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謹深眉心蹙起,眼神冷上兩分——還有臉跟他撒嬌?就這樣有恃無恐以為他如過去一般好糊弄?


    他更加了點勁,冷道:「疼?活該。」


    「不是,」沐元瑜說話更吃力了,很辛苦地跟他道,「殿下,你這麽捏著,我、我口水快流出來了。」


    到時候滴到這個潔癖手上,豈不是火上澆油。


    朱謹深臉色變了變,快速收迴了手。


    沐元瑜自己揉了揉被捏得酸疼的下巴,又咳了兩聲,然後往床邊蹭,想下來。


    朱謹深雖然口氣很不好,好歹不那麽發驚人之語了,是個可以談話的態度了,她再呆在他床上就很不自在也沒必要。


    她伸了腿下去要去勾自己的鞋子,朱謹深站過了一邊隻是看著,並沒有阻止。


    穿好了鞋,她從腳踏上下來,想起朱謹深之前的問題,道:「我與殿下坦白,我確實不隻保命之心。我沒有選擇的時候,我父王強行將這個世子位塞給了我,如今他用不上我了,就要收迴去,連我沐氏的身份都要剝奪,憑什麽?我不曾做錯任何事,不願意就這樣任人擺布——我父王也不行。」


    這其中的過往關節,不用她說明朱謹深也早已想通,嘲道:「你一個——還想跟你的弟弟爭王位?」


    沐元瑜心平氣和地道:「為什麽不行?隻要我在京裏,父王鞭長莫及,找不著我的茬,就廢不了我,無非耗著罷了。我覺得這條路,還容易一些。」


    「你能耗多久?」朱謹深涼涼地,「三年?五年?」


    沐元瑜啞然了,是的,她在京已經三年,倘若滇寧王現在要召她迴去,皇帝不好拒絕,她也很難找出正當理由不迴家盡孝。


    不,等等——現在她有了。


    她沒忍住眼神發亮地望了一眼朱謹深,朱謹深瞬時會意,氣笑了,真想揍她,手都抬起來,看看她一顆破腦袋又無處下手,隻能衝她點了點:「你好!」


    現在還想著利用他!


    他簡直不得其解,以前到底是把她慣成什麽樣了,才養出她現在這樣絲毫不知收斂自省、十分敢於得寸進尺的脾性來。


    沐元瑜小心翼翼地跟他賠笑:「殿下,我也隻是實話實說——」


    朱謹深昨天說了不準她跑,她正可以以此與滇寧王談判,假如滇寧王敢召她迴去,那勘破她秘密的朱謹深就要把此事抖落出來,以他的身份,足可以挾製住滇寧王退縮了。


    「你這麽大的能耐,何必還拿我做幌子。」朱謹深冷斥,「昨日那話,你當我沒說罷。我現在也不想再看見你了,你最好早點迴雲南去,你不走,我寫信給你父王,叫他把你要迴去。」


    「我迴去,就是死路一條了。」沐元瑜可憐兮兮地跟他道,「我給父王找了這麽多事,原來他或許還不想拿我怎樣,現在就不同了,他不會饒了我的。」


    她現在對滇寧王來說,跟一把懸在眉心的刀一樣,風險太大了,她自己異位而處想一想,都覺得不能由這把刀繼續存在,必得折之而後快。


    朱謹深不為所動,繼續對她開著嘲諷:「你父王選你頂這個坑,才是他倒黴,換你任何一個姐妹,我看都不至於這麽麻煩。」


    沐元瑜摸摸額頭上包紮的布條,把這當讚美收了下來。


    朱謹深無語,他此刻是深深意識到了他麵對的不是一個普通姑娘,幾乎沒有任何事任何話語可以擊倒她,所有的軟糯都是偽裝,內裏包裹的,是一副誰也傷害不了的鐵石心腸。


    可是她要傷害他卻很容易。


    「你走吧。」


    沐元瑜抬頭:「啊?殿下,那你不生我氣了?」


    「我生不生氣,對你有影響嗎?」朱謹深冷冷道,「你不過是怕我賣了你而已。你大可以放心,這麽做對我沒有好處,我也不愛管不相幹人的閑事。」


    她被歸類到「不相幹人等」裏去了——果然連李飛章的地位都不如了,他好歹還是個便宜舅舅呢。


    沐元瑜垮了臉:「殿下,不是這樣嘛,我保命要緊,殿下一樣重要啊。」


    騙子。


    朱謹深掃她一眼,他再相信她就見鬼了。


    他毫不留情地繼續攆人:「出去,你還等著我動手不成?」


    沐元瑜心裏有點不好受,她感覺到她是真的失去了朱謹深的信任,然而這怪不得他,全是她自己作的。


    這麽僵持下去不見得能有個結果,隻怕把他越惹越煩,沐元瑜隻好低了頭:「殿下,那我先迴去了。」


    她拖著步子往外走。


    朱謹深望了眼她的背影,心內漠然想,聽到他說不會說出去就走了,她所謂的「重要」,不過如此。


    沐元瑜沒精打采地迴到家,丫頭們關心地圍攏來:「世子,談得怎麽樣?二殿下那邊怎麽說?」


    「他說不會說出去。」


    「哦——太好了。」


    丫頭們齊齊鬆了口氣。


    但見沐元瑜不像開心的樣子,鳴琴就問:「世子怎麽了?可是覺得他的話不可信?」


    沐元瑜搖頭:「不,隻是他還生氣得很。」


    鳴琴和觀棋對望一眼,觀棋嘴快道:「生氣生去罷,不過這樣的話,他真的靠得住嗎?哪天反悔又說出來就糟了。我看,還是我們想法子也拿住他個把柄才好。」


    沐元瑜抖了下:「可別,這就難哄了,我再去算計他,他真該恨死我了。」


    朱謹深目前隻是不搭理她,她再往老虎嘴邊去拔虎須,把他撩得反擊過來,真結下仇敵,她可承受不住。


    丫頭們向來信任她的判斷,就不提了,鳴琴轉而打量著她:「那位殿下脾氣這樣大,世子可挨了懲罰?」


    實際的懲罰倒是沒有——


    不過,沐元瑜心中確有疑惑,之前形勢緊張她沒空細想,此時迴到了家,對著丫頭們沒什麽可諱言的,就直接道:「他叫我脫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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