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沒有那麽大的腦洞懷疑自己的父親,而是依常理或者是下人們的胡亂猜測懷疑上了梅夫人。


    畢竟作為一個男人,不喜歡納的小妾了冷落了就是,實在犯不著動手殺她。相比之下,梅夫人就更有動機一點。


    沐元瑜仍舊點頭:「是。」


    這一點疑點不算大,也不算確定,但是與前後串聯起來,夠了。


    朱謹深帶著沐元瑜去見皇帝。


    皇帝今天沒有上朝,兒子大婚,他給自己放了一天假,不處理公務,等著兒子攜新婦來拜。


    新婦走了一會,皇帝正打算撿著難得的空閑歇一歇,老大年紀還不成婚的另一個光棍兒子來了。


    皇帝心裏叫自己不要著急,要緩緩圖之,但才見了一雙璧人,再見這個光棍戳自己麵前——哦,不是一個,還是一雙。


    心底到底有那麽點不是滋味。


    不過再瞄一眼沐元瑜,感覺又好了點,他的兒子不過是再等幾年,沐顯道家的這個,可是真慘。


    人最怕是比較,但有時候,比較也不全是壞事。


    皇帝就咳了一聲,坐正了一點:「來朕這裏幹什麽呢?」


    他清楚這個兒子,是不會懂得沒事承歡一下老子的,凡來見,必定是有正事要說。


    他想的沒錯。


    隨著朱謹深的敘述,他的臉色一點點凝重起來。


    「朕知道了。」


    皇帝的下一句就是,「叫郝連英來。」


    錦衣衛出動,不需要鐵證,有時甚至連證據也不需要,這種東西,是把人抓迴來拷打一番以後才有的。


    若拷打錯了,大不了放人。


    在郝連英的指揮下,錦衣衛出動了兩路人馬,一路去抓梅小公子,他極好抓,在泰升客棧裏癡癡守候著情人的迴信,錦衣衛進去,喊一聲「擒抓盜匪,閑人閃避」,按倒他就帶迴來了。


    另一路去追梅祭酒。


    從情理上說,作為一個地道的文官,梅祭酒應該也不難抓。


    雖然他走得有點快,但那麽一家子人,老弱婦孺舉家返鄉,鍋碗瓢盆都收拾上了,一副一去不複返的偌大架勢,目標十分明顯,錦衣衛很容易就打聽到了他沿路的去向。


    但卻沒有能把他帶迴來。


    因為梅祭酒出了通州後,走的水路,單獨包了一艘船,一家人都在船上,梅小公子所以被放鬆了看管,正是因為船進了運河,梅祭酒認為他再也沒有辦法鬧出事來了,才不再管他。


    梅家人發現獨苗小公子不見之後,返迴來尋他,就在返程的途中,船傾覆在了運河裏。


    除了梅小公子之外,梅家滿門,滅門。


    屍骨無存。


    「這不是意外。世上沒有這樣的巧合。」


    「兩個可能。其一,有人一直在暗中監視梅家,發現梅少誠被抓之後,立刻對梅家下手;其二,如同朝中的梅祭酒一般,錦衣衛裏,也摻進了對方的沙子,泄露了信息。」


    梅少誠就是梅家的小公子。


    跪在金磚上的郝連英手掌握起,抬起頭來想要說話:「皇爺——」


    皇帝表情漠然地打斷了他:「聽二郎說完。」


    郝連英牙關微緊,重新低下了頭。


    皇帝這是很不高興了,他知道。


    龍顏發怒是當然的,朗朗青天下,有去職官員被滅去滿門,幾無幸免,還是在這麽關鍵敏感的時候,皇帝怎麽能不生氣。


    郝連英心下焦躁。


    無論如何,這是在他指揮之下的失利。找千百個理由,他就是沒有把梅祭酒帶到皇帝跟前來,他這件差事就是辦砸了。


    而更糟的是,錦衣衛查朝中與那樂工有勾連的高級官員查了兩年多,一無所獲,最終線索是由外人直接呈報給了皇帝,留給錦衣衛的事隻有抓人,而就這一件,錦衣衛還沒有做好。


    這讓他就算想找理由都很難找。


    「梅祭酒與前朝餘孽的牽涉究竟有多深,世上恐怕很難有人能迴答了。妾室多年前已故,樂工兩年前自殺,而他自己,如今舉家溺亡,這一條線幾乎斷了個幹幹淨淨,留下的一個小兒子,天真無知,從他嘴裏能問出來的話——」


    朱謹深清冷的聲音在大殿裏響著,忽然一頓,他躬身道,「皇爺,請立即封存梅祭酒為官以來所曆衙門留下的所有文書。」


    皇帝一愣,揉了揉眉心,道:「你說的不錯,朕氣急了,一時竟忘了。」


    對方卡在這個關口滅了梅祭酒,就算成功,也在相當一部分程度上暴露了自己的存在,而即使如此,也不惜一定要伸出這隻黑手,可見梅祭酒一定是捏著了餘孽的什麽秘密,這秘密很可能還關乎命門,所以餘孽才做出這個選擇。


    翻船這一招太毒,連梅祭酒所攜的全部行李都一並沉入了浩蕩的運河裏,就算梅祭酒還算警醒,有給自己留下一點線索作為退路,但這多半是密信字紙一類,往河水裏一浸,哪怕不惜人力撈針般撈了上來,也隻是一團廢紙了。


    梅祭酒與這個世上最後的聯係,隻有他做官時留下的各類文書,這類公文存檔在各衙門的稿房裏,餘孽的手一時還伸不進去。


    但動作也必須得快,如果餘孽喪心病狂,一把火去燒了,那後續的斷案真的隻能靠猜了。


    皇帝就看汪懷忠:「去內閣,讓沈卿立即安排。」


    汪懷忠答應一聲,連忙去了。


    「朕年紀大了,」皇帝歎了口氣,按著額角,「一生起氣來,這腦子裏就有些糊塗。二郎,你還想到什麽,都說說。不必怕說錯。」


    朱謹深沒什麽表情地道:「皇爺無需動怒,梅祭酒能殺妾室,能在國子監裏庸碌十年,可見他其實沒有背叛朝廷。他應當是被餘孽誘騙,為餘孽做了一件或者一些事,留下把柄,導致不敢揭穿餘孽。但他也不甘心從此屈服,所以壓下自己的前程,與餘孽拉鋸抗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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