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節過後幾日,雨季過了,天自然也放晴。


    倪酥身子不好,太醫再三勸阻,這人不能在殿裏頭悶著了,她得以在太液池活動,可到處皆是重兵把守,難免叫人心情陰鬱。


    一個不起眼的小太監上前來,輕聲:“娘娘,首輔大人請您過去。”


    倪酥微微一愣,裴鬱昨日急匆匆出了宮,好似再沒返迴。


    果然,她瞧見了那人腰間的溫潤白玉,來自謝家。


    繞過一眾眼線,迴廊的盡頭,繞過來一個青年。青年一襲雪衣,眉眼風流似高山,韻味悠長似流水,比肩上乘美玉的人物,空穀幽蘭,清雅絕塵。


    他彎腰拱手,不動聲色掩去眼底決堤的微紅。


    “謝延,參見皇後娘娘。”


    這樣出塵的泓崢蕭瑟,不看臉,倪酥就知道是他了,女郎微微愣在原地,有些不知該從何而說起。


    為什麽?會在此地見到謝延呢?


    倪酥怯怯的退後一步,仿佛站在自己麵前的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段再也無法挽迴的天真與美好迴憶。


    “終於,又見到娘娘了。”謝延麵頰上,是溫暖如春風輕拂過的柔情。


    “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倪酥頗有些擔憂的問,自從光祿坊一別,裴鬱那令人恐怖的一箭,讓她始終無法忘懷。


    謝延麵色憔悴,仍然端著蒼白無力,十足十的病弱美人,可嘴角的笑意卻叫人安心:“托娘娘的福,微臣僥幸活下來了。”


    經曆了這麽多磨難,再次見到謝延,倪酥隻感歎物是人非,她被困在這深宮中,與惡蟒相伴惶惶不可終日,成了任人玩弄的籠中雀。


    上次見到謝延,裴鬱向他射出了致命的一箭,差點要了謝延的命,倪酥有時候會做噩夢,夢到謝延倒在血泊中,任她怎麽唿喚都了無生氣。


    倪酥明白,能在那樣狠辣的一箭活下來,已經是謝家花重金,將他硬生生從閻王爺手裏搶來的結果。


    可現在,四周到處都是裴鬱的人!


    “謝延,你快走吧!”女郎慌張的四處眺望,眸光中閃爍著急迫的關懷,催促他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


    她心裏清楚,自己絕不能再和謝延牽扯了,自從和裴鬱一起合作開始,自己已經是半隻腳踏入阿鼻地獄了……她不想害他……


    沒想到,謝延第一次如此急迫的上前一步,唐突的握住了女郎的手腕。


    倪酥詫異的看向他,對上白袍青年那波瀾不驚的眼眸。


    “我尋到拓兒了。”


    女郎先是微微愣怔,而後杏眼中湧現無數希翼,幾乎是熱淚盈眶:“拓兒!拓兒現下可還好?”


    “娘娘,實不相瞞,拓兒的確投了首輔麾下的兵營,可也因著隱姓埋名,躲去了災禍。”


    謝延緩緩說著:“不過,在首輔察覺前,微臣已秘密派人接走了他,將人送往了姑蘇,依著日子,如今還在路途中,估摸著再有不到半月,便可抵達。”


    “隻要進了姑蘇,就算首輔再神通廣大,手也伸不進來,再也無法動拓兒分毫。”


    “如今,隻等娘娘同他相聚。”


    他鮮少一口氣說出這麽些話來,可時至今日,內心卻充滿急切與不安,隻怕……一切真的來不及了。


    倪酥的淚花在眼眶中打轉,望著白袍青年:“謝延,我不知該如何感激你……”


    “拓兒能平安無事,我已是心滿意足,至於相聚,恐怕……”她掩麵落下幾滴淚,以錦帕輕輕擦拭。


    恐怕得等到下輩子了……


    謝延又靠近她一步,一隻以來待人接物都完美到無懈可擊,名動大魏的雪白幽蘭,眼底卻湧出濃烈的情緒。


    他說:“相信我,一切事宜以及所有死士,微臣已命家族備好,隻待祭祀大典那日一聲令下便行動起來,我親自護送娘娘迴姑蘇,絕不迴頭。”


    祭祀大典?


    九皇子想要名正言順登基,祭祀大典,是他們最好的機遇。


    可她如今不過一屆冷宮廢後,哪裏再有資格去祭祀大典呢?


    倪酥心中愁苦萬分,可隻是這一瞬的猶豫,身後便冷不丁的出現了一道人影。


    裴鬱顯然是剛才趕過來,他雙眸微眯,周身裹挾的氣場不善:“謝中丞好雅致,青天白日便來掖庭賞景。”


    謝延波瀾不驚,麵色如常,正欲開口,卻見身邊的女子已然先他一步,行至首輔身前:“大人,您特許妾身外出走走,這才恰遇謝中丞。”


    倪酥自知這惡蟒必會起疑,可轉念一想,如今她已是深陷泥沼,日子糟的不能再糟,何不賭一把,或許真能同拓兒有再相聚的機會,最差的結果不過是死,她也早就不怕了。


    此間,她便慢慢有了主意。


    裴鬱沒動,隻是伸出手,捏住女郎的下顎抬高,細細的打量她得神情。


    他麵色有些冷,辯不出太多的喜怒:“酥酥是不想在這時候見到我來嗎?”


    倪酥柔順的仰著臉,映著春光的杏眼靜靜淌過一陣水色,一眨不眨的望著裴鬱,嗓音軟綿綿的,卻帶著幾分難以掩蓋住的哀怨:“我哪裏不願了?不過是同旁人告別罷了。”


    告別?


    “我已經告知謝中丞,叫他以後不要來尋我,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從此不再有任何瓜葛。”


    裴鬱沒說話,隻是眯著眼仔細觀察她片刻,忽而,輕笑了下,俯首在女郎豐潤殷紅的唇瓣上輕吻了下,然後伸手示意她隨自己去亭子裏。


    倪酥乖巧的提著裙裾隨他走上階梯,男人在石凳前坐下,她欲站在一旁,卻不防被他伸手攬著腰直接坐在他膝上。


    倪酥麵頰瞬間紅了,他毫不避諱四周的宮人,更不避諱謝延也在場。


    果然,素來溫潤如玉的白袍公子,眼眸緋紅的厲害,手臂已經是青筋暴起,可麵上仍維持著體麵。


    這惡蟒竟然在自己麵前如此肆無忌憚的折辱他心愛的姑娘,他真是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真的嗎?”裴鬱將女郎胸前的絲帶撚在手中把玩著,複而指腹又摩挲她的唇瓣:“酥酥沒騙我?”


    這話是對著倪酥說的,可目光卻對上了謝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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