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城,鳳青梔便迫不及待走出馬車,撲到某人的背上。


    “想騎馬,想跑快點!”


    九淵無奈扶住她,目光掃向底下的儀仗,小聲勸道,“殿下,狩獵節是大事,不可胡鬧……”


    儀仗們都跟瞎了聾了似的,心無雜念地目視前方。


    聖女殿下的行徑他們早就見怪不怪,可神明的使者,哪容得他們置喙。


    鳳青梔如願坐上馬背,被九淵圈在懷裏,一路策馬而去……


    崎宿山距離王城一百餘裏,車隊行進到達山腳,之後便要開始徒步登山。


    山深處是祭祀宗祠和皇室行宮,再往外走便是凹凸不平的山路,也是一些獵人們的常去處。


    不過在狩獵節這段日子,崎宿山會暫時封起來。


    鳳青梔和九淵來得早,還在附近逛了逛,尋了些有意思的毒草。


    “母皇您來得可真慢啊!”


    鳳青梔已換了便於上山的裝束,是與九淵同布料的黑色衣裳。


    鳳孌鐵青著臉下了馬車。


    緊隨其後的祝長老,翹著胡子陰陽怪氣,“往日在宮裏便罷了,狩獵節這般重要的日子,聖女竟公然與男子同乘……作為長老,老朽們倒是不能說聖女的不是,可——”


    “那您便別說,一會兒還要爬山呢,您省點氣力,小心半路受不住。”鳳青梔卷著發尾,挑釁一笑。


    “你——”


    “夠了!”鳳孌強壓著怒氣道,“祝長老慎言,這是在崎宿山腳下,對聖女出言不遜,可想過後果?”


    祝長老胡子氣得更翹了,卻不敢再造次。


    鳳孌盯著鳳青梔,“你隨朕過來。”


    鳳青梔挑眉走過去,九淵猶豫片刻,剛想抬步,鳳孌嗬斥,“其他人原地待命!”


    九淵記得殿下說過,隻聽她一人命令,遂還是跟了兩腳。


    鳳青梔被取悅到,摸摸他的臉道,“乖,等我便是。”


    九淵:“是。”


    鳳孌背影微微顫抖,大步行至一片樹林後。


    鳳青梔大概知曉她會說什麽,不緊不慢地跟過去。


    “你老實交代,和那個侍衛到哪一步了?”鳳孌頭也不迴。


    鳳青梔笑得意味深長,“走了好多步……就差最後那一下呢。”


    “胡鬧!”


    鳳孌轉身,目光犀利道,“朕不是都警告過你了,為何還要如此不自愛?”


    “這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嘛,您當初若是自愛,我也不會出生了。”鳳青梔雙手背於身後,還悠閑地轉了個圈。


    鳳孌猛地一吸氣,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青梔一直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多年來,母女倆更是因此見麵便吵。


    看她對九淵的態度,也知這死丫頭是動真格了。


    可九淵的身份……


    “其他人都可,但不能是九淵!”


    “因為他是異族人?”


    “……”


    鳳孌不敢再大聲,隻逼近兩步,蠻橫地按住她的雙肩,“他連此事都說與你,可見他並未想做皇夫,懂嗎?!”


    南疆本就排外,皇室更不可能讓異族血脈混淆。


    當初她撿迴那孩子,隻是想著自己有孕,積點德罷了。


    告知九淵外族的身份,便是叫他夾著尾巴做人,能不能活,全在他自己。


    沒想到這狼崽子的心思竟這般大,還把主意打到聖女身上了!


    “他告知我,也有可能隻是太愛我呢?”


    鳳青梔笑,“正好,我也不介意他的身份,我們很相愛哦。”


    鳳孌:“……”


    孽女!


    油鹽不進!


    鳳孌鬆開她,深唿吸幾口氣,冷靜了些。


    “相愛是挺好,但萬毒潭呢?南疆從古至今,成功闖潭的人屈指可數,九淵身手雖是疏影閣第一,也不見得能成功熬過那蛇蟲啃噬,即便他熬過去,取心頭血的你也將損傷本元……”


    鳳青梔托腮做思考狀。


    “確實……”


    鳳孌還以為她在認真考慮了,卻聽她道,“這破規矩確實害死不少人,等我當了女帝,定要把這規矩廢了!”


    鳳孌:“……”


    “老娘還沒死呢?!你真是翅膀硬了!”


    鳳孌幾欲抓狂,卻拿這個叛逆的女兒毫無辦法。


    “母親。”


    鳳青梔突然收起調笑,聲音溫和,“我知曉您是為我好,可我真的愛他,想和他過一輩子……”


    鳳孌身軀一顫。


    這孩子,竟叫她母親了?!


    多少年了,她連母皇這個稱唿都很少用。


    鳳青梔還在繼續,“不管是他的身份,還是闖潭的事,我都會擺平,隻為了和他廝守終生……但我向您保證,絕不會讓南疆動亂。”


    鳳孌眼眶發澀,許久無聲。


    鳳青梔走過去抱抱她,“母親,就讓我放手去做吧,阿淵將會是我最好的助力,您長久以來的心願,也會由我們替您達成……”


    鳳孌的心願有兩個。


    一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平安長大,不要怨恨她。


    二是打開南疆國門,讓外界不再忌憚,而是聽到這個國度,便心生向往。


    如今女兒這番話,倒是真的說動她了。


    她的女兒,懂事了啊……


    鳳孌拍拍她的背,忍住淚意。


    “這江山,終將交到你手中,為娘……永遠是你的後盾。”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沒讓鳳青梔看到她眼中的淚。


    直到她身影消失在樹後,鳳青梔神色驟然一淡,先前的柔軟半點不剩。


    她無奈歎氣,這麽大的人了,還要在長輩麵前撒嬌裝可憐。


    要不說帝王無情呢,她天生便比母皇更適合坐那個位子……


    等鳳青梔迴去時,其他人都已經下了馬車,浩浩蕩蕩一百多人,全都需要步行上山。


    說是步行,年紀大的長老被人攙扶著,身嬌肉貴的司女們被兄長或侍女背著也是準許的。


    往年鳳青梔都是叫暮醉背。


    這次眾人絲毫不意外,她趴在了九淵背上。


    “累了就說哦,我稍微走走也可以。”鳳青梔在九淵耳旁吹氣。


    九淵耳根一紅,腳步加快,“背著殿下,永遠不累。”


    話雖沒被旁人聽到,但二人這般親昵的姿態,都被人收入眼底。


    祝含桃朝那邊望一眼,又看向身邊的小十,欲言又止。


    “能背祝司女,是卑職的榮幸。”小十直接背對她蹲下身子。


    祝含桃想了下,搖頭,“我比青梔壯,你也沒那個侍衛高大,我還是自己上去好了。”


    小十嘴角抽了抽,手卻被她牽住。


    祝含桃笑得燦爛,“咱們一起走,權當散心賞景!”


    小十五指動了動,握緊,一語不發地被拉著上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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