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是親閨女,但好歹叫了這麽多年的娘,總有幾分真情在裏麵。


    “那就何獵戶吧。剩下的裏麵就他的彩禮最多。”


    薑寡婦遲疑了,彩禮出到了四十兩,確實出乎普通老百姓的認知,畢竟鄉下人正常嫁娶不過二三兩銀子就成。


    “他們家孩子太多了,後娘難當。”薑寡婦想要銀子,可何獵戶家就是個火坑。


    “我不怕,孩子多,我正好不生了。您也不是我親娘,可對我也比親閨女還好。”養娘不比親娘好?


    她親娘眼睜睜看著親爹賣了他們姐妹,這頭哭著說她沒用,隻能求了男人不把他們賣進煙花柳巷,轉頭就幫著數銀子呢。


    “獵戶名下沒有一分地,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這一大家子可怎麽活?全指望你,你這一輩子可怎麽過。”薑寡婦自己就是死了丈夫,她知道寡婦的日子不好熬,何況還有那麽多不是自己生的孩子。


    最終,薑大妮還是嫁給了比她大了八歲的何獵戶。


    薑昊澤順利考取了秀才,心中想著姐姐的犧牲,阿娘日漸模糊的眼睛,有些變形的雙手,準備一鼓作氣考個舉人出來,也好省點兒銀錢。


    奈何剛剛大病初愈的身子,本就沒好全,又接連經曆了縣試府試院試,已是強弩之末,直接從鄉試的考房裏抬了出來。


    又因為治療不及時,迴家不過半月就死了。


    薑寡婦受不了喪子之痛,也暗怪自己心急,才讓兒子小小年紀喪命,最終撞死在了兒子的靈前。


    何獵戶娶了薑大妮,仗著家裏人多,順勢占了薑家的房屋和田地,又花了大價錢從山民變成良民。


    薑大妮一直知道薑母最大的心願就是小澤能夠考上進士當官老爺,雖然他們人不在了,但是薑大妮想讓薑家出個讀書人。


    何獵戶看出了薑大妮的意圖,他說他三個兒子,看上誰就選誰,供出來讀書。以後讀出名堂了,生的孩子必有一個姓薑。


    薑大妮感動極了,暗自發誓一定要對這些孩子好,她要好好培養他們成才,還把薑家藏書對家裏的幾個小子開放。


    何獵戶過上了在山下有田有房的日子,他就不怎麽去打獵了。


    一則是現在年過三十,力氣不如以前好;二則他惜命,他也想看兒子當個官迴來瞧瞧,享享老太爺的福。


    小六這個兒子翻年就是八歲,瞧著就比大的幾個機靈,找算命的瞧了,這是個讀書的料子。


    他當初重金下聘薑大妮,也是打著薑家有個讀書人,近水樓台先得月的便利。


    哪曾想小舅子身體不爭氣,早早的去了。


    雖然沒有了免費的先生,但得了薑家的好處,還有那一屋子的好書,他兒子肯定能考出名堂來。


    薑大妮給何獵戶算了一筆細賬,何獵戶咬牙決定出去跑鏢。打獵是不能打了,收入不穩定還有風險,他還想兒子孫子能出讀書人呢。


    何獵戶離開後,家裏的所有活計就落在了薑大妮身上,幾個男娃都送進了學堂,就看誰最有讀書的天分。


    幾個女娃也是能幹點活兒的,但是隻要薑大妮一分派活計,那大的就帶著小的滿村的喊後娘欺負人了。


    薑大妮還能怎麽辦,隻能自己幹。何獵戶沒在家,沒有了那座五指山。她一個後娘還要不要名聲了,她還得為自己親生的孩子著想。


    每日下完地還得迴來伺候幾個孩子,薑大妮都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子。等她知道的時候,還是被何家孩子玩鬧的時候撞了一下,狠狠的摔了一跤,肚子痛得直打滾,直到化成了一灘血水。


    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怎麽去怪孩子。


    還是村長媳婦看不過眼,來照看了薑大妮三天。


    自那以後,薑大妮再也沒有懷過孩子,不知道是不是第一迴流了沒養好身子的緣故。


    幾年之後更是死心了,把全部心思放在這些繼子繼女身上,憑著一股狠勁,還真把這些孩子培養得個個都是人才。


    有經商的,有參軍的,有當官的,幾個姑娘也憑著一手刺繡的好手藝和能夠讀書識字,嫁了好人家,每個人都結局圓滿,除了薑大妮。


    何獵戶常年走鏢,不在家,家裏的重活兒苦活兒全靠她,孩子們出息了,她身上的油也熬幹了。


    當官的老六為親娘請了誥命,沒有薑大妮的份兒。


    至於過繼一個兒子姓薑,那更是不可能的事兒。


    薑大妮在知道當初流掉的孩子,是何家孩子故意為之之後,更是含恨而終。


    轉頭,何獵戶一張席子草草葬了繼妻,就娶了這些年外頭相好的小寡婦。


    有兒子女兒的孝敬,老太爺的日子過得不要太好。


    長生穿成的原身就是當年害得薑大妮流產的主要元兇,也是她豁著兄弟姐妹們為難繼母,把家裏的啥活兒都丟給繼母一個人幹。


    老子爹幾月半年的才迴來一次,他們還要告狀,說繼母這不好那不好。


    何獵戶對薑大妮意見更大,外頭本來就有相好的,迴來看到薑大妮那副老婦人的形象更是睡不到一處。


    原配纏綿病榻前,就跟他商量過續娶之事,當時也是原配看好的薑大妮。


    何獵戶守著病妻這麽多年,那心思早就活絡了。


    看到健美的薑大妮,哪有不心動的。四十兩銀子雖然多,但娶的是黃花大閨女,小舅子還有出息。


    雖然後來計劃落空了一半,但得了薑家的家產,當初花出去的聘禮一點兒不虧。薑大妮還教了家中幾個女兒刺繡,於兒子讀書一途上也有助益,是個能守家的。


    他隻要每隔一段時間往家裏拿上一點兒銀錢即可,比當初當獵戶的日子不知道好過多少,孩子們也無需他操心,就能有個好前程。


    果然,讀書人家的閨女娶迴來,就是不虧。


    薑大妮的無私奉獻並沒有感化何家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東西。


    而現在長生成了這一家子狼心狗肺的一員,惡心得想吐。


    耳邊還傳來何獵戶和斷斷續續咳嗽的原配在屋裏竊竊私語,密謀如何求娶薑大妮,薑大妮要是沒娶成,又娶誰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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