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的複雜程度就像是纏在一起的毛線團,每一條交纏打結的線都是無厘頭的,你永遠猜不到它們到底是怎麽纏繞在的一起。


    變化在人生中是必然的,有些變化並沒有什麽原因,有些變化又是因為有太多原因。


    有些人可以因為打擊一夜白頭,有些人卻又可以靠一個晚上重新振作。


    要看懂一個人太難,甚至大部分人連自己都看不懂。


    陳草木對這點深感認同。


    “我最近應該沒表現出什麽不自然吧?”


    你演的很好。


    “哦這樣嗎!說實話,我也覺得我好厲害啊,明明這麽難受還能裝出這麽平常的樣子。”


    她的語氣裏帶著點驕傲和自豪。


    “我的演技真好!”


    嗯是很好,但我現在有問題想要問你。


    “嗯?你又有什麽問題?算了,你問吧。”


    你覺得你和其他人有什麽不同呢?


    “當然有不同啊,每個人都是這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存在,我是我,他們是他們,怎麽會一樣呢?”


    那你現在還會對未來帶著期盼與希望嗎?


    “嗯……大概可能……會?”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你騙的了別人,騙不了自己。


    “……”


    陳草木沉默了下來,拉過被子蓋到頭頂,悶悶地出聲說了很小聲的一句:“你好過分……”


    ……對不起,我隻是問了我想知道的而已。


    陳草木沒有再迴話,在被子裏沒了動靜。


    這個聲音是在前天開始出現的,她把這當作是自己的幻聽,偶爾會和她聊聊天。


    至於聊天的內容,無非是陳草木的一些碎碎念,還有就是那個聲音會問一些無厘頭的問題。


    就類似於上麵那種。


    它好像不懂什麽是分寸,每次說出來的話都犀利尖銳,直來直去的,經常會堵的陳草木一句話都不想再繼續說下去。


    你是在哭嗎?


    看,就像是現在這樣。


    “……”


    你為什麽不迴答我,你是在哭吧。


    “你能不能閉嘴……”


    抱歉,我又說錯話了嗎?


    “……”


    可是我……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沒事,是我太不經問了。”


    “唿……”


    陳草木長長唿出一口氣,從床上坐了起來。


    被子被她放了下來,露出了她如今的模樣。


    哭紅的眼睛腫成了一個球,鼻頭也是紅紅的,頭發亂成雞窩,臉上的淚痕遍布,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表情看起來平靜的不能在平靜。


    她的神態裏怎麽都掩飾不住的疲憊,給她平添了一種蒼老感。


    魔法好像是失效了,她左眼的顏色不知道是這幾天第幾次暴露出來了。


    但她現在哪注意得到這點,腦子又開始不靈清起來,頭痛開始隱隱有了點征兆。


    “我已經很努力的在贖罪了吧……可是,可是我明明什麽都不記得……我能不能……不對,我不能……”


    對,你不能。


    陳草木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就像是有幾千根針紮在她的腦子裏不停的反複紮入一樣。


    她彎著腰把臉埋進被子裏,在沉寂了好一會兒以後,她突然開始瘋狂拍打著自己的腦袋,想要這種痛苦快點結束。


    就算你不記得了,你犯的錯也不會消失。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提醒我,我剛剛沒有想逃避,我真的不是想真的忘記。”


    腦子裏的嗡鳴聲和那個聲音一起迴蕩在耳邊,陳草木不停的辯解著,嚐試著讓那個聲音相信她的話。


    她更加用力的拍打自己的腦袋,最後直接一拳把自己打暈了過去,這一切才算停止下來。


    ……


    一隻黑色的手從虛無中緩緩出現在陳草木的身旁,它輕車熟路的去她存放悲歎之種的盒子裏拿出來一個,放到她已經變得漆黑的靈魂寶石上淨化。


    變得幹淨明亮的靈魂寶石在離開悲歎之種後,像是沾染上墨水的白紙。


    隻是一小點墨漬,在被暈染開來後,變髒的地方卻越來越多。


    但這也不能說明剛才黑手所做的是無用功,至少它還是拖延了一點時間。


    墨漬一旦出現,便消失不掉,但它可以吸收掉多餘的水分,至少讓髒汙不再擴散。


    陳草木皺著眉,被她自己親手打得青青紫紫的臉上,在此刻依然沒有獲得一瞬的平靜與解脫。


    那隻黑色的手覆蓋在了她的雙眼前,顏色慢慢的變淡,透明,最後消失。


    陳草木的臉上淤青和眼睛的紅腫在黑手消失後一起消失不見,她的表情也終於緩和下來,眉頭不再皺著,靈魂寶石也不再變化。


    隻限今晚。


    ———


    迴到今天,陳草木根本沒把剛剛在外麵摔的那一跤當迴事。


    她都不知道已經在學校裏不同的地方暈倒過多少迴了。


    當然,在走廊上她還是第一次。


    陳草木慶幸著自己這次沒有像之前那次一樣暈過去一整節課,不然,她鐵定是要被路過的人送進醫院去的。


    坐到位置上,腦子裏還在嗡嗡響。


    陳草木根本不知道梅希恬在自己耳朵邊巴巴啦啦些什麽,反正她這會兒聽不清,幹脆就不管了。


    她不想把自己的罪行告訴身邊的任何一個人。


    她不想讓她愛的人知道,她其實是個壞人。


    直到陳草木被梅希恬連續重重的拍了好幾下,她才轉過頭看向她。


    眼前有些暈,場景變得天旋地轉模糊不清,可這些陳草木早就習慣了。


    她是個能忍的,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著沒事人的模樣,睜著大眼睛看著模糊人影的方向,假裝有認真在聽的樣子。


    看著模糊人影身體動作激動,不知道她到底是在比劃些什麽,陳草木隻覺得被那道身影晃的想吐。


    可能是最近吐的太多了,一來這種感覺,陳草木就喉頭一緊,忍不住了。


    她連忙捂住嘴站起來,推開人就跑了。


    她跑出去時好像在門口撞到了什麽人,隻感覺好像是被一隻手給扶了一下,陳草木就下意識掙脫出來,繼續跑了出教室。


    陳草木憑借著記憶,和眼前模糊的景象不停的與走廊的柱子還有台階擦肩而過。


    當她跑進廁所,一進隔間裏,就開始吐。


    胃酸通過食道溢了出來,一點點的灼燒感刺激著她的喉嚨,全被陳草木忽視。


    她都四天沒有吃東西了,怎麽可能還有東西可以吐呢?


    吐了個昏天黑地後,陳草木好像看到眼前晃過一些帶著什麽光圈的黑影。


    她閉上眼,毫不猶豫的變出自己的武器捅進了自己的肚子。


    笛劍的劍身並沒有捅穿她的腹部。


    感受到這一點的陳草木再次將劍刃沒入更深,隨後朝著地上嘔出一口血。


    耳邊的慘叫聲和眼前的黑影終於消失了,連同其他的感覺一起,全部被疼痛淹沒。


    陳草木跪在地上,手撐在地上緩著氣,嘴裏重複的低低呢喃著模糊不清的話,時不時就幹嘔幾下,還是沒有完全停歇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意識漸漸迴籠。


    陳草木一點點把肚子裏的劍抽了出來,血順著劍刃和劍鞘一股股的流出。


    她看都懶得看一眼,就把笛劍給收迴了靈魂寶石,隨手拿出一顆悲歎之種淨化著剛才產生的詛咒。


    等淨化結束,身上的傷被治愈完全,她才站了起來。


    陳草木理了理頭發,抬手擦了擦唇邊的血,看著校服上的腹部的破口,還有上麵一大圈的血跡,歎了口氣。


    完蛋了,弄髒了。


    陳草木有些懊悔,她不知道這下她該怎麽出去見人。


    “啪啪啪!啪啪啪!”


    “姐!你快出來啊!你怎麽了!”


    陳草木被這敲門聲嚇得抖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趕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把染血的正麵部分折到裏麵,把沒有血的那麵露在外麵,係在腰上,順帶遮住了剛剛被捅入的地方。


    她穿在裏麵的長袖是黑色,血跡並不明顯,隻需要擋一下破口就好了。


    這她有經驗,並不擔心會被發現。


    看了眼地上不少順著劍流下來的血,陳草木這會兒什麽紙巾也沒帶,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隻能先按下抽水鍵,把剛好吐在蹲坑裏的血衝掉,才微微打開了點門。


    梅希恬在外麵急的快要瘋掉了,她一把抓住門邊,像是生怕陳草木又關上一樣:“姐你發生什麽了!怎麽突然就跑了?”


    陳草木看了眼那地上的血有點欲言又止。


    梅希恬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當然也發現了那灘血跡。


    她震驚的喊了一聲:“你來例假了!”


    陳草木愣了一秒,隨後趕緊承認了:“對,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開始來了。你有帶衛生巾嗎?還有紙巾,你都給我帶過來唄,我衣服也完蛋了。”


    “沒事,我去給你拿。”


    說完梅希恬轉頭就跑了,但陳草木還是能聽到外麵傳來的聲音。


    “蔣老師,陳草木來例假了而已,沒事。”


    “哦這樣嗎,那她現在是還難受嗎?我剛剛看她臉色很不好……”


    “老師我覺得我們還是別在廁所門口說了,我邊走邊跟你說。”


    “好。”


    聽到那兩道聲音遠去,陳草木才鬆了一口氣。


    逃過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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