踏成肉泥。明軍沒有了主帥,都各自逃命,扈爾赫令投降的明軍扮做袁經略部下的敗兵,騙開了沈陽的城門,滿州兵一擁而進,沈陽總兵賀世賢倉卒應戰一晝夜,文武守臣多半殉難,沈陽終於陷落。”


    小嬌說:“這件事我知道,天啟帝朱由校目不識丁,又喜愛遊玩淫樂,還喜歡木工,年年累月,樂此不疲。客氏和魏忠賢天天陪著他遊玩淫樂,招來許多能工巧匠給他做木工,朝廷大事全部交由魏忠賢和客氏。他倆趁機專權,一些趨炎附勢的大臣都投其門下,遂結成死黨。這些“閹黨”黨徒把持要職,胡作非為,朝政日益腐敗。沈陽失陷的羽毛奏章飛達朝廷,天啟帝又不識字,被魏忠賢壓下不報。父親得到消息後非常焦急,連夜去找尚書楊漣、大學士左光鬥等麵見成國公朱純元,和朱國公一起入宮麵見天啟帝密奏實情。天啟帝大驚,急召朝廷大臣商議,還把魏忠賢痛罵了一頓,東林黨大臣們舉薦已被革職的熊廷弼重又出任遼東經略使,前往救援。魏忠賢因此懷恨在心,總想伺機讒害東林黨人,為此我和母親勸解過父親,提醒父親要提防魏忠賢和客氏伺機報複。那些日子我們總是提心吊膽的,那時你忙於蘇杭的生意經常不在家。”


    穀憲政說:“熊廷弼到達山海關,見遼東陷落,大勢已去,便屯兵山海關,慢慢再圖進取。魏忠賢的閹黨妒嫉熊廷弼,暗中奪取他的權力,委派巡撫王化貞前往遼東。這個王化貞不懂軍事,又剛愎自用,大言不慚地說,隻要領兵六萬,就可打退滿州努爾哈赤的軍隊,收複遼東。不料剛開戰就被殺得大敗,總兵劉渠被滿州大將扈爾赫立斬陣前,王化貞嚇得屁滾尿流,臨陣脫逃。明軍沒了主將,各自棄戈逃竄。王化貞脫去身上繡袍,隻穿一件短衣,混在士兵中逃進關中。六萬人馬,全軍覆沒。王化貞上疏報告朝廷時,卻把這次廣寧兵敗都推在熊廷弼身上,說他按兵坐視不救。魏忠賢借此機會,興起冤獄,誣陷熊廷弼賄賂東林黨人,把熊廷弼判處腰斬,並傳道九邊,號令軍中。消息傳到邊關,各鎮武將,個個膽寒,遇到戰事誰也不敢盡心盡職。而那個王化貞在魏忠賢的庇護下,隻定了個遣送戍邊,卻並沒到戍所,隻在邢部門前貼了張告示而已。”


    小嬌說:“你是說去年的六君子冤案吧。那時你因為生意上的事去蘇州了,這事我比你知道得多。聽說都禦史魏大中、吏部侍郎顧大章、大學士左光鬥、尚書楊漣、都給諫周朝瑞、大理寺卿袁化中等,無不替熊廷弼唿冤叫屈,紛紛上訴彈劾魏忠賢,並連帶譴責客氏。顧大章的上疏中,有‘速將王化貞正法,嚴懲魏忠賢,以謝天下’一句。那些天我和母親都拚命勸阻父親暫且不要再上疏,站在他們的身後,作六君子的後盾,到必要時再出手援救他們。父親聽我們說得合情合理,又講究策略,就沒有急於上疏。六君子雖然是學者文官,可個個都是寧死不屈的誌士仁人。”


    穀憲政讚歎道:“後來聽朝廷中的朋友說,魏忠賢接到他們的上疏後,喚來崔呈秀朗讀了一遍,又細細的解說給他聽,魏忠賢勃然大怒,也不報天啟帝,當即便假傳聖旨,把魏大中、顧大章、左光鬥、楊漣、周朝瑞、袁化中六人逮捕入獄,又令閹黨幹將禦史喬南坡、都僉事田爾耕、侍郎許顯純,誣陷這六君子收受邊將賄賂,賣放楊鎬等罪名,命邢部侍郎許顯純嚴刑逼供。他們受盡酷刑,終不肯屈招,魏大中在怒斥閹黨後,一頭撞在殿柱上,腦漿迸裂而死;袁化中和周朝瑞聽說魏大中壯烈犧牲,兩人一個自縊,一個在石級上觸死;顧大章聽說仨人都不屈而死了,便提起鐵銬,向著自己頭上猛力一擊而死;魏忠賢聽說四人死後,密令獄卒將左光鬥毒死;死得最慘的是楊漣,獄卒把楊漣用繩索捆起來,胸口壓上鐵砂袋,弄得楊漣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折磨了兩晝夜才斃命。”


    穀憲政說起六君子的冤案就無法平靜,他抱著小嬌的玉體親吻著,憂慮地說:“我有一種不祥的預兆,哪一天像六君子那樣的冤獄也會降臨到穀家頭上。”小嬌安慰道:“我看父親福大命大,但願上天開眼,災禍不會降落在他身上。”穀憲政說:“現在閹黨魏忠賢的爪牙、暗探遍布京城內外,魏忠賢提督東廠,有什麽五彪、十狗、十孩兒、四十孫等名目,不僅如此,自內閣、六部到四方總督、巡撫,遍地是閹黨,隻要有人說魏忠賢一句壞話被暗探聽到就立即慘遭捕殺。”


    小嬌為了讓丈夫釋放精神緊張的壓力,又與他溫存親熱起來,穀憲政盡情享受著嬌妻溫柔甜蜜的情愛,忘卻了眼前的鬱悶和煩惱。一陣纏綿綣繾之後,他欲血又沸騰起來,俯臥在小嬌酥綿嬌豔的玉體上,盡情地釋放積壓的能量,歡樂的交響曲再次奏響,直到倆人都渾身舒暢,方才雙雙酣暢地睡去。


    第二天,穀憲政和小嬌、穀玉商議了一個應急預案,以便對付閹黨突然襲擊,加害父親。誰知六君子的冤獄未了,又一件大冤獄興了起來。閹黨排斥東林黨人,任意編造《東林點將錄》、《東林同誌錄》等,以此編造莫須有的罪名,大肆誣害、殺戮東林黨人。對一些敢於上書、並非東林黨的正直大臣,也誣陷為東林黨人,加以殺害。禦史李應升是東林黨的健將,他對六君子的冤死,非常憤怒,拚死上疏,列出魏忠賢有七十二大罪狀。魏忠賢得到李應升的上疏後咆哮如雷:“死心塌的東林黨人,還想來送死嗎?”魏忠賢令閹黨幹將崔呈秀上疏,以莫須有的謗議聖上的罪名,逮捕李應升入獄,並把許多東林黨人也牽涉在內,其中有蘇撫周起元、禦史周宗建、黃遵素、員外郎周順昌、高攀龍、趙南星等人,都列為罪魁。魏忠賢得到崔呈秀奏章後,假傳聖旨,命錦衣衛緹騎逮捕周起元等人進京。


    穀國棟對六君子冤獄非常憤慨,但他認為魏忠賢和客氏這幫閹黨所以能蒙蔽聖上,亂朝誤國,是因為聖上不能好學勤政所致,便上奏《日講經筵疏》。疏章中勸聖上要“按祖宗製,經筵日講,臨朝有禦。”也就是勸天啟帝要按照祖宗的規矩,每日都要去聽大學士講經筵,這樣臨朝聽政,就能對軍國大事作出明斷,不會再被閹黨蒙蔽,忠奸不分了。


    魏忠賢得到穀國棟的疏章後,壓下不上奏,乘天啟帝看戲淫樂時,命閹黨幹將崔呈秀摘錄疏章中“跪拜起立,如傀儡登場耳。”一句,給穀國棟加上謗議聖上的罪名,立即假傳聖旨,命刑部將穀國棟逮捕入獄。穀憲政從宮中的朋友那裏得到消息後,迅速告訴父親,全家人都勸他馬上棄官去蘇州暫時避難。穀國棟氣憤地說:“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我的疏章中,字字諍言,句句真理,忠貞之心,可表天下。我行得端,坐得正,不怕閹黨以莫須有的罪名加害於我們東林黨人!”他對兒子穀憲政說:“邢部要是派人拘捕我,你就把我的手書給他。他們見了我的手書,就會自己走的。”


    第二天,邢部的許顯純果然來穀府拘捕穀國棟,兒子把父親的手書給許顯純,他折開一看,是一本申訴的《謝恩折》。閹黨幹將許顯純原來在戶部時,與穀國棟就有仇,這次正好借機報私仇。他根本不看穀國棟的手書,惡狠狠地說:“你們東林黨人的死期到了,魏總管的命令,誰敢違抗!”此時,穀國棟從容不迫地從書房中走出來,大義凜然地怒斥許顯純:“你們這幫閹黨鼠輩,都是蒙蔽聖上的亂臣賊子,怎麽能與我們東林黨人相提並論!”他昂首闊步地走上了刑部的囚車。


    刑部的囚車把鐵骨錚錚的穀國棟帶走後,穀憲政在父親的書房那張紅木書桌上發現了他留下的遺書。他在遺書中囑咐,不要冒險去營救他,他要以死與閹黨抗爭,以喚醒皇上和後人。又囑咐兒子,滿清是明朝的心腹大患,希望他能像當年穀家抗擊倭寇一樣,也能組織義軍去遼東前線抗擊滿清掠奪侵犯中原百姓。


    幸好穀憲政早已有所準備,製定了一個應急預案,他事先已把穀家能夠調集的兵馬都集結到京郊香山母親李秀英家的老宅待命。為了防止閹黨不經審訊就暗殺父親,穀憲政當天就采取行動,他叫大管家去刑部的朋友那裏打點,買通了一名獄卒做內應,待到深夜月黑風勁的時候,率領一支精幹的隊伍去劫獄。穀憲政吩咐穀玉負責避開閹黨耳目,帶領李秀英、小嬌、天賜和部分家人先行到香山老宅住下,等他把父親營救出獄,再一同前往蘇州老家避難。


    閹黨幹將許顯純迫不及待地立即提審穀國棟,濫施酷刑,嚴刑拷打。穀國棟義正辭嚴地斥責閹黨亂國殃民,蒙蔽聖上。許顯純要穀國棟招認謗議聖上是傀儡,糾集東林黨人企圖謀反。穀國棟隻高唿“蒼天在上”,半句也不招認。穀國棟痛罵魏忠賢亂朝誤國,要閹黨把他的《日講經筵疏》全文公諸於眾,不要斷章取義,摘錄片言隻語,濫加莫須有罪名,諂害忠良。可憐穀國棟被打得皮開肉綻,五指並裂,但他寧死不屈,並無半句供詞。


    穀憲政事先已經托人買通的那名獄卒叫林勇。林勇見穀國棟受盡酷刑,傷痕累累,也十分同情,便取來傷藥為他療傷。穀國棟已經抱定了寧死不屈的決心,他要來了筆墨,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艱難地提筆在牆上題詩:閹黨亂國罪孽深,眾誌成城除奸臣。雖死猶生垂千古,丹心留取照後人。


    那天夜裏,陰雲密布,伸手不見五指,穀憲政按原定的計劃,帶領一支精幹的敢死隊摸進了刑部大牢,那名獄卒事先已將值班的其他獄卒用迷魂藥熏得昏睡了。穀憲政親自帶領幾名武藝高強的家丁,進得獄中,砸碎枷鎖,背起氣息奄奄的父親就衝出牢房。他們順利地出了刑部大牢,隻是在牢獄外圍遇到了一小股巡邏隊,他們輕而易舉地就把這些巡邏的獄卒解決了。那名叫林勇的獄卒,對東林黨人十分同情,也一起隨同穀憲政的隊伍撤到了香山。穀憲政到香山後,一邊吩咐隨隊的傷科醫生給父親治療,一邊帶領父母妻兒和家人,連夜離開北京。他們先從陸路來到天津衛,再乘坐早已等候在那裏的穀家外貿船隊,從海路來到蘇州。


    穀憲政到達蘇州後,立即把父母妻兒和家人按排到太湖中的一個秘密小島住下,他和穀玉則住在蘇州城裏打聽消息。他聽說錦衣衛緹騎去蘇州逮捕高攀龍時,高攀龍事前已得到了消息,等緹騎趕到他家,他已寫下遺書後,投入自家後花園的荷花池中自縊身亡了。還有趙南星、周起元、周宗建、和黃素遵,都不願受閹黨酷刑,在半途上紛紛自殺身亡,錦衣衛綺騎隻得空手而迴。


    那天穀憲政和穀玉正好遇見魏忠賢派遣的錦衣衛緹騎前來蘇州逮捕前員外郎周順昌。員外郎周順昌在蘇州名望極高,此時他已被罷官閑居在家,坊中父老十分敬重他。市民見錦衣衛緹騎要逮捕員外郎周順昌,群情激憤,責問錦衣衛緹騎:“周公順昌,犯了什麽皇法,你們錦衣衛緹騎要逮捕他進京?”那些狐假虎威的緹騎瞪著狗眼吼道:“你們這些平頭百姓知道什麽!宮廷魏大總管的命令,誰敢阻攔?”市民一聽是閹黨魏忠賢假傳聖旨來逮捕周公的,紛紛抗議道:“我們以為是皇上的聖旨,原來是閹黨魏忠賢,捏造罪名,假傳聖旨!”市民們義憤填膺,一唿百應,一下聚集達數萬之眾,他們個個摩拳擦掌,要打這班蠻橫兇惡,觸犯眾怒的錦衣衛緹騎。


    穀憲政和穀玉也加入了蘇州市民反對閹黨的滾滾怒潮之中。他們看到眾人裏麵最為激烈的有五人,他們就是後來被閹黨殺害的五位誌士仁人:顏佩韋、楊念如、沈揚,周文元和馬傑。穀憲政和穀玉見他們五人登高振臂高唿:“今天來逮捕周公順昌的是魏忠賢的閹黨派來的錦衣衛緹騎,我們快把這些狗仗人勢,窮兇極惡的閹黨走卒打個痛快,也算是為吳中父老出口氣!”唿聲未絕,萬人響應,你一拳我一腳地立刻打死了兩個緹騎。有一個緹騎躲進了廁所,被眾人拖出來,打得血流滿麵,氣絕身亡。還有一個緹騎想跳牆逃脫,失足跌傷,被眾人扔進了枯井中。隻有兩個緹騎身受重傷,逃得性命,連滾帶爬地跑到蘇州巡撫毛一鷺衙門裏躲藏起來。這個毛一鷺也是閹黨的忠實走狗,聽說魏忠賢派來的緹騎被打死打傷多人,正要派兵前去鎮壓。數萬市民已經趕到巡撫衙門,毛一鷺見人多勢眾,趕緊令兵丁把撫署大門關上。憤怒的市民奮起推掇撫署大門,隻聽轟隆一聲,大門被眾人推倒。數萬市民一齊擁進了撫署衙門,嚇得毛一鷺鑽進了廁所躲藏起來。眾人憤慨地抗議半天,見尋不到毛一鷺,大家才慢慢地散去。


    蘇州的一些有名望的士紳,曉得打死了閹黨的緹騎,這件事鬧大了,於是由他們出頭,聚集了三四百名士紳,每人手中各執一柱香,一齊跪在毛一鷺的撫署前,要求毛一鷺上疏代周順昌辨白,還要他把蘇州市民們毆打緹騎的事件,證明是緹騎蠻橫,觸犯了眾怒。毛一鷺聽衙門外人聲嘈雜,嚇得渾身發抖,躲進了暖閣。撫署幕僚徐芝泉將他從暖閣中拖出來,說:“衙門外跪著的都是蘇州有名望的士紳來求你的,你為什麽這般害怕?”毛一鷺沒辦法,隻好壯著膽子出來見眾士紳:“列位暫且散去,周老員外的事,由我一人承當就是。”眾士紳見毛一鷺答應了,才各自散去。


    蘇州的士紳哪裏曉得這個毛一鷺是一個口是心非、貪贓枉法的狗官,他連夜秘密逮捕了周順昌,立即用重枷押送進京,連官職也不要,就逃之夭夭了。等到蘇州市民得到消息,早已追趕不及了。毛一鷺進京後,將周順昌交給刑部,並誣告蘇州市民都反了。許顯純當即通報魏忠賢,魏忠賢又命許顯純嚴刑審訊李應升和周順昌兩人。周順昌被拷打得五指臂肉迸裂,他始終閉目咬牙,一聲不吭。李應升高唿“蒼天有眼”,半句也不招供。許顯純沒辦法,私下命獄卒,用生漆黃炭和在飯菜中,吃後都變成了啞巴,任由許顯純捏造供詞。閹黨誣陷周順昌糾集暴民,抗擊天使;李應升則被加了一個誹謗聖上的罪名,兩人都判腰斬。又派緹騎去蘇州逮捕顏佩韋、楊如念、沈楊、周文元、馬傑五人,一並斬首。


    周李兩公和五位壯士就義那天,穀憲政和穀玉也去了刑場。但見天昏地暗,市民的哭泣聲震動山野,悲慘的情景,真是目不忍睹!後人稱周順昌、李應升、高攀龍、趙南星、黃遵素、周宗建、周起元,為冤獄中的七君子,與前麵的冤獄六君子,都是東林黨人與閹黨生死鬥爭的無畏誌士,彪炳史冊,為後人所敬佩。


    穀國棟老夫婦和媳婦小嬌、孫子天賜在太湖的一個秘密的小島上過著桃花源般、與世隔絕的寧靜生活,穀憲政和穀玉則頻繁地往來於蘇州和太湖小島之間。穀憲政給家人講述了蘇州數萬市民怒打閹黨派去逮捕周順昌的錦衣衛緹騎事件,以及七君子在獄中壯烈犧牲的情景。穀國棟聽後痛惜道:“周公順昌與我是同鄉好友,又是生死之交。七君子都曾與我共事多年,個個都是東林黨的核心人士。現在他們一個個都離我而去,陰陽隔絕,真讓我痛不欲生。”


    妻子李秀英勸慰道:“這都要歸罪於那個昏君天啟帝,要不是他寵信和縱容魏忠賢和客氏亂朝誤國,東林黨人還不至於落到被閹黨大肆殺戳,任人宰割的地步。”兒子穀憲政也勸勉道:“東林黨人吃虧就吃在對這個目不識丁的荒唐皇帝朱由校太過忠心耿耿,簡直到了愚昧無知的程度!你想,一個國家的命運,百姓的安危,怎麽能寄托在這麽一個昏庸腐敗的皇帝身上。”小嬌說:“俗話說‘吃一塹,長一智’,‘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以後東林黨還要靠像父親這樣的鐵骨錚錚的忠貞誌士呢。”一家人的勸勉,使穀國棟樹立了重新站起來的勇氣和信心,他在島上安心養病,以圖東山再起。


    金磊說:“東林黨人反對宦官專權誤國的鬥爭得到了城市市民的積極響應和支持,城市市民已經是反封建專製的一支重要力量。可惜的是,中國城市市民反對封建的鬥爭沒有正確的引導,進而發展到像西歐的一些城市那樣,城市市民奮起與封建領主鬥爭,爭取公民權利,紛紛建立城市自治共和國。”邢姬說:“應該說,中國百姓受孔教的封建思想束縛太深,沒有一次深刻的反封建的思想解放運動,是不可能有資產階級的城市共和國的。”穀宗義十分讚同他們的觀點:“照此下去,中國還要經曆一段漫長的封建社會的痛苦煎熬,甚至還會挨西方列強的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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