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又是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漆黑的吊頂紗帳從天花板上垂落下來形成一個完美的錐形,被子枕頭也是全黑描金紋的。蘭芷伸出手,又看看自己的身體。


    是個小女孩沒錯啊,怎麽房間裝扮這麽死氣沉沉的,活像待在一口棺材裏。


    往屋內看去,也是一片黑漆漆的,手邊找不到蠟燭和什麽照明物,不過適應了夜視狀態,蘭芷發現自己還看得很清楚——


    雖然是小孩住的房間,這個小孩目測有十七八歲左右,但是房間意外的寬敞。各種裝飾一應俱全,看起來也不像什麽假貨,手邊的絲綢軟緞也不像是凡品。就憑這占地麵積和室內裝潢,家庭條件應該相當不錯。


    記憶還沒有傳輸過來,她悄悄下了床,腿腳動起來有點陌生——這對原主來說應該是一種很新的體驗。


    仗著極好的夜視能力,在黑暗的房間裏她沒有摔跤,但是當她走到門邊,想要開門出去看看時,不安感在她把手搭在門把手上時達到頂峰。


    猶豫一下,她終究沒有打開那道房門,而是轉而觀察起室內來。


    梳妝台、寫字桌、茶幾、團墊,都是很平常的擺設,不知不覺中她就走到了窗邊。


    她的床距離窗戶的位置隻有不到半米,但是那張黑色的大床上從來沒有灑下月輝。靠近窗邊,她幾乎是不受控製地仰起頭,瞳孔裏印著那輪圓月。


    人不可視極為光芒燦爛之物。


    今天是十五嗎?


    她看到那輪月亮,腦海裏隻剩下這個想法。


    終於明白什麽叫光芒奪目。在月光下,她的眼睛短暫的失明幾秒,視野裏一片白茫茫,什麽也看不見。


    月芒被這兩顆源泉吸了進去,隻是數秒,像是數月未進食放出來的貪婪饕餮,直吸得月光都黯淡不少,蘭芷睜眼時還以為是錯覺。


    她同樣看不到自己的眼睛產生的變化——


    月輝映在眼睛裏卻是黑色的影像,一瞬間化為黑霧,在她眼睛裏遊動,漸漸結成一個小小的斑塊,從眼睛裏遊到眼外的皮膚上,隱在太陽穴下,沒進去,消失不見。


    她隻覺得腦門一痛,那股牽扯力就消失了。後知後覺的扭身關上窗戶,她才開始感覺害怕。


    躺到床上,她閉起眼睛強迫自己睡覺,唿吸聲逐漸平穩後,卻不見床尾從空氣中浮現一個人影——


    拖地銀發,赤足,上半身裸著掛著細細的水晶鏈子,兩枚淡漠的紅眸。


    他盯著被子裏拱起的那一小包看了一會兒,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來到這裏。轉了一圈,在床頭看了一會兒閉著眼乖巧睡覺的蘭芷,不知怎麽想的,又拐到床腳的小榻上,高大的身影蜷在榻裏,把頭搭在被子邊,然後合上眼睛。


    如果有上世紀的人一定知道——這是床奴伺候主人的方式:暖床或者交合之後,這類奴隸是不被允許上床睡覺的。他們隻能窩在主人窗邊的小榻上睡一晚,就像是主人家身邊的小狗。


    但這些蘭芷都不知道。不僅如此,在晨曦初現在天邊一角,床腳的這道人影也隨之變淡,最後消失,無聲無息。


    古老的鍾表開始動作起來,家裏也有仆人前前後後忙碌。


    終於,有人敲響了這扇門——


    “大小姐,起床吃飯了。”


    ——


    “煩不煩啊,我一會兒就來。”


    醒來的蘭芷迷迷糊糊的,不過係統還算給力,在昨天晚上睡著後就把記憶給她傳過來了,倒也沒讓她崩人設。


    原身名叫艾琳娜,是一個大家族裏的嫡長女,容貌隻是一般,算不上美麗,不過手腳修長,家族的培養讓她有種貴女的氣質,驕縱而高傲,像隻羽毛潔白整齊的天鵝。


    而之所以成為貴族,不是因為他們有錢有權,而是能夠在很大概率上覺醒超強月賜,成為保護人類世界的武器。


    因為有實力,所以才值得人尊重。


    這是一個危機四伏的魔幻世界。


    在平日裏,陽光之下,這個世界隻有人類存在,過著安靜而祥和的生活。一旦到了黑夜,隨機出現的滿月會打開另一個世界的大門,在黑暗中奔出不屬於這裏的血族和狼人。


    普通人沒有能力反抗天生自帶異能、有嗜血天性的血族和皮糙肉厚、力大無窮的速度敏捷的狼人。而血族以人類為食,狼人又以血族為食,會假扮人類或者抓來人類作為誘餌獵食血族。狼人雖然很少吃掉人類,但生性暴虐,喜好殺戮,一點風吹草動就讓他們暴躁不已。對人類來講,血族是天敵,而狼人之於他們就像貓之於老鼠,不一定吃,但是絕對是虐殺。


    總之沒一個好東西。


    在這種失衡的生態中,人類也逐漸進化出一種特殊能力,他們管這叫——月賜。


    在月圓之夜,每個人都有幾率覺醒一道“影子”。這影子不會和本人長得一模一樣,但也大差不差,隻是性格不太一樣,而且會隨機獲得各種能力。


    在成年以前都有幾率覺醒月賜,但是成年後這個幾率很低很低,幾乎沒有人能在成年後才覺醒月賜的。


    而越早覺醒就可以越早培養自己的月賜。在月圓夜把月賜召喚出來,不僅能夠保護自己的安全,而且可以讓月賜沐浴月光,成長得更快。


    成年後的月賜更是能夠得到一次質的飛躍——不僅能力更加強大,而且有一定幾率獲得異變,升級成為更厲害的能力。在月圓夜時也可以選擇讓月賜上身戰鬥,效果翻倍。


    對於世家貴族們來說,他們孩子覺醒月賜的幾率更高,影子能力更強大,尤其是嫡長子,覺醒的月賜不僅能力強大,而且純潔沒有雜質。一個剛成年的嫡長子可以獨自對付一個血族加上一頭狼人——可想而知原主被寄予了多大的希望。


    但這裏人類世界的成年是十六歲——也就是說,原身在成年以前都沒有覺醒月賜。而昨天,在拖了兩年之後,她所在的陵西帝國學院終於對她出示了勸退的官方聲明。


    可想而知這位小姐的心情該是不太好。


    敲門的聲音戛然而止,也許女仆也早已習慣這樣的場景,隻是挨一聲罵就算完成任務,在蘭芷起床穿衣服到洗漱,沒有人再來喊她。


    下了樓吃早餐,坐在長長的餐桌前蘭芷還有點不習慣。


    順著肌肉動作拿了一片麵包往嘴裏塞,主位上的父親翻看著今日家族事務的匯報,頭也不抬:“看過學院的勸退通知了嗎?”


    蘭芷遲疑地點頭。


    “蘭斯家族不會因為嫡長女的無能而蒙羞。隻是勸退,還沒有正式的退學通知,吃過早飯就去上學吧,待在月賜氣息充足的地方對你的覺醒有好處。”


    豪德像往常那樣說著,沒聽到預料之中的拒絕,反而是沉默幾秒後的冷靜妥協:“好的父親,我會去的。”


    豪德詫異抬頭,沒想到一向性子驕傲的女兒怎麽突然改性了。


    抬起頭看到的是蘭芷平靜的臉,並不是很勉強。豪斯不知怎麽昨天還因這事把自己悶在房間不出門,一天時間就完全想通了。不過他是蘭斯家族的家主,每天有很多事要做,沒時間思索蘭芷異樣的源頭,他沒多想就拋之腦後。


    “好了艾琳娜,我很高興你能這麽想,”豪德站起來,合起手裏的匯報,“那麽我就先走了,祝你上學愉快。”


    這隻是例行公事的安慰,蘭芷也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到了學校,因為月賜的氣息太過熟悉,她恍惚一瞬,就聽到耳邊一陣驚唿:


    “這是什麽?蘭斯家大小姐終於覺醒了嗎?”


    “啊,可這分明是個男人……而且還不知檢點,穿的這麽少。”


    蘭芷心一緊,轉頭就看到自己身邊銀發紅眸的男人。


    平心而論,這樣的裝扮並不能說太外露,陵西帝國學院還是很開放的,學校裏穿什麽的都有,像這樣下半身掩著,上半身露著的不算特別,隻是那張臉讓這具戴著水晶鏈子的軀體變得格外色氣。


    帥到即使全身都被包裹在布料之下也會讓人覺得犯規的程度。


    偏偏沒什麽表情,冷淡到讓人感受到聖潔。


    這不是她昨晚的春夢對象嗎?怎麽這個世界還能一比一複刻呢?!


    蘭芷看到男人之後先是一驚,接著慌亂從魔戒中拿出一件長袍把他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等做完這一切才鬆口氣。


    她不管旁人的竊竊私語,拉著男人走到角落:“你叫什麽名字?”


    沒等男人說話,旁邊斜插進來一道聲音,聽到就惹人心煩:“還真是我們大小姐太缺少培養月賜的經驗了,竟然不知道月賜隻是一件工具,沒有自己的意識又怎麽會開口說話呢?”


    來人穿著一身火色的錦袍,頭發高高的束成馬尾,看起來就分外活力,也格外的不好惹。


    不過比起她穿的黑緞,這錦袍顯得有些廉價的聲勢,看來對方的家境一般。


    不過張揚的容貌倒可以彌補這份不足。


    來者自然不懷好意,是之前在陵西帝國學院裏一直和艾琳娜較勁的一個出身平民但天賦極高的,名叫凱瑟琳的女生。


    因何起的矛盾,這位貴族小姐已經忘得幹幹淨淨,隻是等意識到的時候,兩人已經成了學院裏公認的死敵。


    在艾琳娜十六歲後的這兩年裏,因為沒有覺醒月賜就常常被凱瑟琳嘲笑,放出月賜毆打倒不至於,隻是單是嘲諷就能讓這位高傲的小姐難受一陣子了。


    在此介紹一下陵西帝國學院,這是這片大陸上已知的最好的培養月賜的學院,所有發現月賜的人都會被登記在冊,月賜天賦好的會被直接錄用進入學院接受教導。而這些大家族的人,因為都被認為是最有天賦的,剛能上學就會被放進陵西學院,而確實進入學院的都能覺醒出月賜,區別的不過是能力的強大與否。


    ——像艾琳娜這樣到了十八歲也沒有月賜的少之又少,稀缺到陵西都願意等她兩年看看是否還有希望。


    同時,在滿月夜,陵西也是一支殺敵保衛人類的軍隊,進入陵西,不僅意味著家裏衣食無憂,可以踏上一條通往強大的道路,也意味著責任和擔當。


    也因此,陵西就是一個縮小版的社會,覺醒出低等能力的月賜會被人瞧不起,像艾琳娜這種身居高位但始終沒能覺醒月賜的也自然不在他們眼中——


    蘭斯家族的高位也是由強大的月賜堆砌,而且把高位者踩在腳下難道不是更讓人能感受到快意的嗎?


    昔日的好朋友都漸漸遠去不是最讓人傷心的,可怕的反倒是自己一步步的落後於人。


    “我倒是沒有你的經驗豐富,既然如此,如何培養月賜,我洗耳恭聽。”


    沒有以往的惱羞成怒,也沒有氣急敗壞的走開,凱瑟琳挑挑眉,沒有借坡下驢,絲毫沒有領情:“艾琳娜你這方麵的知識還用我教嗎?陵西難道一直上的課你都沒怎麽聽嗎?也是,像你這樣沒有月賜的,上課當然不會好好聽講的。反正聽也沒用,你又沒有月賜。”


    如果換個臉皮薄的,早就受不住凱瑟琳這樣的攻勢,但是蘭芷真不明白:“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對我的惡意這麽大,我們之前難道有什麽過節嗎?”


    “不知道我們有什麽過節?”凱瑟琳一愣,隨即眼睛裏燃起火焰,“你曾經那樣踩傷我的自尊,現在還輕輕巧巧的一句過節就帶過去了,嗬,我真不知道,為什麽你這樣的人會是大家世族的小姐,你根本就不配!”


    她始終沒說一句到底是因為什麽,反倒一副受了傷的樣子輸出一頓牢騷就跺著腳離開了。蘭芷撓撓頭,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


    想到凱瑟琳剛剛說的,月賜都沒有自己的意識,所以跟他們說話也從來都不會被迴應。但是大家也說月賜的形象跟自己大差不差,可蘭芷的這隻月賜可是個男人啊!不說艾琳娜,就連她自己也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女人,怎麽可能覺醒一隻男性的月賜呢?


    可見這些眾所周知的認識也無法應對所有問題。


    而且這些知識雖然艾琳娜都學習過,但是自從前兩年成年後沒有覺醒月賜,她就一蹶不振,連課也沒什麽心思聽了,整日都渾渾噩噩的。


    蘭芷自己也沒接觸過這些,一知半解的。把凱瑟琳氣走了,她看向一直沒有動靜的月賜。


    這明顯就是個男人。還是個長得不錯的男人。可是明明在自己來之前原主是沒有這個月賜的啊?


    難道說,是昨天晚上出現的嗎?


    想到在窗邊的被月光魘住的時刻,蘭芷不禁懷疑:難道就是在那時誕生了這隻月賜?可他看起來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而且好端端的,怎麽自己突然跑出來了?


    月賜一旦召喚出就可以自由使用,隱藏起來或者帶在身邊,本質上和人類指的血族、狼人之類的“異種”無何不同,隻不過這是人類作戰的武器。


    陵西裏大家都習慣帶著自己的月賜四處閑逛,校園裏見到一模一樣的人是很容易習慣的,這些月賜雖然外表和主人一樣,但因為沒有意識,很容易就能讓人分辨出來。平時主人忙的抽不開身時也會讓月賜代表自己去做一些簡單的事情,比如聽講座、取快遞等,他們隻能聽從一些簡單的指令,有些人即便很早就覺醒了月賜,但是和它的交流也僅限於這些。


    不過這都不是蘭芷所關心的,她隻想知道現在怎麽把她的這隻月賜收迴去——暫時就這麽認為吧。


    她一個人鼓搗一會兒,那個男人就在身邊靜靜凝視著她。不多時就聽到一陣鈴聲——這是課程即將開始的預告。


    她任認命般的歎了口氣,往前走兩步,男人沒跟上來。


    她轉身,伸出手:“跟我走吧,一起去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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