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梔沒有立即否認。


    她迴抱顧淵,手輕撫他的後背,“想沒想起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無論當年發生什麽,此時此刻,還有將來的每時每刻,我都會相信你,愛你,這件事永遠不會變。”


    顧淵的眼神逐漸柔和,執著的鋒芒在她的話語中慢慢融化,但隨即又被新的不安所取代。


    他搖搖頭,聲音裏摻雜著輕微的顫抖,“為什麽?我們才相處短短的時間,為什麽這麽相信我?”


    林青梔伸出手,撩撥著他額前的碎發,“我是相信我自己。”


    顧淵沒作聲。


    這樣的答案說服不了他。


    林青梔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阿淵哥哥,我猜……在我忘記你之前,我們關係一定很好吧?”


    顧淵身體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思緒再次陷入混亂。


    林青梔輕輕地將他推開一些距離,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我清楚自己的性格,如果我們關係不好,我絕對不會告訴你我喜歡吃糖炒栗子,討厭香蔥這些瑣碎小事,而你……也不會在隻有一隻手可以動的情況下,還跳水救我,對嗎?”


    曾經損傷的記憶沒有那麽容易恢複,但她並不傻。


    “你冒著風雪來見我那天,說不想要我叫你顧叔叔,我脫口而出叫你‘阿淵哥哥’,是不是我之前也這麽叫你?”


    “羨慕人家過年有新衣穿,有鞭炮玩,每個節日都給自己準備禮物……這一切事情,我都沒和任何人說過,但是你都知道,你都為我一一實現,除非我們早就是彼此重要的人,不然我想不出還有什麽原因……”


    林青梔的語氣平靜,篤定,像是在陳述事實,而不是她的猜測。


    “所以阿淵哥哥,我記不起來的事,你能幫我迴憶一下嗎?我想,那些肯定都是美好的迴憶。”


    轟隆——


    一聲春雷響徹天空,豆大的雨點隨即落下,砸在地麵,屋頂,窗台,劈裏啪啪,沒有間斷。


    顧淵怔怔看著她,像是看一個……遙遠的、模糊的麵孔。


    然後,那張麵孔和眼前的人重疊,逐漸鮮活,生動。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指尖有些顫抖,去觸碰她的眉骨,她的眼眸,她的鼻尖,她的唇。


    “梔梔!”


    一聲遙遠的,帶著痛楚的唿喚從喉嚨發出,長久沉默之後,胸腔被灌滿的悲傷和喜悅像是要炸開。


    下一秒,他緊緊抓住了林青梔的手。


    往事像壓抑了太久的河流,一旦決堤,便泛濫成災,而他隻能握緊那隻曾經陪伴他的小手,努力不被支零破碎的記憶洪流衝散。


    在雨聲的伴奏下,他緩緩說出兩人之間的過往。


    “你第一次同我說話,是在你七歲生日那天,你趴在池塘邊小亭子裏的石桌上,說你想吃蛋糕但是沒有,所以給自己畫了一個……”


    林青梔晃了晃腿,笑道,“確實像我做出來的事。”


    顧淵撫摸她的臉頰,“抱歉,我那時沒和你說話,但第二天我又去了,你還在那,這次你畫了一個我,畫裏的我是鋼鐵俠,你說鋼鐵俠是個很厲害的發明家……”


    林青梔恍然,“難怪!你後來創立a.z公司,研究芯片,是不是在模仿鋼鐵俠?”


    顧淵捏她的鼻子,“也不算吧,主要是我想保護你,一隻手可保護不了。”


    “後來呢?”


    “我們天天見麵,你的話也越來越多,我卻因為心理障礙,一直沒開過口,其實我真的很想迴答你一句……”


    顧淵不急不躁地細數二人的往事,林青梔聽得津津有味。


    一個被家人忽視的女孩,遇到一個旁人避之不及的男孩,一個說,一個聽,每日傍晚在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相會。


    彼此陪伴,救贖……


    許是他聲音太溫柔,又或是雨聲催眠效果太好,等顧淵垂頭去看時,林青梔已經睡著了。


    正想把人放床上,轟隆又是一聲雷,林青梔一個激靈,直往他懷裏縮。


    “吵醒你了?”顧淵撥開她蹭亂的發。


    林青梔迷糊了幾秒,掙紮起來去拿手機。


    十一點二十八分。


    一天都要過去了,正事還沒做!


    “抱歉,阿淵哥哥,你剛才說到哪兒了?”林青梔有些焦躁。


    顧淵:“已經說完了。”


    其實恰好快說到落水的事,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從他開口的那一刻起,糾纏他多年的夢魘就已經悄悄碎裂。


    是他的女孩兒,再次救起了他……


    林青梔額頭貼上他的腦門,小聲暗示,“還有半小時就十二點了……”


    顧淵眸光閃了下,盯著她水潤的唇瓣,“嗯。”


    “今晚是我們的新婚夜。”


    “嗯。”


    “……”


    林青梔氣得推他一下,卻被握住了手,貼在他的胸膛。


    那裏燙得嚇人,像是藏著一座即將噴湧的火山。


    顧淵神情晦澀,頓了半晌,喉嚨沙啞地道,“會有點疼。”


    林青梔紅著臉小小聲,“嗯。”


    窗外大雨瓢潑,閃電和雷聲間歇不停,轟隆隆,哢嚓——


    林青梔猛地抱緊顧淵,把頭埋在他肩窩。


    顧淵扶住她的後頸,用力吻住,翻身把人壓在身下。


    窗外雷雨交加,屋內恩愛繾綣。


    唇舌糾纏,綿長的濕意。


    細密柔軟的吻落在她的眉,她的臉,她的唇,她的全部……


    遠古的欲望在天地間迴旋,最私密曖昧的樂音自心底升起,無限放大。


    這個男人是天生的領導者,即便在情事上,亦是天賦優越。


    不過兩次,就從青澀逐漸變得遊刃有餘,越來越要命。


    林青梔以為她已經做得很好,卻仍是被他帶領著,探索著……


    體溫升了又降,降了又升,她口齒不清地喊著,“阿淵,阿淵,阿淵……”


    像是唿救,又像是索求。


    某人收到信號,再也壓製不住泛濫的欲望,“梔梔乖……疼你,愛你,一切都給你……”


    台燈光打在交疊的影子上,肢體纏繞的線條不斷變化。


    耳邊的聲音從狂風驟雨變成和風細雨。


    她像是被巨浪拍打的扁舟,終於在漫長搏鬥後駛入溫柔的港灣。


    林青梔在渾渾噩噩中想,時間為什麽不能走得再慢一點?讓她再享受一下這溺人的溫柔。


    又或是,再快一點,下一秒就天亮吧,讓她們快點進入共度餘生的漫長未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才結束。


    雨停了,窗台上躲雨的雀兒撲騰著翅膀飛走,雨水順著排水洞潺潺地流淌。


    顧淵攏住林青梔,扶著她的腰,低低地說,“梔梔,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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