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天光正好,朱媺娖前兩日剛剛重新視察了一遍兵卒操練,又檢查一遍庫房的軍器。


    張家玉做事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但朱媺娖還是不斷的視察,從不假於他人之手。


    有了那麽一點兒閑工夫,朱媺娖總算可以好好培養朱成功。


    高一功在那裏講得口幹舌燥,朱成功雖然麵上隱隱有不耐之色,但聽的很專注。他並不認為自己會在陸地上有什麽發展,就福建那萬裏大山,日本鬼子都沒幹成的事情,還能指望滿清?


    高一功也不知道朱媺娖讓他給朱成功講述自己當年在陝西的經曆有什麽用,但這好歹是頂頭上司交代的事,他還是完成的很認真。


    高一功眼神的餘光中,能夠清楚的看到朱媺娖拿著一摞厚厚的紙張在那裏看,表情還有些好笑。


    正好高一功也不願意給朱成功授課,他停下來喝一口茶水,笑言道:“殿下看什麽東西,怎麽還笑了?”


    朱媺娖抬頭看向高一功,麵色非常古怪:“你真想知道?”


    “臣不能知道嗎?”高一功好奇的問。


    “那倒不是。”朱媺娖將手裏的紙遞給高一功:“你一定很熟悉。”


    高一功接過紙一看,確實,他非常熟悉。他沉默了一瞬,朱媺娖看好戲的表情看著高一功,朱成功也非常好奇。


    高一功沉默,高一功沉默,高一功咬牙:“殿下,臣寫的就那麽好笑嗎?”


    好吧,朱媺娖手裏不是別的,是高一功寫的讀後感。這些讀後感是分檔次的,第一檔自然是出身兩廣和福建的文臣武將,自然看後茅塞頓開,靈感如同江水一樣滔滔不絕。尤其是鄭家,鄭芝龍這老小子是有真本事的,雖然他連守戶之犬都不如,但那是格局,本身眼光能力沒問題。


    第二檔則是非海疆出身的高級文臣,能做到這一品級的雖說眼光格局不夠,但智商是不缺的,缺乏的是戳破那一層窗戶紙的機會。


    第三檔就是那些武將嘍,尤其是以高一功為首出身陝西不識文墨的將軍,他們就是連一份沒有錯別字的文書都不可能,不過這也說明了他確實是自己寫的,不是代筆。


    “不是,隻是……”朱媺娖說不出話來:“是你自己寫的就好,就好。”


    高一功很鬱悶,尤其是正在旁邊做針線的高夫人也低低笑起來的時候,他不滿的喊道:“姐,你也笑我。”


    “好了。”朱媺娖打圓場,“隻要把書讀進去我就心滿意足了,我又不指望你當什麽文官。”


    “我其實也很敬佩曆史上的儒將的。”高一功念念有詞。


    “比如……”朱媺娖笑看向他。


    “諸葛亮。”高一功一拍手。


    “還有呢?”朱媺娖問。


    “嗯……韓信!”高一功想了想,又拍手道。


    韓信……和儒將有什麽關係?朱媺娖哭笑不得,朱成功倒是肆意大笑起來:“儒將,韓信是儒將!”


    這個時候高一功也知道自己鬧了一個烏龍,“韓信很厲害的嘛。”他小聲說。


    “好了一功,嗯,你可以看看郭汾陽和中山王的故事,這兩位才該好好學習。”朱媺娖含笑道。


    “嗯,有空臣看看。”


    正在說笑的時候,秦懷貞走過來低聲說了些什麽,朱媺娖眉毛一揚:“讓元胤過來。”


    李元胤急匆匆的走過來,跪下行禮,雙手捧上一封書信:“殿下,興平侯的信。”


    “高傑啊。”朱媺娖拆開信,看完,也沒有吃驚的意思:“高傑打算把邢夫人母子送到廣州來。”


    “奧,這是好事啊。”李元胤點點頭,而旁邊的高一功高夫人眼觀鼻鼻觀心就當沒聽到一樣,綠了李自成的前妻和現妻,仔細想想他們也挺尷尬的。


    他們當然不會反對這件事,魯監國政權頭號大將托妻獻子,也代表著那裏的態度,誰會不接?雖說魯王已經自退監國之位,朱媺娖也不在意,但在世人眼睛裏終究是個結。


    “魯王那裏的狀況啊,說好不好,但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聽完李元胤匯報的舟山情況,朱媺娖也沒避諱的點出來,魯王政權曆史上看還是比較堅韌的:“如果山窮水盡那麽出現在我麵前的就不是信而是邢夫人母子了。”


    “不過滿清啊……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剿滅魯王當然有好處,一個釘子橫在那裏他們也不高興,說不定他們還在那裏可惜魯王不是近枝。”


    “哪怕滿清知道現在這裏是我主事,依然沒把我那些叔伯叔爺拉出來,也說明了我那些叔伯叔爺確實是沒了。”


    朱媺娖兀自在那裏冷笑,滿清也想不到最後居然是朱媺娖橫空出世,他們已經早早把福王潞王之類幹掉了,不然還真能給朱媺娖添添堵,現在多爾袞都在那裏後悔自己動手太快。


    現在所有人都跟著高一功一起眼觀鼻鼻觀心,就算最不羈的朱成功都不說話。


    朱媺娖在心底磨牙,她這一口牙還要用幾十年,可不敢磨壞了。


    真是……殺的好啊。朱媺娖不敢把這種話說出去,到底是血脈相連的宗親。


    這個時候翁之琪也過來了,打破了凝滯的氣息,高一功連忙拉著朱成功去傳授兵法,高夫人默默低頭穿針引線,李元胤捧來文房四寶笨手笨腳的給朱媺娖磨墨等著朱媺娖給高傑的迴信。


    “不用現在就寫迴信。”朱媺娖吩咐道:“還是要努力一把,舟山的存在對於我們來說是件好事。”


    “還是要努力接濟接濟。”


    李元胤後退,讓翁之琪上前。


    他帶來一個讓朱媺娖等待已久的消息——多爾袞終於派使者來,還送迴了宋蕙湘。這個使者頗讓朱媺娖驚訝,朱媺娖盯著翁之琪,他口裏報出的名字是——


    納蘭明珠。


    “好。”朱媺娖展顏一笑,她在琢磨要不要把這位扣下來,納蘭明珠的能力可是杠杠的,康熙名臣之一,不是什麽大族,和愛新覺羅家的聯姻也不深,比起索額圖沒有多少優勢,還靠著自己的能力混了一個全身而退。


    而且雖然和索額圖黨爭不休,但該幹的活還都幹了,平三藩、攻台灣,照樣不都幹的漂漂亮亮。


    如果把納蘭明珠扣下……朱媺娖思索一會兒,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因為扣下納蘭明珠的確沒什麽大用,多爾袞也不缺這麽一個使臣,沒了納蘭明珠,還有別人,說到底這個時候滿族還是有能人的。


    至於納蘭明珠那“被風吹起劉海”的兒子納蘭容若,朱媺娖不像別的聽了名字就尖叫的小女生一樣,她真真正正研究過清詩詞——主要是那些明末清初的遺民——納蘭容若在清朝詞壇前三難進。但他最大名氣加成,並非其詞壇地位,是名字,是身上各種標簽,有了名門貴族,錦衣公子,皇帝親隨,詩人才子,深情虐戀這些標簽,名氣想不大都難。他詩詞本身用朱媺娖的眼光看,還算不錯,可以抄幾首。


    對於他爹納蘭明珠,朱媺娖還是很感興趣的,要知道納蘭明珠可是有一個在朱媺娖眼睛裏非常有意思的姓氏“葉赫那拉”,他和老佛爺是一家呀。


    納蘭明珠的出身在滿洲裏確實不錯,雖然他是出生在一個日益沒落的滿洲世家,但這個沒落的世家由於開枝散葉,仍然很是顯赫。


    簡要列舉一下這個家族在明珠之前的人物(這兩段挺無聊的,隻是科普一下)先列舉女人:孝慈高皇後(葉赫那拉氏)為努爾哈赤孕育清太宗皇太極,另一位葉赫那拉氏為努爾哈赤孕育聰古圖公主;兩位葉赫那拉氏為代善孕育和碩穎毅親王薩哈廉、多羅謙襄郡王瓦達克、和碩巽簡親王滿達海、和碩惠順親王祜塞;二位葉赫那拉氏為均為鄭親王福晉;葉赫那拉氏為皇太極生和碩承澤親王碩塞;葉赫那拉氏為林丹汗孕育末代蒙古可汗額哲;克勤郡王嶽托為高皇後撫養。


    再列舉男人:都察院承政阿什達爾漢,被皇太極稱為舅舅,雖然和高皇後關係已很遠了、努爾哈赤的兩個額駙顧三泰、蘇納;顧命大臣蘇克薩哈,蘇納子。都統南楮,皇太極把自己的側室賜給他為妻。以上都是比較著名的實權派或者說在清初產生過政治影響,如果尚書這級別算上,人數更多。在清初支持皇太極繼位的那些宗室,大多都流著愛新覺羅和葉赫那拉氏的血液,或者和這兩個家族有著血緣關聯。所以這個家族雖沒落了,但仍顯赫,隻是大不如前。


    但是,但是,萬曆年間的葉赫那拉部可是大明的忠臣啊!


    1619年,在那場著名的“薩爾滸之戰”中,葉赫部作為大明朝的盟軍一同出兵征討後金,結果慘敗。


    葉赫貝勒金台石與布揚古分別退守“東西二城”,數日後,努爾哈赤大軍攻破東城,金台吉戰死。


    布揚古聽說東城已破,無奈請降,並請愛新覺羅代善立誓不殺。代善同意,在向布揚古及其母盟誓後,布揚古終於投降。


    然而,在被引見努爾哈赤之後,布揚古被執行了絞刑。對了,他妹妹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葉赫老女,七大恨裏麵主角中的主角。


    後來萬曆聽聞葉赫城破,命給事中姚宗文親至塞外尋找葉赫子孫加以撫恤。亦有明朝大臣奏請為金台石、布揚古立廟。


    所以,葉赫那拉部可是我大明的忠臣啊,朱媺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她想,她要給這位納蘭先生一個驚喜。順便再和他說一說那挺假但很有意思的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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