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根據納蘭淵的執念而成,所以雲青梔很快發覺不對勁,短暫地理清頭緒後,便想起自己是為了救他出幻境而來。


    “阿淵,這裏的一切都是假象,你快些清醒過來!”雲青梔急切地道。


    然而,納蘭淵迅速飛身遠離,目光無神地投向她,笑得苦澀。


    “主人,阿淵不會給你機會說出命令的,阿淵想一直陪著主人啊……即便,你的心不在這兒,留住你的人也是好的……阿淵每日能見你一次便很好了。”


    雲青梔想觸碰他的手僵在半空,試探地又喚他一聲,“阿淵?”


    納蘭淵毫無反應,轉身離開。


    雲青梔可以確定,他屏蔽了五感和神識,拒絕她的控製,為了讓她這個結契的“主人”,不能命令他去死……


    可若是無法交流,她又怎麽告訴阿淵這隻是個幻境?


    看他方才著急遠離的樣子,想用行動表示自己不會傷害他,怕也是個難。


    伺機抓住他,用心聲說呢?


    雲青梔試圖召出屏蔽心聲的法器,結果以失敗告終。


    是了,幻境根據阿淵的記憶所創,他並不知曉自己用了這樣的法器,所以在這裏也無法召喚出來。


    死局了麽……


    雲青梔闔目片刻,又睜開。


    不,她還有機會!


    方才剛進幻境時,她叫了聲“阿淵”,他聽到了。


    說明他每日過來,還是會給她說幾個字的時間……


    也許,是想聽聽她的聲音?


    雲青梔捂住心口,怎麽又酸又澀的……


    平複一會兒,她抬眼觀察四周,發現自己在一間陌生又熟悉的屋子,裏麵的裝飾擺設和她的竹屋很像,但是更大,采光更好。


    這便是阿淵在妖域給他們倆準備的住處吧?


    雲青梔起身,緩緩走過打量。


    大到桌椅板凳,小到茶具筆墨,甚至床紗的紋路,都細致精確得跟真的一般。


    這是幻境,亦是阿淵的內心世界,關於她的一切,他都記得好清晰……


    雲青梔坐到鏡前,發現自己的容貌竟比真實的她還要精致幾分。


    她倏的記起,凡俗的話本子裏有句話,叫“情人眼裏出西施”,大抵便是阿淵這般了。


    意識到這點,她心境放鬆許多。


    他終歸是愛她的,陪他待在幻境也無礙……


    雲青梔走出屋子。


    籬笆圍成的小院,許多雞鴨鵝或閑庭信步,或在地上捉蟲吃,一個個膘肥體壯,看起來就很美味。


    籬笆外種了許多花草,大部分是她喜歡的,有些沒見過,許是妖域的特有品種,開得十分豔麗。


    後院也有個靈泉,水麵上波光粼粼,藍色的靈氣蒸騰。


    迴想和阿淵在泉中玩耍的場景,雲青梔思索幾息,除去衣衫下了水。


    說不定,某隻小狐狸會用法寶窺探,忍不住來和她嬉戲一番?


    地宮正殿,納蘭淵盯著水鏡中的畫麵,眸色逐漸幽深,嘴角勾著病態的笑。


    “主人這是打算用美人計?可惜,阿淵寧願永遠不碰主人,也絕不會再讓主人離開了呢。”


    他重生了六次,每次忍不住與主人親近,主人都會用誅妖杵殺他,而他除了第一次沒防備,後麵都明知主人會殺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去抱……


    這次不會了,絕不會!


    下首,麵部十分粗糙醜陋的三大護法安靜如雞。


    若是納蘭淵稍微對他們關注一些,便會發現,他們根本不是原來的長相,也會察覺自己身處幻境。


    可他的關注點全在小院,其他任何事物,都提不起他的興致……


    夜裏,雲青梔照例睡覺。


    納蘭淵隻保留視覺和嗅覺,悄無聲息現身在屋內。


    白日靈泉中的一幕幕在他腦海揮之不去,他隻是想近距離看一看主人,聞聞她身上的味道,絕不會再一時衝動……


    納蘭淵悄悄貼近她的麵容,輕嗅著她的味道,唇瓣若即若離地描繪她每一寸肌膚,逐漸沉醉進去。


    雲青梔感受到熟悉的溫熱唿吸,眼睫微顫。


    在納蘭淵情不自禁舔舐她耳垂的那刻,雲青梔迅速出手,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抓到你了!”


    納蘭淵瞬間清醒,封閉五感和神識,但他也知道,一旦被抓住,他是沒法反抗主人對他動手的。


    ……又要重來了麽?


    沒關係,他可以再把主人抓迴來。


    隻是,主人這次下手能不能輕些,被刺穿心髒真的好痛啊,一次比一次更痛……


    明明他的修為越來越高了,為何會如此呢?


    納蘭淵等啊等,一直沒有聽到她朝他伸手時的那句話。


    他沒死麽?


    試探解除觸覺,主人好像還摟著他,納蘭淵心髒狂跳。


    平靜幾息,他又解除視覺。


    主人凝眸注視著他,嘴裏似乎還在說什麽。


    他聲音顫抖,“主人為何……還不動手?”


    主人想從他這裏得到什麽呢?


    他說過,主人想要什麽他都會給的,可主人隻想要他死……


    解除聽覺。


    他聽到主人說,“阿淵,我好愛你啊!”


    納蘭淵瞳孔驟縮。


    主人說愛他,可……她明明殺了他那麽多次,明明罵他不過是一隻畜生,還妄圖占有主人!


    這話,比殺了他還讓他震驚!


    納蘭淵強撐著擠出一抹笑,“主人竟恨我至此……想要玩弄我的心,然後再讓我帶著絕望死去麽?”


    這樣的懲罰……


    他竟然有些心動?


    比起主人對他惡言相向,他寧願主人裝作愛他,讓他沉醉在美好的幻夢裏!


    雲青梔五髒六腑都緊縮一瞬。


    她無力解釋殺他的人不是自己,但阿淵切切實實經曆過那麽多次,他會這麽想,不是他的錯。


    若言語不能讓他安心,便用行動讓他感受。


    若阿淵已經偏執到瘋魔,那她便陪他一起瘋。


    “阿淵,你親親我好不好?”雲青梔撫摸他的臉頰,眼神隱隱有著期待。


    納蘭淵眼神像是要吃掉她,身體卻是一動不動。


    他可以嗎?


    主人真的要給他編織一個美麗的假象嗎?


    “你不愛我了?”雲青梔咬他唇角一口。


    怎麽會?!


    他怎麽可能不愛主人,他寧願死過無數輪迴,也想要得到主人的愛啊!


    太多的情緒無法表達,紛亂的思緒讓他頭腦發脹。


    五感全部打開,主人的聲音,好聞的氣味,還有唇角殘留的觸感,都化作他內心惡魔的養料……


    若命中注定要死在她手上,那至少,讓他瘋狂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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