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內一片寂靜。


    孟青梔眼睫上還掛著淚,語氣卻十分平靜,“我必須和他在一起,沒有他,不行。”


    羅星抱著腿,低聲抽泣。


    誰也說不出什麽勸慰的話。


    老岑輕歎,“等你迴去,老大或許已經自殺了。”


    孟青梔:“我陪他一起死。”


    “如果他變成喪屍……”


    “我陪他變喪屍。”


    老岑沒話了。


    颯颯憋不住了,猛踩刹車,解開車門,“嫂子你走吧!”


    “謝謝。”


    孟青梔手扶上車門,垂眸補充一句,“麻煩轉告淩伯伯,我食言了,但淩淵不會孤獨……希望他保重身體。”


    說完,不再看他們,決絕下了車,朝她的愛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淺綠色的裙裾飛揚,成為晦暗城市裏,無法忽視的亮光。


    穿過各種變異體的斷肢殘臂,孟青梔小口喘著氣,看到蹲坐在圍牆上的某個身影。


    他雙臂撐在兩腿之間,像野獸一樣的姿勢,銀色的碎發在風中微微晃動,一片狼藉廢墟中,他默默坐在那裏,孤獨又傲然。


    孟青梔不合時宜地想,淩淵真的像是漫畫裏的人。


    末世最強人類,為了拯救世界和喪屍們大戰,他贏了喪屍,卻也失去了自己,永遠無法迴到人類的世界。


    可是,他的世界,會有她。


    孟青梔默默走近,沒有遇到攻擊,她心髒越跳越快,在看到淩淵那雙淺灰色的眸子時,某個念頭在心裏瘋狂生長。


    她緩慢朝他伸出手臂,聲音哽咽,“淩淵,跟我走吧?”


    她這時才意識到,夢中她帶著厲行舟求助淩淵時,他的眸子就是這種顏色。


    隻是,她很少和他對視,所以忽略了這一點。


    那時淩淵曾跟她炫耀,說自己殺了喪屍王,是最強的人,夢中的她還以為是吹牛,完全沒放在心上,仔細想想,夢裏確實沒出現過喪屍王這樣的存在。


    所以結論是……淩淵沒說謊,他真的殺了喪屍王,也和現在一樣被咬到,成了喪屍!


    難怪他後來總跟她保持距離,難怪他和厲行舟決鬥時不用異能,一切都可以說通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孟青梔想到那個可能,心髒揪痛不止。


    他變成了喪屍,卻依舊保持著理智,沒有傷害她,還幫她提升異能,讓厲行舟恢複成人類,他自己卻沒有要她治療,選擇被厲行舟殺死……


    他那時該有多痛苦啊?


    如果他現在和夢裏一樣,那麽,她是不是也可以……


    “食……物……”


    淩淵歪著頭,淺灰色的眸子空洞地望向她,銀色的碎發倒向一邊,“食……物……別……”


    他隱約能察覺,自己是一隻怪物,和地上那些髒東西一樣。


    睜開眼時,他正想拿東西刺穿腦袋,但聞到很遠的地方有一股香味,他很好奇那是什麽。


    直到這個小東西走到眼前,他就知道了,這是他的食物,香味是她傳出來的。


    好想咬一口……


    但腦子裏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可以傷害這個小食物,所以他一直坐著沒動。


    現在看到她眼睛冒水,他又有一種新的衝動,不想看到那些水。


    孟青梔聽到他能說話,眼淚掉得更兇了,急切地朝他伸手,“你下來呀……我、我不嫌你臭臭的,真的,你怎麽樣我都不嫌棄!”


    淩淵看她慌亂的樣子,莫名就難受了,也把手伸過去。


    在兩隻手即將觸碰的時候,他又停下。


    頭好痛。


    有聲音告訴他不要靠近她,又有更大的聲音叫他對她這樣那樣……


    “抓到你了!”


    孟青梔跳起,主動抓住他的手,帶淚的臉漾開笑容,“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的公主,以後請多關照呀!”


    熱熱的溫度從手指傳來,淩淵僵硬冰冷的身體被刺激得一激靈。


    ……食物!


    他借力跳下來,張嘴湊過去,卻被食物捧住了臉。


    “不可以哦,如果我變得和你一樣,就沒人能救你了……”


    孟青梔稍微用力扳他的頭,他也順從地低下來,與她額頭相抵。


    不能咬,和小食物貼貼也感覺很好。


    淩淵雙臂不由自主抬起,圈住小食物的腰,和她緊密相貼,就好像這個動作他重複過無數次。


    有點滿足,又有點空虛。


    天色漸暗,纖細嬌小的人類少女,和銀發大塊頭的喪屍在廢墟中擁抱。


    無人見證這詭異的一刻,也無需誰見證……


    y城基地。


    議事大廳裏一片愁雲籠罩。


    淩天震聽了小隊的人匯報,一直沒出聲,臉上神情也未變。


    直至聽到孟青梔要他們轉述的話,一向沉穩的中年男人猛地捂住眼睛。


    他喉結滾動一下,聲音顫抖,“都迴去休養,材料交上去,叫研究院全力研發疫苗!”


    做完交接,眾人準備離開。


    老岑走了兩步,突然迴頭,神色認真地對淩天震道,“我覺得……老大沒那麽容易死。”


    毫無理由、毫無根據,但他就是那麽覺得。


    “嫂子,很強。”他又莫名其妙補充。


    淩天震擰著的眉頭鬆開幾分。


    那個丫頭,確實很讓人意外,看著乖巧嫻靜,竟然喜歡阿淵那個瘋癲樣兒,還在他被喪屍咬後……


    淩天震深唿吸一下,開口,“我記得你的異能是絕對防護?等你們恢複,再去c區一次,起碼……確認死活。”


    老岑:“嗯。”


    ……


    半月後。


    藍色火焰的越野車從基地出發,小隊成員一個個麵色嚴肅。


    經過那一戰之後,他們的異能都加強了,但要是老大喪屍化,他們的任務就是殺掉老大……


    眾人既想看到他,又害怕看到他,心理扭曲成麻花。


    與此同時,c區某個山莊小別墅裏,身穿連衣裙的少女,正拿著水壺給小花園的植物澆水。


    她神色怡然,還心情很好地哼著小調,偶爾抬手攏一下被風吹亂的發絲。


    如果她腿邊沒有蹲著一隻銀發黑皮,身形健美的喪屍,而那些植物也沒有搖頭晃腦的話,應該是一幅很美的畫麵。


    少女抱起裙子,準備給旁邊的地鬆鬆土,蹲著的喪屍看到光潔白皙的小腿,突然撲過來。


    “哎呀——”


    少女手中的小鏟子被撞掉,喪屍緊緊圈住她。


    好香……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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