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懷孕朱媺娖也要處理各地事務,不能懈怠,就算懷孕了每天也要辦公兩個時辰。上午一個時辰,午睡後半個時辰,溜達溜達再辦公半個時辰。北方軍事暫且擱置,積蓄力量,南方卻不能不管。


    先是孫可望病逝,這沒什麽好說的,曆史上孫可望雖然和李定國仇深似海,但他還比李定國早死了兩年,真是冷笑話啊。


    追封孫可望為越國公,諡號交給禮部商議,世子孫征淇改嗣寧越侯之位,世鎮安南。這個時候居然還很堅挺活著的艾能奇忍不住上書自請北返,他實在受不了安南這酷熱的環境,更況且孫可望是大哥,孫征淇可不是,他又不可能聽從自己大侄子。


    朱媺娖並不同意,但也覺得一直放那裏不人道,於是就召令艾能奇幫助寧越侯安定安南局勢,待局勢緩解再另行北返。


    瓜代有期,朱媺娖批閱。然後想想艾能奇可能看不懂這個成語的含義,就直接寫兩年之內如果安南無事,她就同意艾能奇北返。


    寫完這份奏章,她繼續往下麵看,呂宋的局勢越發緊張,跟滿清覺得這些出海之民都是放棄祖宗之地拋家舍業的明鄭遺民不同,朱媺娖已經數次下旨斥責,把呂宋當做漢家之土。


    明朝和滿清末期萬國來艸不同,因為澳門主權問題明朝和葡萄牙打了很多次,而且都勝利,勝利了自然不會把澳門割給葡萄牙。這種打贏還割地的事(中法戰爭)隻有清朝能幹得出來。


    萬曆年間,明政府采取的“建城設官而縣治之”的方針,規定澳門由香山縣管轄。澳門的地租銀政策每年收一萬兩白銀,每年11月冬至前後都會派人去澳門征稅,在租借期內,廣東地方仍然對澳門進行有效的行政統治。1582年,葡萄牙人獲得了兩廣總督的保證,隻要葡萄牙人服從大明朝的法令,就可以繼續在澳門住下去。萬曆36年也就是1608年香山知縣蔡繼善製定了《製澳十則》,萬曆42年1614年海道副使俞安性、香山知縣但啟元勒石發布了《海道禁約》,兩者成為了葡萄牙人在澳門必須遵守的地方法規。而澳門的軍事法律都由中國地方官員管理,在澳門的葡萄牙人犯罪也由香山縣處罰。


    葡萄牙人在澳門租借權一直到清朝也遵守著這一法規,一直到1849年葡萄牙趁清政府鴉片戰爭戰敗之際,才開始乘勢割占澳門。


    在之前明清戰爭的時候,朱媺娖也派人去澳門那裏招聘洋將購買洋炮,還都算和平,畢竟掙錢嘛,不寒磣。


    之前朱成功收複台灣的時候,荷蘭那裏就議論不斷,朝廷上下也在議論應全力對抗滿清,隻是被朱媺娖用島上有硫磺搪塞去了。現在朝廷又打算收複呂宋,難免沿海一係出身的臣子或許是收了賄賂,又或許覺得征遼未竟其功(朱媺娖覺得是戰敗,但崇禎年間的事讓朝廷放低了標準,甚至還覺得是勝利),該把精力用在東北,而不是海洋。


    可朱媺娖不覺得,她總不能放任西班牙人在呂宋屠殺漢人吧。而且這個時候也確實是進攻呂宋的好時候,要知道從1612年開始 ,西班牙人和荷蘭人屢次圍繞呂宋發生戰爭。 連西班牙在台北的分基地都被荷蘭人拔了。


    在1646年的馬尼拉戰爭,西班牙人雖然成功打敗荷蘭人,但是花費並不少,加重了當地土生白人和呂宋土人的負擔。


    整個殖民地實際上狀態也不算好。還爆發了黎牙實比征服以來的第一次較大規模土人起義。可謂處於西班牙人和土著關係的低潮期,相比之以前征召土著兵要困難(葡萄牙控製著大約50萬心懷不滿的土著)。


    西班牙殖民軍並不多,大概也就2000多個,分布在馬尼拉灣的各個據點,再征召幾千邦板牙的土著兵,比如1610年代遠征美鹿加群島,就出動了3000邦板牙土著兵,不過土著戰鬥力很低。


    所以和土著關係不好的時代,也是大明最有機可乘的時代。同樣朝廷遠征呂宋,呂宋華人也可以作為軍隊的內應。


    當然了,更好的攻克棱堡這個十七世紀世界性的難題,朱媺娖親自教導朱成功何為平行攻城法。所以馬尼拉城外那七個成體係的棱堡(比如著名的聖地亞哥石堡),巴丹半島的棱堡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不算多麽難解。


    沒懷這個孩子之前朱媺娖就打算收複呂宋,命令已經下下去了,還是朱成功這個當代水師名將,她自然不會因為懷孕半途而廢,一直監視著整個南洋的狀況。為了更好的拉攏呂宋民心,朱媺娖還允許朱成功在呂宋任命六品之下的官吏,隻要迴頭打個報告就可以。


    她連第一任呂宋總督都想好了,田見秀,就是你了。


    “我一直以為來到台灣就已經夠南了,沒想到還會到呂宋這更南之地。”田見秀站在海岸邊,盯著這即將破浪而去的船隻。


    “田總督何出此言?若非陛下仁厚,為天下萬民做主,討伐數次傷我漢人的呂宋西人,吊民伐罪,我等正是該報效朝廷的時候。”台國公朱成功悠然地對著田見秀說。


    朱成功其實是很佩服田見秀的能力,但鑒於田見秀曾經是李自成的“二府”,比起李過劉宗敏他們也沒有及時歸順,所以他倆關係不算賴,可偶爾也會嘴上互懟。


    朱成功著迷地看著北方送來運糧運武器的萬石大船,明白朱媺娖的決心和信任。


    要知道朱媺娖在上海、泉州、廣州、南京都建立了龐大的造船業和兵器製造業,大多是造槍、鑄炮、打造盔甲、生產火藥。還向暹羅進口大量的柚木——柚木是海軍造船的重要材料(暹羅是大明鐵杆宗藩)。


    當初朱媺娖為了解決糧少的問題,專門在廣東開造這種萬石大船用來向東南亞買糧,後來天下靖平,這種大船也照樣有用。無論是運人進行海外殖民開拓來解決國內人多糧少的難題,還是繼續購置糧食應對稍緩的小冰河,朱媺娖都在精打細算的同時心疼——她的殖民買賣不是出去挖金子,而是出去種地,種地可沒有暴利。


    這種船也是成本,選用暹羅的柚木,一艘造價不會低於一萬五千兩,同時要雇用幾十名水手,一年也要四五千兩。


    一條船一年總共能跑多少個來迴?被風浪打沉的概率又有多高?遭遇海盜的概率又有多少?


    到了現在朱媺娖終於明白為什麽曆朝曆代都很少主動走向海洋,這些都是錢。和地不同,放著就放著了,船不保養就隻能腐朽,就連燒火都嫌棄磕磣。


    從國家規模對比,大明還嚴重缺乏水手,農民好找水手難尋,為此朱成功還把自己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從日本接了過來輔助自己進行海軍培訓。


    那土地呢?海外開拓是一條路,可搶別人的熟地也比開荒強。哪怕現在朱媺娖一直鼓勵開荒,麵對東南亞還是直接去搶東南亞的熟地。真以為開荒服王化容易?朱成功很頭疼,他在台灣開荒,差點兒沒把自己頭發折騰沒。


    開荒完完全全就是農民的血淚史,是一項需要全家總動員,耗費時間以年來計算,甚至能賠上性命的超級工程。


    首先要拔野草,日日拔夜夜拔,不然解決不了不怕割、不怕犁、不怕火的莎草。


    要知道任何根比較發達的草都是不怕割、不怕犁、不怕火的。隻不過莎草是其中的佼佼者,它的根紮的極深,生命力極其頑強,滿是一個個鉛筆粗細、2~3cm長的結節,每個結節都可以發育出一株新的莎草。


    開荒講究季節,春種夏管秋收,正是地裏最忙的時候,零零碎碎沒有意義,草木正盛,今天開了地,一場雨水過後野草又鋪天蓋地長出來,白費功夫。


    就算解決了野草還有石頭。新開墾的地,鋤都沒法鋤,更沒法犁,隻能靠人手挖,因為土壤裏石塊太多,甚至土壤還會重新石化。如果說不管呢?小石子倒是問題不大,雖然會更快的磨損農具,但不太能直接損耗農具、耽誤耕作;但大一些的石頭顯然會影響犁地。尤其裏麵有硬石的時候,犁都給你撞碎。


    這些都是農民難得的生產資料,能傳好幾代,誰舍得,說不定比自己的命還重要,要知道在一些貧困山區還在用石頭耕地。所以隻用鎬、耙把石頭翻出來,慢慢撿。一遍還不夠,地表的石頭沒了,可一翻地石頭不就又出來了嗎?所以要一遍一遍撿,一年一年撿,撿個三五年就不耽誤耕種。


    以為撿完石頭就完事了嗎?新開墾的土地,除了表麵薄薄一層,裏麵都是堅硬、片狀、顆粒狀的土,不保水,非常貧瘠,所以叫“薄田”,是最下等的田地。這種地有個十天半月不下雨,裏麵的莊稼就半死不活了。


    必須耕作數年把深層土壤翻出來,和腐殖質(糞便、草木漚肥)充分混合,土壤層才會足夠厚、足夠鬆軟,才不容易被旱情影響。


    要知道這還是平地,現在開荒哪有平地可開,坡地都是好的,很多都是雲南那種梯田、旱地。


    總之,開一片荒,到它變成薄田,往往得三五年,等變成良田,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夠。


    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


    作為倒黴的“先祖父”,別人能跑自己不能跑,和日本關係密切的朱成功舍不得台灣的黃金水道,接手了荷蘭人努力幾十年的熟地都迫不及待想去搶呂宋的熟地。


    開荒淚兩行——(看了一些明鄭時期的資料,真困難啊)


    朱成功打海戰哪怕環境局勢再險惡都愣是沒有敗過,明清戰爭中幾乎用軍事上的奇跡扭轉了戰略上的絕境。其所在廈門和台灣打的兩場戰役更是軍事史上前無古人的奇跡,並讓鄭經因為打內戰幾乎敗光家產的情況下明鄭政權依然堅持了下來,逼得滿清禁海遷界。隻可惜南京之戰功敗垂成,實在太過跌份。


    所以國姓爺的陸戰水平是和滿清比不行,和西洋這些殖民者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清朝在《明史》中評價荷蘭人:“其人又不善戰,故往往挫衄。”這不是黑,而是當時荷蘭人就這水平。


    平定台灣時,荷蘭人還按打土著人和華人老百姓打出的自信來看待朱成功,認為“隻要放一陣排槍,打中其中幾個人,他們便會嚇得四散逃跑,全部瓦解”。要是說水戰和守城,荷蘭人的確厲害,很難對付,可要是說野外會戰,荷蘭殖民地軍隊就這點本事。


    西班牙人確實高一些,可水平也沒高到哪裏去。水戰不及國姓爺連連失利以後龜縮守城,被朱媺娖傳授平行攻城法的朱成功手持望遠鏡緊緊盯著正一炮一炮被往裏麵灌彈藥的西班牙棱堡。


    朱成功不缺彈藥,廣東時期南京時期朱媺娖一直在投資開辦炮廠,生產開花彈、黑火藥、燧發槍、12磅紅夷大炮、24磅臼炮、斑鳩腳火銃、西班牙輕火銃、鏈彈、霰彈等一堆熱武器。


    朱媺娖可不敢搞什麽官辦工廠,一搞一個廢,隻敢開辦一家員工和皇帝陛下共同持股的商營炮廠,她不過是大股東而已,為了激勵營業連占股也不多,僅僅隻有三成。


    朱媺娖大力推動軍工產業發展的好處就出來了,很明顯如今手藝高超的鐵匠已經遠遠超過崇禎年,要知道好鐵匠可不是拿銀子砸下去就能憑空變出來的!


    她又不能學赫連勃勃造統萬城、大夏龍雀刀的辦法,靠殺人來辦。現在再差的鐵匠都能打點鋤頭菜刀,這是資源,成吉思汗都知道要搶工匠。


    (蒸土築城,錐入一寸,即殺作者而並築之。 勃勃以為忠,故委以營繕之任。又造五兵之器,精銳尤甚。既成呈之,工匠必有死者:射甲不入,即斬弓人;如其入也,便斬鎧匠。)


    沒辦法,還是給銀子吧,反正都不是官辦,質量不好自己倒閉了朝廷也不負責。要知道大明的匠戶也是臭名狼藉,朱媺娖當初在廣東時還通過廢除一批人的匠戶拉了最後一次積極性。


    朱成功打了一個哈欠,看著在那裏忙著給開花彈算彈道的高級人才,也忍不住派人去問候一聲,這些人身上都有從九品的官身,為首的甚至還是正八品,出征還領著津貼,而且是文官,在比較封建的朱成功眼裏是和他一個階級的存在。


    主要是培養這等算術人才不容易,但效果也是杠杠的。僅僅五天,被轟得受不了的西班牙人就不得不打起白旗,專門派人跟國姓爺說要有一個“體麵結束這場戰鬥”的方式。以往這種棱堡是要靠餓飯才能拿下來的,曆史上的國姓爺攻打台灣就是如此。


    自從大航海時代開啟以來一直在東南亞作威作福的西洋海軍,這次總算是徹底輸光。


    “好。”朱成功點點頭,他其實還不明白這件事代表了什麽,隻是覺得又有了一個勝利,給對他寄予厚望的皇帝一個合格的答卷,同樣開始擔心起在呂宋這天高皇帝遠的治理。


    他表示先從棱堡裏出來繳槍再說,並且準備在西班牙人繳槍以後就抓緊派人去廣東發電報。從工部分離出來的科學院已經在研究跨海電報的可行性。


    作為代表來接受西班牙人受降的田見秀心情很複雜,和別的激動不已的大明官吏不一樣,他其實沒那麽想來。


    宋之殷鑒未遠,靖康恥ptsd一直困擾著明朝,最終導致朱媺娖的殘疾。明王朝的對外態度堪稱曆史上第一強硬,甚至連半點兒迴旋的餘地都沒有,造成很多不必要的浪費。


    想當年大明立國就是以驅逐胡虜、恢複中華建立,太祖十三次北伐打跑蒙元,在捕魚兒海燒掉了元朝的典籍圖書作為一個朝代的終結。


    之後永樂時期五次親征,硬是把一個曾經地跨歐亞的龐大帝國打迴到部落聯盟的原始狀態,那是何等的令人神往!唐朝尚且有向迴鶻人借兵的汙點,而明王朝在曆史上卻從未向外族服軟過,更別說宋的兄弟之國、叔侄之國,伯祖父之分。


    但問題是普通人、普通官吏自然會為之驕傲,但作為第一任呂宋總督的田見秀,可是實打實的反賊出身,而且還不是自願投降。


    看著大明朝蒸蒸日上,田見秀的心情也非常的複雜,他感覺自己在海南當一個小縣令就不錯,官做的越大就越危險,何必如此提拔他。


    他還是忘不了自己昔日說的那句“一不做二不休”、“紅顏禍水”,劉宗敏的結局已經定了,讓他很驚訝。可他還想看看李過的結局,看看到底是自己看走了眼,還是李過慧眼識英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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