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的話,倪酥一個字也聽不見了,腦海中隻反反複複出現裴聞剛才講過的那幾個字——————


    首輔殺了你二叔。


    翻來覆去,幾乎叫她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啪嗒”一聲,手腕上纏著的一串白玉珠,瞬間崩斷,咚咚叮叮散落一地,滾落不停。


    裴聞得意了,捏起她的下巴:“早知如此,你當初還不如選我。”


    女郎剛被灌了猛藥,本就暈頭轉向,此刻一雙眼更是渙散,像被抽去了靈魂,隻剩一個美麗的軀殼。


    倪酥覺得很痛,渾身上下,哪裏都痛。


    嬤嬤已經替她處理了下身,可此刻小腹卻開始疼的攪起來,就像是有人用鋒利的刀子,一遍一遍的削下肉泥,一麵薄薄的鼓皮,被什麽東西不要命的捶打,“咚咚咚”……沒來由的忽重忽輕。


    可更令她死去活來的,是心口的疼痛,這種痛摸不著,看不見,似烏雲遮幕,大雨前,幹燥,陰鬱,悶在肉裏藏在骨血裏,她竟然愚蠢到,忘了裴鬱的心狠手辣。


    倪酥的太陽穴,一跳一跳的,後腦勺開始炸裂般疼痛。


    可即使再痛苦,她也不肯表露出來,強忍著疼痛,冷汗淋淋,麵色蒼白的要命,仍要倔強地抬起頭,嘴角,緩緩牽引出一抹冷冷笑意。


    “我與他本就是各取所需。”


    女郎的皮膚滾燙,雪白的麵頰上細汗濡濕了烏發,倔強的,柔弱卻充滿生命力。裴聞一時之間怔住了,心底的恨意,自己消散了一點,莫名生出些許愛憐。


    他不禁收迴手,眼神??,似有觸動。


    “皇後,這是最後一次,隻要你救了貴妃,從此以後,朕絕不負你。”


    冠冕堂皇。


    倪酥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指,語氣柔弱卻又堅定:“我不願。”


    幾乎是瞬間,裴聞的麵色陰沉下來,春雷閃過他的麵頰,幽黯的目光落在倪酥的心口,使得她終於看清了黑暗中他幽幽的麵容。


    不祥的預感落下,女郎心口直跳,赤裸的雙腳摩擦過柔軟順滑的床榻,下意識後退。


    “不……你不能……”


    霎時,閃電的光亮,掠過一把冰涼的寒鐵,那是一把鋒利的刀,就被裴聞握在手上。


    藥性開始發作了,痛感的熱流淌過四肢百骸,她覺得現在的自己,被架在了火爐之上,劇烈的恐懼導致氣血上湧,臉蛋,爬上了一絲異樣的血色。


    “會很快的。”裴聞下了最後的通牒。


    唿吸聲,不知不覺加重,變快,那刀抵上了倪酥的胸口,可渾身卻動不了,偏偏,腹部的絞痛如潮水一般湧了上來,企圖淹滅她,眸子蓄積的淚意,終於滾落而下。


    裴聞微棕的瞳仁裏,隻映射出,本來柔弱無力的女郎,幾乎是在頃刻間,爆發出了一股力量!


    倪酥雙手緊緊握住男人攥刀柄的手,刀口猝不及防調轉,莫入了裴聞的胸膛,可這力量並不強,刀入一分,便停下了。


    女郎的手隔著少帝的手緊緊握著刀柄,這是她自己都沒料到的力量爆發,柔弱不堪一擊的小雀,於烈火中啼出一鳴驚唿!


    鮮血,靜靜流淌,裴聞瞪大了雙眼,滿是錯愕,他呆滯的低下頭,瞧著那莫入自己胸膛的刀,神色詭辯。


    幾乎是一瞬間,倪酥所有的情緒土崩瓦解,潰不成軍,那鮮血刺痛她的眼,她害怕極了,身上又疼又難受,更是慌亂到了極點。


    然後,她親眼見證,少帝眼眸逐漸猩紅起來,他狠狠的,毫不客氣將女郎摔開。


    一手捂著插刀的傷口,另一隻手臂抬起,壓在女郎的喉嚨上,抵著她,近乎狼狽,形同瘋魔,咬牙切齒:“你敢殺朕!”


    倪酥已經徹底亂了心神,裴聞橫在她頸間的手臂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道,她的兩眼瞳仁,漸漸渙散,麻木的盯著遠方,朱唇慘白,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最後一絲空氣,被徹底榨幹,擠壓殆盡後迎來大腦的渾渾噩噩,然後是空白,雷聲一下又一下,震蕩心魂。


    她想,自己這次是真要死了。


    可在瀕臨死亡前夕,一絲空氣不設防的擠進胸腔,倪酥猛的咳嗽一聲,是裴聞放開了她?


    弩弦繃緊就位,“嗒”鬆扣的聲音,一根箭矢,披風而來,重重的落在裴聞身後,力道大到嵌地三尺!


    裴聞被震得迴了頭,眉頭皺起來,從箭來的軌跡望過去,首輔不知何時來的,就立在那裏,雷電閃過,他眼底冰寒徹骨,像一條兇蟒,快速遊曳過來,是壓抑不住的狂氣和殺氣。


    就是現在!倪酥也不知自己是從哪裏來的力氣,或許是勇氣以及求生本能,她雙手猛的攥住裴聞胸膛的那把刀,狠狠的按下去,傾注全身的力氣。


    裴聞霎時轉身,奮力掙紮,糾纏間,令倪酥脫開了手。裴聞跌跌撞撞起身,卻不防滾落在地,手腳並用的欲逃離。


    可偏偏,殿門被一人擋住了。


    殿內靜悄悄的,蕭瑟冷風從外頭唿嘯著灌了進來,肆意拍打門窗,響動令人發皮發麻。


    暗色中,佇立著一男人,那人久久未動,閃電不間歇的淌過他周身,給他鍍上了一層陰森可怖,是準備殺人的冷笑。


    他的身影被拉的很長,孤高如鶴影。


    手持雪亮長劍,緩緩走向少帝,劍尖劃過地麵,發出令人膽寒的削鐵聲。


    裴聞抬起頭,瞳孔一皺,幾乎是瞬間,一種屬於死亡的恐懼將他席卷,眼睜睜瞧著,地獄的惡鬼一步一步走向自己。


    然後,首輔蹲下了身子,那雙令人聞風喪膽,殺人無數的手掌,握住了少帝胸膛上插著的刀。


    太淺了,死不了的。


    陰影下,裴鬱的手掌緩緩開始發力,指縫下,是一種溢於言表的顫栗,興奮的顫栗,他神情是詭異的愉悅,似乎是條紅蛇,從雙眼掠過。


    皇兄,這就害怕了嗎?


    可他並不想,立刻就了結唾手可得的獵物。


    不將奄奄一息的獵物好好折磨一番,怎麽能稱之為狩獵?他居高臨下的,盡情欣賞皇兄微棕的瞳孔中,深深的絕望與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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