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東林黨人
穀宗義說：“我認為萬曆時的東林黨和浙黨如能健康發展下去，中國也許能進入政黨政治的年代。”金磊說：“可惜中國老百姓受孔教的思想束縛太深，三常五綱、皇權神聖的封建禮教根深蒂固，人人都想做皇帝，人人都是小皇帝。”邢姬說：“反封建帝製的王學左派思想，如能在百姓中廣為傳播，讓反封建帝製的自由民主、人性人權的先進思想深入人心，中國也許還有希望。”他們仨人熱烈地討論著東林黨人的問題，漫遊在中原大地上空。
萬曆突然駕崩，朱常洛登位頭幾天就傳出了令天下百姓高興的利好消息，京都內外人心惶惶的局麵稍微得到了緩和。東林黨人也希望滿懷，一心想平反昭雪，重振旗鼓。
東林黨的由來與萬曆獨斷專行，腐敗無能有關。萬曆時，以皇帝、宦官、王公、勳戚、權臣為代表的封建大地主集團已經成為封建帝製內部最腐朽、最反動的集團。他們排斥中小地主、官吏以及有反封建思想的知識分子。萬曆二十二年，吏部郎中顧憲成因違背了萬曆之意，被萬曆革職，與他誌同道合的高攀龍、錢一本、薛敷教、史孟麟等人紛紛辭職，不待批準，竟自掛冠而去。這些人在顧憲成和高攀龍的故鄉，無錫東門外的東林書院講學，評論朝政，主張廣開言路，改革弊政。一批退處林野之士，聞風響附，一批在職的朝廷大臣也遙相唿應，一時名聲大起，形成了一股政治力量，和大地主集團展開鬥爭。這個大地主集團的反對派，被當時的大地主集團及其黨羽稱為東林黨。
可惜的是，他們沒有政治綱領，也沒有政治組織，隻是一個由學者和官員組成的鬆散政治團體而已。
穀國棟與顧憲成等人是同鄉、同事，又是誌同道合的摯友，他在朝廷上與他們政見相同，朝野唿應，像穀國棟這樣的朝廷六部九卿大臣，有一半是東林黨人。
與此同時，以內閣首輔沈一貫、方從哲為首的一批官僚士紳組成浙、齊、楚、宜、昆各黨派，他們與大地主集團相勾結，雖然相互之間也有矛盾，但都以攻擊、排斥東林黨為己任。
東林黨人反對以皇帝為首的當權派的胡作非為，反對王公、勳戚對農民土地的掠奪兼並，反對礦監、稅監的橫征暴斂，而浙黨等黨派就群起攻訐，相互抵製，使明朝的朝儀敗壞不堪。
在“國本之爭”，三王並封之爭、福王就藩之爭上，東林黨人的鬥爭發生了一定的作用。拖延了十五年之後，萬曆終於立常洛為太子，勳戚的權勢受到了一定的壓抑，萬曆賜予福王的四百萬畝土地，東林黨人激烈反對，結果隻給了一半。
但是在大多數問題上，東林黨的反對毫無作用。東林黨反對征商，萬曆一直沒有停止過征商；東林黨極力推薦政績卓著、反對征商的鳳陽巡撫李三才入閣為相也沒能實現。相反，萬曆殘酷彈壓東林黨人，製造了明朝開國以來最巨大的冤獄，東林黨人死者達三百六十餘人。至於逮捕下獄，誅連言官，被冤案牽連的東林黨人更是不計其數。
如今萬曆駕崩，朱常洛繼位，東林黨人對他寄予很大的希望。穀國棟自從官複原職後，就天天早朝，很晚迴家，忙於籌備朱常洛的登基大典。八月初一泰昌帝登基大典後，東林黨人都期望泰昌帝會大力改革萬曆時的弊政，扭轉內外交困的危險局勢。誰料想，登基大典後隻過了十天，泰昌帝就一病不起，連第二天萬壽節的慶典也取消了。
八月二十九日晚上，穀憲政從外邊迴來，告訴大家一個驚人的消息：“萬曆是被李碧英刺殺身亡的。前一陣，母親的遠房侄女李碧英來京探望，她想租一處民房住下，我就把她安置在東華門外我家閑置的一處宅院內住下了。我看她與一個青年住在一起，以為是她的丈夫，她說是她父親的義子，叫劉芝卿。她和芝卿不是夫妻，他們各有心上人，他們隻是義姐弟而已。”
穀憲政神秘地給父母和小嬌講述了事情的詳細經過：“吏部主事張紀千為‘國本之爭’上了一疏，萬曆動怒，下旨逮張紀千下獄，被內廷宦官張誠鴆死在獄中。”
父親穀國棟說：“這件事情我知道，是張紀千生前好友周禦史前往獄中收殮了張紀千的屍體，將他的靈柩停放在禪檀寺內，並設法通知了張紀千的一雙兒女。女兒得到她父親的噩耗後，痛哭了一夜，自縊身亡。兒子張澤來京料理他父親的喪事，扶柩迴蘇州老家安葬。我還捐贈了一百兩銀子作為喪葬費。可是以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兒子穀憲政說：“以後的事情真是又傳奇又動人，你們聽我細細說來。父親你還記得張澤嗎？他長得麵如玉冠，身材魁梧，俠義肝膽，江湖上稱他為玉金剛。他在蘇州陽山老家守孝三年，每天攻讀經書，苦練劍術。我們的遠房親戚，一位蘇州著名的俠客李公仆的女兒李碧英愛上了他。一天，李碧英對張澤說：‘我父親剛從京城迴來，說萬曆昏君已二十多年沒上朝了，朝政交給庸碌無能的內閣大臣辦理。關東的滿州人奴爾哈赤占據了遼東，行將入寇山海關，京城上下，人心慌亂。你要為父親報仇，刺殺這個昏君，現在正是好時機。’他倆感情深厚，已訂下婚約。張澤說：‘我明天就動身去京城，等報了父仇就與你完婚，你安心在家等我的好消息。’他隻帶了一口寶劍，一點微薄的盤纏，就獨自進京了。到了京都，他找了一處僻靜的寺院住下，白天在街市遊覽，晚間就潛入皇宮探查路徑。但見京都人心惶惶，街頭孩童都在亂叫；‘韃子殺來了！’‘清兵入關了！’京師衛戍軍隊紛紛調往山海關和東南沿海，前往抵禦清兵和剿滅倭寇。”
穀憲政將一盅碧螺春茶一飲而盡：“七月二十日深夜，萬曆正在玉樓抱著一個俊秀的孌童淫樂，‘十俊’小太監個個赤身裸體，環繞四周，供他玩弄。正當他神迷魄蕩時，突然一道白光射來，直刺龍榻，那個孌童眼快，用手臂一擋，落在萬曆的腳上，接著就是咣啷一聲，一把寶劍落地，血濺滿床。‘十俊’小太監亂作一團，驚惶失措的叫喊：‘有刺客！’眾侍衛聞聲後便蜂擁著去追捕刺客。張澤終因寡不敵眾，給侍衛們左肩剁了一刀，右腿刺了一劍，被捆到邢部衙門。”
母親李秀英說：“那年從宮裏傳聞，萬曆遇刺受傷，但不知真假。今天你說得頭頭是道，我想當年萬曆被刺是確有其事了。”
穀憲政又飲了一盅碧螺春茶繼續講述：“母親你想，萬曆在深宮二十幾年不上朝，這種醜聞還不封鎖起來！那年張澤被淩遲處死後，暴屍刑場無人收斂。後來是一個叫劉芝卿的義士把他殮葬的。李公仆和女兒李碧英得到消息，日以繼夜趕到京城，找到了盛殮張澤的劉芝卿。原來他是因為未婚妻張秀花被萬曆選為妃子，拆散了他們這一對鴛鴦情侶，便典賣家產，來到京都。他終日癡情地到處轉遊，期望有機會與未婚妻再見上一麵。他恨自己沒有張澤的本領，要不也能飛躍進宮，與情人會麵。他動了惻隱之心，葬斂了張澤。李公仆見劉芝卿是個多情俠義的青年，便收為義子，同他們父女一起迴到蘇州。後來李公仆死了，李碧英與劉芝卿一起來到京都，在我們東華門外的老宅裏住下。人家以為他倆是一對少年夫妻，哪知道他們各有心中情人，雖同處一室，卻各不相擾。李碧英天天夜行曉歸，去皇宮勘察路徑。有一天晚上，李碧英同劉芝卿淒然告別：‘我今晚要與你長別了！’”小嬌迫不及待地問：“難道她真要去刺殺昏君萬曆？”
穀憲政激動地說：“你說得一點不錯。劉芝卿聽後也是驚歎不已：‘姐姐何出此話？’李碧英壯烈地說：‘我自從張澤慘遭不幸後，心灰意冷，猶如孤雁，形同枯木，再無比翼雙飛之願。如今我已將宮中的路徑探明，今夜前去，先將你那未婚妻張秀花救出來，再取那昏君的頭顱。要是能報得深仇大恨，此生也就心滿意足了。’劉芝卿勸勉道：‘姐姐心地善良，肝膽相照，自然有神靈護佑，必定會馬到成功的。’李碧英欣然點頭，穿上緊身裝束，插上寶劍，向皇宮飛奔而去。”
小嬌聽得緊張，插話說：“李碧英真是個奇女子，我要是有她那身好武藝，也飛躍進宮，取那狗皇帝的頭顱，為父母、姐姐和天下的百姓報仇。劉芝卿馬到成功了嗎？”
穀憲政接著講述：“萬曆自那年遇刺受傷後，深居簡出，朝廷重臣見不到他的尊容，就是內廷失寵的嬪妃也經年累月難見天顏。那晚萬曆又喝得爛醉，由鄭貴妃扶著一步一瘸的來到寢宮。此時恰好李碧英縱身翻下宮牆，倒身進了寢宮的窗戶，正好對著萬曆的坐椅，她見了仇人，眼中複仇的光芒直射，颼的一劍直刺萬曆的心窩。隻見血光飛濺，萬曆從椅子上跌落地下，一命嗚唿了。李碧英乘宮中亂哄哄的機會，迅速潛入張秀花的臥房，將她熏倒熟睡後，把她放在繡袱裏，背在肩上，翻身騰躍，順利地飛出宮牆。劉芝卿擔心李碧英的安危，獨坐燈下，吟詠舊日詩稿。大約三更時分，忽聽得一陣簷瓦響動，已見李碧英身背繡袱，翻身進屋。李碧英叫劉芝卿幫忙把肩上的繡袱解下，但見她臉上身上濺滿了血漬，欣喜地說：‘我大仇已報，你趕快解開繡袱，看看弄錯人沒有。’劉芝卿急切地解開繡袱，隻見自己心愛的未婚妻張秀花還在熟睡。”
小嬌和穀國棟夫婦聽得出神，拍手稱快：“真是蒼天有眼，神助俠女，馬到成功，既為民除害，又成就了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真是大快人心！後來又怎樣了？”
穀憲政接著講述：“李碧英對劉芝卿說：‘她是被我用熏香弄昏睡的。’說著取來一杯冷水，在張秀花臉上噴了幾口，她慢慢地蘇醒過來，見到自己的未婚夫就在身旁，驚喜交集地說：‘我們是不是在夢境中相見？’。劉芝卿熱淚盈眶：“人間哪有這樣的好夢！這是我的義姐冒著生命危險把你救出宮外的。’秀花和芝卿雙雙向碧英跪拜，碧英趕忙還禮扶起。他們仨人在燈下訴說著各自的經曆，親如一家。芝卿與秀花久別重逢，自然有說不完的情話，小夫妻倆一夜綣繾纏綿，恩愛無比，直到雄雞起舞，天色微明方才進入夢鄉。李碧英趕緊叫起酣睡的小夫妻倆，雇傭了一輛騾車，揚鞭策騾，從容地迴到蘇州陽山去了。你看這是李碧英留下的字條。我念給你們聽：‘大仇已報，弟妹已團圓，為不牽連你們，我們不告而辭，浪跡天涯去了，不要尋找我們。’但據我揣測，他們是迴到蘇州老家去了。”
穀國棟仨人聽完這個神乎其神的故事後，意猶未盡，還想知道李碧英仨人能否順利迴到蘇州，到了蘇州後命運又如何。穀憲政調侃道：“要想知道他們的下落和遭遇，我們哪天抽空，全家專程去蘇州陽山拜訪這位傳奇的女俠，我們的遠房親戚。你們說，我這個主意好不好？”
正在談笑風生時，宮中的太監來傳召穀國棟急速進宮。原來泰昌帝因吃了鴻臚寺丞李可灼的第二顆紅丸後，病情加重，吩咐六部九卿大臣進宮安排後事。
穀國棟走後，他們仨人毫無睡意，繼續在燈下議論朝政。穀憲政說：“我聽宮中那位朋友講，泰昌帝別的還不錯，就是好色過度。原來他兩個侍選東李和西李，現在晉升為莊妃和康妃。特別是那個西李康妃長得花容玉貌，婀娜妖豔，泰昌帝雖然有病，但床第間的歡愛仍然沒有減少，天天寵幸西李。泰昌帝的郭皇後又病歿了，西李就一心想晉為皇後。而萬曆的遺孀孝端皇太後和孝靖太後先後崩逝，原來那個最得寵的鄭貴妃，現在晉升為鄭太妃了，但她一心想做鄭太後。一個想當皇後，一個想做太後，她們就串通起來，天天在泰昌帝麵前絮絮叨叨，真是不厭其煩。”
小嬌感歎道：“孔子曰：‘惟女子和小人難養矣’。泰昌帝的那幾個嬪妃相互爭寵，再加上那個心地奸詐的鄭太妃的算計，眼看這個還算不錯的泰昌帝又將是個短命的皇帝。”
母親李秀英說：“我也聽到宮中的老嬪妃講，鄭太妃為了討好泰昌帝，選送八個美女侍奉他，好色的泰昌帝中了鄭太妃的美人計，天天臨幸這八個妖豔的美姬。你想一個男人能有多少精力，夜禦八個美女？他原來就患有痢疾，登位後又夜夜淫樂，這不，沒有十天就一病不起了。”
穀憲政說：“聽說泰昌帝抵擋不住鄭太妃的糾纏，抱病臨朝，把尊鄭太妃為鄭太後的手諭向朝廷大臣宣讀，命內閣大臣頒布，東林黨人當即上疏諫阻。後來泰昌帝想想當年萬曆都沒有立她為後，現在我冒然晉她為太後，惹來朝廷大臣們議論紛紛，於是便懊悔起來，收迴了成命，沒有頒布。鄭太妃老羞成怒，又想出了一條毒計，她派她的內侍崔文升給泰昌帝勸進大黃藥，服後病情加重，一晝夜腹瀉竟達三四十次。我看泰昌帝是病急亂投藥，誤中了鄭太妃的奸計，現在弄得病入膏肓，命在旦夕了。”
他們仨人越議論朝政越喪氣，感歎道：泰昌帝登極時改革萬曆弊政，減免徭役賦稅，百姓都讚他不錯，現在卻一病不起，朝不保夕。可恨那萬曆昏君苛政暴斂，荒淫腐敗，在位竟長達四十八年，有二十五年他不臨朝，弄得內亂外患，百姓怨聲載道。眼看大明王朝就要亡國，要說亡國，亡就亡在萬曆這個昏君手裏。看來大明王朝稍好一點的皇帝壽命不長，這大明江山氣數將盡了。大家感慨一番朝政後，眼看已過三更，估量現在大明宮廷內一定是你爭我奪，上演一場皇位爭奪戰，等到穀國棟迴家才能知道詳情，就各自迴房歇息了。
九月初一卯時三刻，傳來泰昌帝駕崩的噩耗。左等右盼，等到第二天的晌午，穀國棟才拖著疲憊的身軀迴家。原來他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大明宮廷上演了一幕驚天動地的太子爭奪戰，到今天上午才算大局已定，迴家稍事休息。
穀國棟說：“泰昌帝自從服了鄭太妃內侍崔文升進獻的大黃藥後，腹瀉不止。他聽說鴻臚寺丞李可灼能煉製一種紅丸，可以治療絕症，因此催促趕快召進宮來獻藥。東林黨的大臣們勸阻泰昌帝：‘鴻臚寺丞李可灼，自稱他的紅丸是仙丹靈藥，這種江湖騙術不可信。’但泰昌帝病急亂投醫，不聽大臣們的勸阻，命內侍太監趕快召見李可灼進宮。在宮門外等候的東林黨大臣們叮囑李可灼慎重用藥。李可灼診斷完病情後，有點遲疑，但泰昌帝卻不斷催促李可灼趕快煉藥。等到午時，李可灼給泰昌帝進了一顆紅丸。不久，內侍太監高興地給等候在宮門外的大臣們傳話，說泰昌帝進了紅丸後，感到暖和溫潤，氣順舒暢，想進膳食了。等到申時，李可灼給泰昌帝進第二顆紅丸，哪裏想到夜裏泰昌帝就覺得頭昏眼花，氣喘心慌，趕忙命內侍太監們分頭召六部九卿大臣們進宮安排後事。等我們趕到宮中時，隻見泰昌帝已經口舌歪斜，說話含糊不清，隻是用手拍著皇長子朱由校，連著說了幾個‘唉！唉！唉！’就昏迷不醒了。”
穀憲政說：“鴻臚寺隻是掌管朝會、迎賓和禮儀的一個衙門。鴻臚寺卿是正職，四品；鴻臚寺少卿是副職，是五品；鴻臚寺丞是跑腿的，六品。李可灼隻是鴻臚寺的一個跑腿的，又不是太醫，又不懂診脈用藥，泰昌帝為什麽竟然相信這種江湖騙人的庸醫呢？”
李秀英說：“以我看，泰昌帝是個好色的皇帝，經常會找些江湖道士進獻一些所謂壯陽補腎的春藥。他認為這種藥包治百病，是仙丹妙藥，甚至於可以起死迴生。其實他早已痼疾難治，加之登位後貪戀美色，早已是病入膏肓了，再進二顆催命的紅丸，就是加速他的死亡。”
穀國棟說：“你們說得很有道理，也是泰昌帝命該早殤。九月初一卯時三刻泰昌帝駕崩了，刹那間,宮中亂作一團，大臣們發現不見了皇長子朱由校。大臣們正在四處著急尋找時，鄭太妃出來攔截，她要大臣們擬遺詔時，詔中諭令尊她為太皇太後，否則不能放朱由校出宮。大臣們急忙答應道：‘太妃的懿旨廷臣們自當照辦，但不見太子怎能定得遺詔？這遺詔一定要太子親自署名方可生效。’鄭太妃究竟是個婦道人家，不知廷臣們在哄她，便把太子朱由校領了出來。誰知一波未平又起一波，西李康妃又發難了。”
兒子穀憲政說：“我能猜到，一定是西李康妃封後的美夢破滅了，她與心腹宦官魏朝、魏忠賢等勾結，挾製年幼的太子朱由校，夢想垂簾聽政，把持朝政。”
李秀英說：“我去過宮裏，見過朱常洛的長子朱由校，他是宮女王氏生的。王氏遭到朱常洛的冷落和西李的淩辱、毆打，在薩爾滸山明軍被奴爾哈赤叛軍大敗的那個月，抑鬱崩逝。臨死時她高唿：‘我與西李有血海深仇，吾兒一定要替我報仇！’朱由校見生母受西李的侮辱虐待，含冤而死，晝夜涕泣。西李為了挾製年幼的朱由校，強製他住在自己的寢宮。萬曆在位時不肯立這位皇長孫為皇太孫，也不讓他出閣讀書，直到臨死時才留下遺囑，要朱常洛立即冊封朱由校為皇太孫。但是泰昌帝並不想馬上冊封，在東林黨大臣的一再請求下，才定下九月初九冊立為東宮。萬曆死後，泰昌帝、西李和朱由校移居乾清宮，所以我猜想，西李一定是把朱由校禁閉在乾清宮了。”
小嬌說：“朱由校應該是你們二老的重侄孫兒，是我們的侄孫兒，他的命運與他的父親一樣，都因為是宮女生的，受到歧視，從小沒受過良好的教育，性格孤僻，生情懦弱，所以我也猜想，他一定是被關在乾清宮，任人擺布了。大明江山交給這樣的皇帝，怎能不亡？！”
穀國棟說：“你們猜得都對。西李勾結魏朝、魏忠賢、李進忠、王進等一班宦官，把皇長子朱由校關在乾清宮，宮門緊閉，不讓大臣們見他。我和吏部尚書周嘉謨、兵部主事楊漣、禦史左光鬥等大臣到乾清宮哭祭後，排闥宮門，強行進入，宦官們揮梃亂打。我們哭靈後，請求見皇長子，西李把他關在東暖閣，不讓他出來相見。大臣們疏請西李不能住乾清宮，要她移居別宮，西李不肯。幸虧司禮秉筆太監王安乘西李不備，將朱由校搶抱出乾清宮，魏忠賢等宦官追趕出來，把朱由校的衣袍撕壞了。我與撫遠侯朱靖振臂大喝道：‘誰敢前來搶奪太子，讓他嚐嚐拳頭的厲害！’話音剛落，不怕死的太監王進上前來奪太子，被朱靖飛起一腳，跌落到丹墀下麵。還有一個不怕死的太監李進忠相繼撲來，被我狠狠一拳，甩出了一丈遠，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魏朝和魏忠賢乖巧怕死，像縮頭烏龜似地縮了迴去。大臣們簇擁著太子朱由校到文華殿，西李派太監來請太子迴乾清宮，大臣們把太子安排到慈慶宮居住，終於擺脫了西李的挾製。東林黨的大臣們商定，明天一起上疏，一定要西李搬出乾清宮。”
小嬌拍手稱快：“想不到父親還有這麽一手，居然能夠把這幫無法無天的太監嚇得屁滾尿流。我想那個皇長子一定是一個很無能的可憐蟲。”
李秀英說：“你父親天天苦練少林拳，他的功夫，一般人都抵擋不住。朱由校確實是非常的可憐，他從娘肚裏生出來，就與生母王氏分離，據說是交給西李扶養，由奶媽客氏一手帶大。眼看生母王氏遭受西李的虐待、毆打，抑鬱而亡，他隻能日夜涕泣。”
穀國棟說：“他祖父和父親都不喜歡他，還不給他出閣讀書，也不想立他為皇太孫和皇太子。這樣一個目不識丁、生性懦弱孤僻的皇長子繼位後，怎麽能治理一個世界上最大的國家？大明王朝必亡無疑！”
第二天，東林黨的大臣們連連上疏，以其既非嫡母，又非生母，要西李盡快搬出乾清宮。但是皇長子朱由校猶豫不決，反複無常，拖到九月初五才下令：“先帝康妃，著於仁壽宮居住，擇日搬移。”為西李的移宮，兩派的大臣爭議數日不決，直到朱由校登基前一天，東林黨大臣們立乾清宮門前齊聲籲請西李康妃和東李莊妃一起移居`噦鸞宮，也就是宮妃養老之地居住。就這樣，這個目不識丁的皇長子終於由東林黨人擁戴，登上了皇帝的寶座。因為泰昌帝在位隻有二十九天，為了解決年號重疊問題，定萬曆四十八年八月至十二月為泰昌元年，第二年為天啟元年，泰昌元年隻有半年，朱由校通常叫天啟帝。
天啟帝登位那天，正在大封功臣，頒發遺詔的時候，傳來了鄭太妃上吊自殺的消息。原來鄭太妃想做皇後沒做成，泰昌帝死後，她機關算盡，耍弄種種計謀，到頭來，想做皇太後也成了泡影，又怕泰昌的死會牽連到她，所以特地選在天啟帝登基那天自縊了。天啟帝心中非常不高興，他登基第一天就鬧出這樣不吉利的事來，真是倒黴，便命令將鄭太妃照一般妃子禮節安葬了。並頒旨葬萬曆帝於定陵，葬泰昌帝於慶陵。
梓宮起行那天，穀憲政全家都去看了，小嬌快要臨產，但她坐著轎子也去德勝門觀看。兩位先帝的寢宮直出中門，繞東安門，過西直門，再出德勝門，然後往陵園方向去。隻見天啟帝親自扶了梓宮，全身縞素，步行相送。小嬌見後對穀憲政說：“你看我們那個侄孫兒皇帝，隻有十六歲，一副文弱惛穢的模樣，一點沒有帝王的福相，比他那父親泰昌帝還不如 ，我想也不得長壽。”他們看到父親穀國棟在朝中王公以下文武輔臣的隊列中，一律青衣素冠，執紼隨駕送靈。靈車經過的地方，百姓都用香花紙燭迎祭泰昌帝，而萬曆帝卻連個神位也沒人供設，君民的感情由此可見一斑。
不久後宮又傳出緋聞。那天晚上穀憲政在床上悄悄地對小嬌說：“我從宮中的朋友那裏聽到，泰昌帝最寵愛的西李康妃跟她的情夫，外殿的侍衛官鄒元龍雙雙逃出宮中，遠走高飛了。”小嬌疑惑不解的說：“後宮禁錮得像個鐵桶一般，他們怎麽能逃脫出去？”
穀憲政告訴她：“你知道我的侄女李碧英，她有一身飛簷走壁的好功夫，她刺殺萬曆後，趁亂用熏香把昭妃秀花熏睡後，將她背負出深宮，讓她與義弟芝卿團圓了。這件事，西李康妃是知道的，她暗暗稱讚那俠女武藝高強。泰昌帝駕崩，天啟帝把她和東李莊妃打入了噦鸞宮，西李是奢侈淫樂，作威作福慣了的，怎能耐得住寂寞孤獨的生活。在她被迫從乾清宮移居噦鸞宮的那天，就與督領內監的侍衛官鄒元龍眉來眼去，兩個私下勾搭上了。當夜，鄒元龍憑著他飛簷走壁的本領，偷偷的進了噦鸞宮中，西李是個生性淫蕩的少婦，正苦於孤身獨眠，一見了鄒元龍好似幹柴遇到了烈火，一點就著。鄒元龍大膽的上去親西李的嘴，從頭撫摸到下身，西李嬌滴滴地半推半就，兩人擁抱在一起上了床。自此，鄒元龍就夜夜飛躍進噦鸞宮，與西李奸淫作樂。西李嫌每夜都這樣偷偷摸摸的，很不過癮。於是，她想出一條毒計，叫鄒元龍在噦鸞宮內放一把烈火，隻見一座座碧瓦朱門，金碧輝煌的宮殿被無情的烈火燃著了，倒塌了，化成灰燼了。鄒元友乘宮中的內侍太監和內外殿侍衛們都去忙亂救火的時機，背負著西李飛躍出了大明宮殿。可憐東李莊妃和她七歲的女兒活活燒死在噦鸞宮中。”
小嬌驚詫道：“這大明王朝的後宮裏，難道說就這樣的淫亂嗎？”穀憲政擁抱著小嬌說：“後宮向來就是個淫穢不堪的地方，自從天啟帝登基後，那後宮裏的淫亂越來越不像話了，可是天啟帝就像個聾子瞎子一樣蒙在鼓裏。天啟帝從小與生母分離，與他的奶媽客氏最親，他登基後，客氏被榮膺冊封為奉聖夫人。因為皇太後、皇太妃已死，這樣客氏在後宮就像個皇太後似的有權有勢。客氏仗著天啟帝對她的寵信，與天啟帝身邊的近侍，假太監魏朝勾搭成奸，公開雙飛雙宿，就像一對夫妻一樣。天啟帝知道後，幹脆就下了一道諭旨，欽賜客氏和假太監魏朝成婚。朝廷大臣都驚詫不已，東林黨人覺得是皇帝的家務事，也沒敢上疏諫阻，隻是議論紛紛罷了。成婚那天後宮的內侍內監都來道喜，在光華殿上，司儀高喊一聲吉辰到了，魏朝和客氏雙雙交拜，送入洞房。”
小嬌聽得目瞪口呆：“隻聽說有太監在宮外娶妻成婚的，現在居然皇帝也給太監奶媽賜婚，真是聞所未聞。”穀憲政撫摸著小嬌的大肚子，傾聽腹中兒子的胎音，高興地說：“我快當爸爸了，你聽，我們的兒子急著想出來了。”穀憲政親吻著小嬌：“還有更讓你好笑的事，兩個假太監為了爭掄一個對食，打得你死我活的。”小嬌忙問：“什麽叫對食？”穀憲政說：“這是太監內部的行話。對食就是太監的妻子。”小嬌接著又問：“難道後宮裏有那麽多假太監？”
穀憲政笑道：“後宮裏假太監還真不少。那個天啟帝寵信的近侍太監魏忠賢就是個假太監。他是肅寧縣人，雖目不識丁，但生性狡黠，嗜酒好賭。他欠了許多賭債，債主把他圍困起來，要他還賭債。他持刀解褲，把自已陽具割下一半，扔給債主，嚇得債主一個個抱頭四散。後來他進宮當了天啟帝的近侍太監，因為他善於誘導天啟帝玩樂，深得天啟帝的寵信。他請牛醫給他補好了陽具，是取驢的陽具的中心，用一種鸞膠把它膠合起來的，和正常人的陽具一樣能伸縮，知痛癢，還能生育。”小嬌驚詫道：“後宮真是藏汙納垢，醜聞百出。”
穀憲政繼續講述後宮的奇聞軼事：“有一天，魏忠賢仗著天啟帝的寵信去勾引客氏，抱著客氏親她的粉頸，客氏笑謔道：‘雌雞也想變雄麽？’魏忠賢雄糾糾地按倒客氏初試他的人造陽具，客氏沒想到魏忠賢的陽具比魏朝的厲害，更能滿足她的淫欲，於是就把魏朝拋在一邊。有一天，魏朝撞見客氏與魏忠賢一絲不掛地在床上淫亂，他把魏忠賢拖下床來，兩人揪打在一起，後宮的內侍、嬪妃都來看熱鬧。客氏忘了自己是赤身裸體，當著眾人的麵大罵魏朝，隻見她玉雪似的胴體，汗流浹背，一對香乳上下顫動，引得大家掩口嬉笑。後來驚動了正在瑞春宮抱著馮貴人淫樂的天啟帝，他命仨人一起到馮貴人的寢宮。”小嬌追問道：“天啟帝怎麽處置？”
穀憲政輕蔑地說：“天啟帝見兩個假太監爭掄一個對食，並不介意，還叫客氏在兩個假太監中任選一人。結果，客氏選了魏忠賢，天啟帝大笑道：‘這樣說來，你是要換一個更加年輕漂亮的丈夫了。朕準許你與魏忠賢成婚。’後來魏忠賢假傳聖旨，命將魏朝流放邊疆，途中被解差害了。魏忠賢與客氏成婚後，狼狽為奸，宦官都俯首聽命。我想他倆遲早會成為大明王朝的禍害，東林黨人日後也難逃魏忠賢的冤獄之害！”小嬌聽後也非常生氣：“後宮淫亂到如此地步，天啟帝真是個呆鳥淫穢的皇帝！”哪裏知道，小嬌這一生氣，動了胎氣，立即肚子疼痛起來。穀憲政知道她要臨產了。
金磊說：“東林黨人雖然現在躊躇滿懷，可惜隻是一幫迂腐的文人學者，成不了大氣勢，不久就會遭到宦官魏忠賢的陷害和殘殺。”邢姬對穀宗義說：“所幸的是，你的誕生給穀家帶來了喜悅和希望。”穀宗義笑逐顏開：“前麵我已經看到了我母親生我時的情景。我在母親肚子裏難道真的就是這個樣子的嗎？”三人都開懷大笑起來。
穀宗義說：“我認為萬曆時的東林黨和浙黨如能健康發展下去，中國也許能進入政黨政治的年代。”金磊說：“可惜中國老百姓受孔教的思想束縛太深，三常五綱、皇權神聖的封建禮教根深蒂固，人人都想做皇帝，人人都是小皇帝。”邢姬說：“反封建帝製的王學左派思想，如能在百姓中廣為傳播，讓反封建帝製的自由民主、人性人權的先進思想深入人心，中國也許還有希望。”他們仨人熱烈地討論著東林黨人的問題，漫遊在中原大地上空。
萬曆突然駕崩，朱常洛登位頭幾天就傳出了令天下百姓高興的利好消息，京都內外人心惶惶的局麵稍微得到了緩和。東林黨人也希望滿懷，一心想平反昭雪，重振旗鼓。
東林黨的由來與萬曆獨斷專行，腐敗無能有關。萬曆時，以皇帝、宦官、王公、勳戚、權臣為代表的封建大地主集團已經成為封建帝製內部最腐朽、最反動的集團。他們排斥中小地主、官吏以及有反封建思想的知識分子。萬曆二十二年，吏部郎中顧憲成因違背了萬曆之意，被萬曆革職，與他誌同道合的高攀龍、錢一本、薛敷教、史孟麟等人紛紛辭職，不待批準，竟自掛冠而去。這些人在顧憲成和高攀龍的故鄉，無錫東門外的東林書院講學，評論朝政，主張廣開言路，改革弊政。一批退處林野之士，聞風響附，一批在職的朝廷大臣也遙相唿應，一時名聲大起，形成了一股政治力量，和大地主集團展開鬥爭。這個大地主集團的反對派，被當時的大地主集團及其黨羽稱為東林黨。
可惜的是，他們沒有政治綱領，也沒有政治組織，隻是一個由學者和官員組成的鬆散政治團體而已。
穀國棟與顧憲成等人是同鄉、同事，又是誌同道合的摯友，他在朝廷上與他們政見相同，朝野唿應，像穀國棟這樣的朝廷六部九卿大臣，有一半是東林黨人。
與此同時，以內閣首輔沈一貫、方從哲為首的一批官僚士紳組成浙、齊、楚、宜、昆各黨派，他們與大地主集團相勾結，雖然相互之間也有矛盾，但都以攻擊、排斥東林黨為己任。
東林黨人反對以皇帝為首的當權派的胡作非為，反對王公、勳戚對農民土地的掠奪兼並，反對礦監、稅監的橫征暴斂，而浙黨等黨派就群起攻訐，相互抵製，使明朝的朝儀敗壞不堪。
在“國本之爭”，三王並封之爭、福王就藩之爭上，東林黨人的鬥爭發生了一定的作用。拖延了十五年之後，萬曆終於立常洛為太子，勳戚的權勢受到了一定的壓抑，萬曆賜予福王的四百萬畝土地，東林黨人激烈反對，結果隻給了一半。
但是在大多數問題上，東林黨的反對毫無作用。東林黨反對征商，萬曆一直沒有停止過征商；東林黨極力推薦政績卓著、反對征商的鳳陽巡撫李三才入閣為相也沒能實現。相反，萬曆殘酷彈壓東林黨人，製造了明朝開國以來最巨大的冤獄，東林黨人死者達三百六十餘人。至於逮捕下獄，誅連言官，被冤案牽連的東林黨人更是不計其數。
如今萬曆駕崩，朱常洛繼位，東林黨人對他寄予很大的希望。穀國棟自從官複原職後，就天天早朝，很晚迴家，忙於籌備朱常洛的登基大典。八月初一泰昌帝登基大典後，東林黨人都期望泰昌帝會大力改革萬曆時的弊政，扭轉內外交困的危險局勢。誰料想，登基大典後隻過了十天，泰昌帝就一病不起，連第二天萬壽節的慶典也取消了。
八月二十九日晚上，穀憲政從外邊迴來，告訴大家一個驚人的消息：“萬曆是被李碧英刺殺身亡的。前一陣，母親的遠房侄女李碧英來京探望，她想租一處民房住下，我就把她安置在東華門外我家閑置的一處宅院內住下了。我看她與一個青年住在一起，以為是她的丈夫，她說是她父親的義子，叫劉芝卿。她和芝卿不是夫妻，他們各有心上人，他們隻是義姐弟而已。”
穀憲政神秘地給父母和小嬌講述了事情的詳細經過：“吏部主事張紀千為‘國本之爭’上了一疏，萬曆動怒，下旨逮張紀千下獄，被內廷宦官張誠鴆死在獄中。”
父親穀國棟說：“這件事情我知道，是張紀千生前好友周禦史前往獄中收殮了張紀千的屍體，將他的靈柩停放在禪檀寺內，並設法通知了張紀千的一雙兒女。女兒得到她父親的噩耗後，痛哭了一夜，自縊身亡。兒子張澤來京料理他父親的喪事，扶柩迴蘇州老家安葬。我還捐贈了一百兩銀子作為喪葬費。可是以後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兒子穀憲政說：“以後的事情真是又傳奇又動人，你們聽我細細說來。父親你還記得張澤嗎？他長得麵如玉冠，身材魁梧，俠義肝膽，江湖上稱他為玉金剛。他在蘇州陽山老家守孝三年，每天攻讀經書，苦練劍術。我們的遠房親戚，一位蘇州著名的俠客李公仆的女兒李碧英愛上了他。一天，李碧英對張澤說：‘我父親剛從京城迴來，說萬曆昏君已二十多年沒上朝了，朝政交給庸碌無能的內閣大臣辦理。關東的滿州人奴爾哈赤占據了遼東，行將入寇山海關，京城上下，人心慌亂。你要為父親報仇，刺殺這個昏君，現在正是好時機。’他倆感情深厚，已訂下婚約。張澤說：‘我明天就動身去京城，等報了父仇就與你完婚，你安心在家等我的好消息。’他隻帶了一口寶劍，一點微薄的盤纏，就獨自進京了。到了京都，他找了一處僻靜的寺院住下，白天在街市遊覽，晚間就潛入皇宮探查路徑。但見京都人心惶惶，街頭孩童都在亂叫；‘韃子殺來了！’‘清兵入關了！’京師衛戍軍隊紛紛調往山海關和東南沿海，前往抵禦清兵和剿滅倭寇。”
穀憲政將一盅碧螺春茶一飲而盡：“七月二十日深夜，萬曆正在玉樓抱著一個俊秀的孌童淫樂，‘十俊’小太監個個赤身裸體，環繞四周，供他玩弄。正當他神迷魄蕩時，突然一道白光射來，直刺龍榻，那個孌童眼快，用手臂一擋，落在萬曆的腳上，接著就是咣啷一聲，一把寶劍落地，血濺滿床。‘十俊’小太監亂作一團，驚惶失措的叫喊：‘有刺客！’眾侍衛聞聲後便蜂擁著去追捕刺客。張澤終因寡不敵眾，給侍衛們左肩剁了一刀，右腿刺了一劍，被捆到邢部衙門。”
母親李秀英說：“那年從宮裏傳聞，萬曆遇刺受傷，但不知真假。今天你說得頭頭是道，我想當年萬曆被刺是確有其事了。”
穀憲政又飲了一盅碧螺春茶繼續講述：“母親你想，萬曆在深宮二十幾年不上朝，這種醜聞還不封鎖起來！那年張澤被淩遲處死後，暴屍刑場無人收斂。後來是一個叫劉芝卿的義士把他殮葬的。李公仆和女兒李碧英得到消息，日以繼夜趕到京城，找到了盛殮張澤的劉芝卿。原來他是因為未婚妻張秀花被萬曆選為妃子，拆散了他們這一對鴛鴦情侶，便典賣家產，來到京都。他終日癡情地到處轉遊，期望有機會與未婚妻再見上一麵。他恨自己沒有張澤的本領，要不也能飛躍進宮，與情人會麵。他動了惻隱之心，葬斂了張澤。李公仆見劉芝卿是個多情俠義的青年，便收為義子，同他們父女一起迴到蘇州。後來李公仆死了，李碧英與劉芝卿一起來到京都，在我們東華門外的老宅裏住下。人家以為他倆是一對少年夫妻，哪知道他們各有心中情人，雖同處一室，卻各不相擾。李碧英天天夜行曉歸，去皇宮勘察路徑。有一天晚上，李碧英同劉芝卿淒然告別：‘我今晚要與你長別了！’”小嬌迫不及待地問：“難道她真要去刺殺昏君萬曆？”
穀憲政激動地說：“你說得一點不錯。劉芝卿聽後也是驚歎不已：‘姐姐何出此話？’李碧英壯烈地說：‘我自從張澤慘遭不幸後，心灰意冷，猶如孤雁，形同枯木，再無比翼雙飛之願。如今我已將宮中的路徑探明，今夜前去，先將你那未婚妻張秀花救出來，再取那昏君的頭顱。要是能報得深仇大恨，此生也就心滿意足了。’劉芝卿勸勉道：‘姐姐心地善良，肝膽相照，自然有神靈護佑，必定會馬到成功的。’李碧英欣然點頭，穿上緊身裝束，插上寶劍，向皇宮飛奔而去。”
小嬌聽得緊張，插話說：“李碧英真是個奇女子，我要是有她那身好武藝，也飛躍進宮，取那狗皇帝的頭顱，為父母、姐姐和天下的百姓報仇。劉芝卿馬到成功了嗎？”
穀憲政接著講述：“萬曆自那年遇刺受傷後，深居簡出，朝廷重臣見不到他的尊容，就是內廷失寵的嬪妃也經年累月難見天顏。那晚萬曆又喝得爛醉，由鄭貴妃扶著一步一瘸的來到寢宮。此時恰好李碧英縱身翻下宮牆，倒身進了寢宮的窗戶，正好對著萬曆的坐椅，她見了仇人，眼中複仇的光芒直射，颼的一劍直刺萬曆的心窩。隻見血光飛濺，萬曆從椅子上跌落地下，一命嗚唿了。李碧英乘宮中亂哄哄的機會，迅速潛入張秀花的臥房，將她熏倒熟睡後，把她放在繡袱裏，背在肩上，翻身騰躍，順利地飛出宮牆。劉芝卿擔心李碧英的安危，獨坐燈下，吟詠舊日詩稿。大約三更時分，忽聽得一陣簷瓦響動，已見李碧英身背繡袱，翻身進屋。李碧英叫劉芝卿幫忙把肩上的繡袱解下，但見她臉上身上濺滿了血漬，欣喜地說：‘我大仇已報，你趕快解開繡袱，看看弄錯人沒有。’劉芝卿急切地解開繡袱，隻見自己心愛的未婚妻張秀花還在熟睡。”
小嬌和穀國棟夫婦聽得出神，拍手稱快：“真是蒼天有眼，神助俠女，馬到成功，既為民除害，又成就了一對有情人終成眷屬。真是大快人心！後來又怎樣了？”
穀憲政接著講述：“李碧英對劉芝卿說：‘她是被我用熏香弄昏睡的。’說著取來一杯冷水，在張秀花臉上噴了幾口，她慢慢地蘇醒過來，見到自己的未婚夫就在身旁，驚喜交集地說：‘我們是不是在夢境中相見？’。劉芝卿熱淚盈眶：“人間哪有這樣的好夢！這是我的義姐冒著生命危險把你救出宮外的。’秀花和芝卿雙雙向碧英跪拜，碧英趕忙還禮扶起。他們仨人在燈下訴說著各自的經曆，親如一家。芝卿與秀花久別重逢，自然有說不完的情話，小夫妻倆一夜綣繾纏綿，恩愛無比，直到雄雞起舞，天色微明方才進入夢鄉。李碧英趕緊叫起酣睡的小夫妻倆，雇傭了一輛騾車，揚鞭策騾，從容地迴到蘇州陽山去了。你看這是李碧英留下的字條。我念給你們聽：‘大仇已報，弟妹已團圓，為不牽連你們，我們不告而辭，浪跡天涯去了，不要尋找我們。’但據我揣測，他們是迴到蘇州老家去了。”
穀國棟仨人聽完這個神乎其神的故事後，意猶未盡，還想知道李碧英仨人能否順利迴到蘇州，到了蘇州後命運又如何。穀憲政調侃道：“要想知道他們的下落和遭遇，我們哪天抽空，全家專程去蘇州陽山拜訪這位傳奇的女俠，我們的遠房親戚。你們說，我這個主意好不好？”
正在談笑風生時，宮中的太監來傳召穀國棟急速進宮。原來泰昌帝因吃了鴻臚寺丞李可灼的第二顆紅丸後，病情加重，吩咐六部九卿大臣進宮安排後事。
穀國棟走後，他們仨人毫無睡意，繼續在燈下議論朝政。穀憲政說：“我聽宮中那位朋友講，泰昌帝別的還不錯，就是好色過度。原來他兩個侍選東李和西李，現在晉升為莊妃和康妃。特別是那個西李康妃長得花容玉貌，婀娜妖豔，泰昌帝雖然有病，但床第間的歡愛仍然沒有減少，天天寵幸西李。泰昌帝的郭皇後又病歿了，西李就一心想晉為皇後。而萬曆的遺孀孝端皇太後和孝靖太後先後崩逝，原來那個最得寵的鄭貴妃，現在晉升為鄭太妃了，但她一心想做鄭太後。一個想當皇後，一個想做太後，她們就串通起來，天天在泰昌帝麵前絮絮叨叨，真是不厭其煩。”
小嬌感歎道：“孔子曰：‘惟女子和小人難養矣’。泰昌帝的那幾個嬪妃相互爭寵，再加上那個心地奸詐的鄭太妃的算計，眼看這個還算不錯的泰昌帝又將是個短命的皇帝。”
母親李秀英說：“我也聽到宮中的老嬪妃講，鄭太妃為了討好泰昌帝，選送八個美女侍奉他，好色的泰昌帝中了鄭太妃的美人計，天天臨幸這八個妖豔的美姬。你想一個男人能有多少精力，夜禦八個美女？他原來就患有痢疾，登位後又夜夜淫樂，這不，沒有十天就一病不起了。”
穀憲政說：“聽說泰昌帝抵擋不住鄭太妃的糾纏，抱病臨朝，把尊鄭太妃為鄭太後的手諭向朝廷大臣宣讀，命內閣大臣頒布，東林黨人當即上疏諫阻。後來泰昌帝想想當年萬曆都沒有立她為後，現在我冒然晉她為太後，惹來朝廷大臣們議論紛紛，於是便懊悔起來，收迴了成命，沒有頒布。鄭太妃老羞成怒，又想出了一條毒計，她派她的內侍崔文升給泰昌帝勸進大黃藥，服後病情加重，一晝夜腹瀉竟達三四十次。我看泰昌帝是病急亂投藥，誤中了鄭太妃的奸計，現在弄得病入膏肓，命在旦夕了。”
他們仨人越議論朝政越喪氣，感歎道：泰昌帝登極時改革萬曆弊政，減免徭役賦稅，百姓都讚他不錯，現在卻一病不起，朝不保夕。可恨那萬曆昏君苛政暴斂，荒淫腐敗，在位竟長達四十八年，有二十五年他不臨朝，弄得內亂外患，百姓怨聲載道。眼看大明王朝就要亡國，要說亡國，亡就亡在萬曆這個昏君手裏。看來大明王朝稍好一點的皇帝壽命不長，這大明江山氣數將盡了。大家感慨一番朝政後，眼看已過三更，估量現在大明宮廷內一定是你爭我奪，上演一場皇位爭奪戰，等到穀國棟迴家才能知道詳情，就各自迴房歇息了。
九月初一卯時三刻，傳來泰昌帝駕崩的噩耗。左等右盼，等到第二天的晌午，穀國棟才拖著疲憊的身軀迴家。原來他一天一夜沒有合眼，大明宮廷上演了一幕驚天動地的太子爭奪戰，到今天上午才算大局已定，迴家稍事休息。
穀國棟說：“泰昌帝自從服了鄭太妃內侍崔文升進獻的大黃藥後，腹瀉不止。他聽說鴻臚寺丞李可灼能煉製一種紅丸，可以治療絕症，因此催促趕快召進宮來獻藥。東林黨的大臣們勸阻泰昌帝：‘鴻臚寺丞李可灼，自稱他的紅丸是仙丹靈藥，這種江湖騙術不可信。’但泰昌帝病急亂投醫，不聽大臣們的勸阻，命內侍太監趕快召見李可灼進宮。在宮門外等候的東林黨大臣們叮囑李可灼慎重用藥。李可灼診斷完病情後，有點遲疑，但泰昌帝卻不斷催促李可灼趕快煉藥。等到午時，李可灼給泰昌帝進了一顆紅丸。不久，內侍太監高興地給等候在宮門外的大臣們傳話，說泰昌帝進了紅丸後，感到暖和溫潤，氣順舒暢，想進膳食了。等到申時，李可灼給泰昌帝進第二顆紅丸，哪裏想到夜裏泰昌帝就覺得頭昏眼花，氣喘心慌，趕忙命內侍太監們分頭召六部九卿大臣們進宮安排後事。等我們趕到宮中時，隻見泰昌帝已經口舌歪斜，說話含糊不清，隻是用手拍著皇長子朱由校，連著說了幾個‘唉！唉！唉！’就昏迷不醒了。”
穀憲政說：“鴻臚寺隻是掌管朝會、迎賓和禮儀的一個衙門。鴻臚寺卿是正職，四品；鴻臚寺少卿是副職，是五品；鴻臚寺丞是跑腿的，六品。李可灼隻是鴻臚寺的一個跑腿的，又不是太醫，又不懂診脈用藥，泰昌帝為什麽竟然相信這種江湖騙人的庸醫呢？”
李秀英說：“以我看，泰昌帝是個好色的皇帝，經常會找些江湖道士進獻一些所謂壯陽補腎的春藥。他認為這種藥包治百病，是仙丹妙藥，甚至於可以起死迴生。其實他早已痼疾難治，加之登位後貪戀美色，早已是病入膏肓了，再進二顆催命的紅丸，就是加速他的死亡。”
穀國棟說：“你們說得很有道理，也是泰昌帝命該早殤。九月初一卯時三刻泰昌帝駕崩了，刹那間,宮中亂作一團，大臣們發現不見了皇長子朱由校。大臣們正在四處著急尋找時，鄭太妃出來攔截，她要大臣們擬遺詔時，詔中諭令尊她為太皇太後，否則不能放朱由校出宮。大臣們急忙答應道：‘太妃的懿旨廷臣們自當照辦，但不見太子怎能定得遺詔？這遺詔一定要太子親自署名方可生效。’鄭太妃究竟是個婦道人家，不知廷臣們在哄她，便把太子朱由校領了出來。誰知一波未平又起一波，西李康妃又發難了。”
兒子穀憲政說：“我能猜到，一定是西李康妃封後的美夢破滅了，她與心腹宦官魏朝、魏忠賢等勾結，挾製年幼的太子朱由校，夢想垂簾聽政，把持朝政。”
李秀英說：“我去過宮裏，見過朱常洛的長子朱由校，他是宮女王氏生的。王氏遭到朱常洛的冷落和西李的淩辱、毆打，在薩爾滸山明軍被奴爾哈赤叛軍大敗的那個月，抑鬱崩逝。臨死時她高唿：‘我與西李有血海深仇，吾兒一定要替我報仇！’朱由校見生母受西李的侮辱虐待，含冤而死，晝夜涕泣。西李為了挾製年幼的朱由校，強製他住在自己的寢宮。萬曆在位時不肯立這位皇長孫為皇太孫，也不讓他出閣讀書，直到臨死時才留下遺囑，要朱常洛立即冊封朱由校為皇太孫。但是泰昌帝並不想馬上冊封，在東林黨大臣的一再請求下，才定下九月初九冊立為東宮。萬曆死後，泰昌帝、西李和朱由校移居乾清宮，所以我猜想，西李一定是把朱由校禁閉在乾清宮了。”
小嬌說：“朱由校應該是你們二老的重侄孫兒，是我們的侄孫兒，他的命運與他的父親一樣，都因為是宮女生的，受到歧視，從小沒受過良好的教育，性格孤僻，生情懦弱，所以我也猜想，他一定是被關在乾清宮，任人擺布了。大明江山交給這樣的皇帝，怎能不亡？！”
穀國棟說：“你們猜得都對。西李勾結魏朝、魏忠賢、李進忠、王進等一班宦官，把皇長子朱由校關在乾清宮，宮門緊閉，不讓大臣們見他。我和吏部尚書周嘉謨、兵部主事楊漣、禦史左光鬥等大臣到乾清宮哭祭後，排闥宮門，強行進入，宦官們揮梃亂打。我們哭靈後，請求見皇長子，西李把他關在東暖閣，不讓他出來相見。大臣們疏請西李不能住乾清宮，要她移居別宮，西李不肯。幸虧司禮秉筆太監王安乘西李不備，將朱由校搶抱出乾清宮，魏忠賢等宦官追趕出來，把朱由校的衣袍撕壞了。我與撫遠侯朱靖振臂大喝道：‘誰敢前來搶奪太子，讓他嚐嚐拳頭的厲害！’話音剛落，不怕死的太監王進上前來奪太子，被朱靖飛起一腳，跌落到丹墀下麵。還有一個不怕死的太監李進忠相繼撲來，被我狠狠一拳，甩出了一丈遠，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魏朝和魏忠賢乖巧怕死，像縮頭烏龜似地縮了迴去。大臣們簇擁著太子朱由校到文華殿，西李派太監來請太子迴乾清宮，大臣們把太子安排到慈慶宮居住，終於擺脫了西李的挾製。東林黨的大臣們商定，明天一起上疏，一定要西李搬出乾清宮。”
小嬌拍手稱快：“想不到父親還有這麽一手，居然能夠把這幫無法無天的太監嚇得屁滾尿流。我想那個皇長子一定是一個很無能的可憐蟲。”
李秀英說：“你父親天天苦練少林拳，他的功夫，一般人都抵擋不住。朱由校確實是非常的可憐，他從娘肚裏生出來，就與生母王氏分離，據說是交給西李扶養，由奶媽客氏一手帶大。眼看生母王氏遭受西李的虐待、毆打，抑鬱而亡，他隻能日夜涕泣。”
穀國棟說：“他祖父和父親都不喜歡他，還不給他出閣讀書，也不想立他為皇太孫和皇太子。這樣一個目不識丁、生性懦弱孤僻的皇長子繼位後，怎麽能治理一個世界上最大的國家？大明王朝必亡無疑！”
第二天，東林黨的大臣們連連上疏，以其既非嫡母，又非生母，要西李盡快搬出乾清宮。但是皇長子朱由校猶豫不決，反複無常，拖到九月初五才下令：“先帝康妃，著於仁壽宮居住，擇日搬移。”為西李的移宮，兩派的大臣爭議數日不決，直到朱由校登基前一天，東林黨大臣們立乾清宮門前齊聲籲請西李康妃和東李莊妃一起移居`噦鸞宮，也就是宮妃養老之地居住。就這樣，這個目不識丁的皇長子終於由東林黨人擁戴，登上了皇帝的寶座。因為泰昌帝在位隻有二十九天，為了解決年號重疊問題，定萬曆四十八年八月至十二月為泰昌元年，第二年為天啟元年，泰昌元年隻有半年，朱由校通常叫天啟帝。
天啟帝登位那天，正在大封功臣，頒發遺詔的時候，傳來了鄭太妃上吊自殺的消息。原來鄭太妃想做皇後沒做成，泰昌帝死後，她機關算盡，耍弄種種計謀，到頭來，想做皇太後也成了泡影，又怕泰昌的死會牽連到她，所以特地選在天啟帝登基那天自縊了。天啟帝心中非常不高興，他登基第一天就鬧出這樣不吉利的事來，真是倒黴，便命令將鄭太妃照一般妃子禮節安葬了。並頒旨葬萬曆帝於定陵，葬泰昌帝於慶陵。
梓宮起行那天，穀憲政全家都去看了，小嬌快要臨產，但她坐著轎子也去德勝門觀看。兩位先帝的寢宮直出中門，繞東安門，過西直門，再出德勝門，然後往陵園方向去。隻見天啟帝親自扶了梓宮，全身縞素，步行相送。小嬌見後對穀憲政說：“你看我們那個侄孫兒皇帝，隻有十六歲，一副文弱惛穢的模樣，一點沒有帝王的福相，比他那父親泰昌帝還不如 ，我想也不得長壽。”他們看到父親穀國棟在朝中王公以下文武輔臣的隊列中，一律青衣素冠，執紼隨駕送靈。靈車經過的地方，百姓都用香花紙燭迎祭泰昌帝，而萬曆帝卻連個神位也沒人供設，君民的感情由此可見一斑。
不久後宮又傳出緋聞。那天晚上穀憲政在床上悄悄地對小嬌說：“我從宮中的朋友那裏聽到，泰昌帝最寵愛的西李康妃跟她的情夫，外殿的侍衛官鄒元龍雙雙逃出宮中，遠走高飛了。”小嬌疑惑不解的說：“後宮禁錮得像個鐵桶一般，他們怎麽能逃脫出去？”
穀憲政告訴她：“你知道我的侄女李碧英，她有一身飛簷走壁的好功夫，她刺殺萬曆後，趁亂用熏香把昭妃秀花熏睡後，將她背負出深宮，讓她與義弟芝卿團圓了。這件事，西李康妃是知道的，她暗暗稱讚那俠女武藝高強。泰昌帝駕崩，天啟帝把她和東李莊妃打入了噦鸞宮，西李是奢侈淫樂，作威作福慣了的，怎能耐得住寂寞孤獨的生活。在她被迫從乾清宮移居噦鸞宮的那天，就與督領內監的侍衛官鄒元龍眉來眼去，兩個私下勾搭上了。當夜，鄒元龍憑著他飛簷走壁的本領，偷偷的進了噦鸞宮中，西李是個生性淫蕩的少婦，正苦於孤身獨眠，一見了鄒元龍好似幹柴遇到了烈火，一點就著。鄒元龍大膽的上去親西李的嘴，從頭撫摸到下身，西李嬌滴滴地半推半就，兩人擁抱在一起上了床。自此，鄒元龍就夜夜飛躍進噦鸞宮，與西李奸淫作樂。西李嫌每夜都這樣偷偷摸摸的，很不過癮。於是，她想出一條毒計，叫鄒元龍在噦鸞宮內放一把烈火，隻見一座座碧瓦朱門，金碧輝煌的宮殿被無情的烈火燃著了，倒塌了，化成灰燼了。鄒元友乘宮中的內侍太監和內外殿侍衛們都去忙亂救火的時機，背負著西李飛躍出了大明宮殿。可憐東李莊妃和她七歲的女兒活活燒死在噦鸞宮中。”
小嬌驚詫道：“這大明王朝的後宮裏，難道說就這樣的淫亂嗎？”穀憲政擁抱著小嬌說：“後宮向來就是個淫穢不堪的地方，自從天啟帝登基後，那後宮裏的淫亂越來越不像話了，可是天啟帝就像個聾子瞎子一樣蒙在鼓裏。天啟帝從小與生母分離，與他的奶媽客氏最親，他登基後，客氏被榮膺冊封為奉聖夫人。因為皇太後、皇太妃已死，這樣客氏在後宮就像個皇太後似的有權有勢。客氏仗著天啟帝對她的寵信，與天啟帝身邊的近侍，假太監魏朝勾搭成奸，公開雙飛雙宿，就像一對夫妻一樣。天啟帝知道後，幹脆就下了一道諭旨，欽賜客氏和假太監魏朝成婚。朝廷大臣都驚詫不已，東林黨人覺得是皇帝的家務事，也沒敢上疏諫阻，隻是議論紛紛罷了。成婚那天後宮的內侍內監都來道喜，在光華殿上，司儀高喊一聲吉辰到了，魏朝和客氏雙雙交拜，送入洞房。”
小嬌聽得目瞪口呆：“隻聽說有太監在宮外娶妻成婚的，現在居然皇帝也給太監奶媽賜婚，真是聞所未聞。”穀憲政撫摸著小嬌的大肚子，傾聽腹中兒子的胎音，高興地說：“我快當爸爸了，你聽，我們的兒子急著想出來了。”穀憲政親吻著小嬌：“還有更讓你好笑的事，兩個假太監為了爭掄一個對食，打得你死我活的。”小嬌忙問：“什麽叫對食？”穀憲政說：“這是太監內部的行話。對食就是太監的妻子。”小嬌接著又問：“難道後宮裏有那麽多假太監？”
穀憲政笑道：“後宮裏假太監還真不少。那個天啟帝寵信的近侍太監魏忠賢就是個假太監。他是肅寧縣人，雖目不識丁，但生性狡黠，嗜酒好賭。他欠了許多賭債，債主把他圍困起來，要他還賭債。他持刀解褲，把自已陽具割下一半，扔給債主，嚇得債主一個個抱頭四散。後來他進宮當了天啟帝的近侍太監，因為他善於誘導天啟帝玩樂，深得天啟帝的寵信。他請牛醫給他補好了陽具，是取驢的陽具的中心，用一種鸞膠把它膠合起來的，和正常人的陽具一樣能伸縮，知痛癢，還能生育。”小嬌驚詫道：“後宮真是藏汙納垢，醜聞百出。”
穀憲政繼續講述後宮的奇聞軼事：“有一天，魏忠賢仗著天啟帝的寵信去勾引客氏，抱著客氏親她的粉頸，客氏笑謔道：‘雌雞也想變雄麽？’魏忠賢雄糾糾地按倒客氏初試他的人造陽具，客氏沒想到魏忠賢的陽具比魏朝的厲害，更能滿足她的淫欲，於是就把魏朝拋在一邊。有一天，魏朝撞見客氏與魏忠賢一絲不掛地在床上淫亂，他把魏忠賢拖下床來，兩人揪打在一起，後宮的內侍、嬪妃都來看熱鬧。客氏忘了自己是赤身裸體，當著眾人的麵大罵魏朝，隻見她玉雪似的胴體，汗流浹背，一對香乳上下顫動，引得大家掩口嬉笑。後來驚動了正在瑞春宮抱著馮貴人淫樂的天啟帝，他命仨人一起到馮貴人的寢宮。”小嬌追問道：“天啟帝怎麽處置？”
穀憲政輕蔑地說：“天啟帝見兩個假太監爭掄一個對食，並不介意，還叫客氏在兩個假太監中任選一人。結果，客氏選了魏忠賢，天啟帝大笑道：‘這樣說來，你是要換一個更加年輕漂亮的丈夫了。朕準許你與魏忠賢成婚。’後來魏忠賢假傳聖旨，命將魏朝流放邊疆，途中被解差害了。魏忠賢與客氏成婚後，狼狽為奸，宦官都俯首聽命。我想他倆遲早會成為大明王朝的禍害，東林黨人日後也難逃魏忠賢的冤獄之害！”小嬌聽後也非常生氣：“後宮淫亂到如此地步，天啟帝真是個呆鳥淫穢的皇帝！”哪裏知道，小嬌這一生氣，動了胎氣，立即肚子疼痛起來。穀憲政知道她要臨產了。
金磊說：“東林黨人雖然現在躊躇滿懷，可惜隻是一幫迂腐的文人學者，成不了大氣勢，不久就會遭到宦官魏忠賢的陷害和殘殺。”邢姬對穀宗義說：“所幸的是，你的誕生給穀家帶來了喜悅和希望。”穀宗義笑逐顏開：“前麵我已經看到了我母親生我時的情景。我在母親肚子裏難道真的就是這個樣子的嗎？”三人都開懷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