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的身體在漸漸康複,洛玉珠的臉色卻越來越差,傅瑾柯的信已經從十天一封變成大半個月不定期一封,最近的信中他情緒低迷,還交代了很多後事,像是要準備殊死一搏。


    “玉河現在怎麽樣了?”傅瑾柯的信中寫的並不詳細,拾年幹脆問753。


    753鮮少有這樣吞吞吐吐的時候,在拾年的催促下它展開了一片光幕:“宿主自己看吧。”


    “連長!陣地快要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要守!你們就是死也要給我釘死在陣地上!三營打完了四營補上!一個敵人都不能給我放過去!”


    目光所及之處都是焦土,陣地上的殘肢斷臂堆成新的堡壘,一顆顆炮彈從他們頭頂飛過,倒下了一個又上來一個。


    一夥敵人舉著槍沿著陣地側邊偷偷前進,地上躺著的“屍體”突然怒吼一聲:“爺爺帶你們見閻王!!”


    重傷的士兵拉響了懷裏的手榴彈,跟來不及分散的敵人同歸於盡。


    在光幕裏,拾年看到了洪啟明,他的臉上多了幾道傷,胡亂裹著紗布。


    魏楚元還是那麽痞裏痞氣的,烏糟糟的頭發,滿臉的血汙和胡子也不減他的銳氣。


    傅瑾柯頂著炮彈的轟炸,在搖搖欲墜的防空洞裏救治受傷的軍人,可是很多人還沒等到他看上一眼就去世了。


    “傅醫生,我們的藥不夠了。”


    “繃帶呢?”


    “也沒有多少了。”


    ......


    拾年盯著光幕看了很久,她表麵平靜,手心卻已經攥出了汗。


    “宿主....”753小心翼翼的喊她。


    “嘩啦!”


    拾年猛地站起身,手邊的東西全被帶倒,褐色的藥汁撒了一地。羅白剛在樓下碰到來看望拾年的洛玉珠,兩人聽到聲響快速跑上樓。


    “怎麽了這是?”洛玉珠趕緊找了毛巾來要替拾年擦掉潑在身上的藥汁。


    拾年推開了她的手看向羅白:“召集我們所有商號的夥計和掌櫃今晚到碼頭,我有事情要宣布。”


    羅白不明白她想幹什麽,還是照做了。


    羅白出門後 ,拾年就跟著玉珠去了洛宅,她帶著一個小皮箱,玉珠好奇想問問裏麵裝著什麽,拾年隻是笑笑並沒有迴答她。


    洛滄海再見到拾年時有些微怔,她與從前不同,沒有化妝沒有精致的盤發,一副隨時準備遠行的樣子。


    “你這是?”小皮箱打開,裏麵放了很多蓋著紅章的契書還有銀元,饒是洛滄海也小小驚訝了一下。


    “這是我名下所有的房產和田地,托您找個買家,我要全部出手,不打欠條,要現錢,金子最好。”


    洛滄海拿起來粗略看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問:“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這些都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吧,可都是年家的祖產。”


    “前線需要槍需要炮,還有大量的藥品。”


    “那你也不用如此,商會已經在募捐了,海外也有不少留洋人士的捐款和物資正運過來...\"


    拾年打斷了洛滄海的話:“會長,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洪啟明他們要是敗了,我要這些資產又有什麽用。”


    洛滄海所有的話都咽了迴去,將近五十的男人頭一次在一個小丫頭麵前覺得無地自容。他從凳子上起身,微彎的脊背都繃直了。


    “好,這事我來辦。”


    “還有一件事,六水巷的善堂裏有75個孩子,他們的親人都是上了戰場的永城守軍,請您照顧好他們。”說完,拾年就朝著洛滄海深深鞠了一躬。


    從洛滄海的書房出來,洛玉珠就守在門口等著,看見拾年立馬迎了上去。


    “你們聊什麽呢?說了這麽久。”


    拾年搖搖頭:“沒說什麽,就是交代了些事情。”看洛玉珠又要追問,她趕緊轉移話題,“我記得你說過,劉主編從國外帶迴了兩台便攜相機對吧。”


    洛玉珠很容易就被她帶偏了,興奮的不住點頭:“嗯嗯,舅媽說叫什麽徠卡相機,它比老式的相機輕巧方便,舅媽也是托了很多朋友才弄到的。”


    於是,離開洛家的時候拾年脖子上就多了個相機包。


    “玉珠,我打算去前線了。”


    “你又不會打仗,去前線幹什麽?!”


    “去做戰地護士,去做戰地記者,總有用的上我的地方。”


    “那我跟你一起!”


    “不行。”


    “為什麽?為什麽你能去,我就不行?!”


    “玉珠,很多人都知道我們國家在打仗,但是還有很多同胞沒有意識到這場戰場的殘酷,國人需要覺醒,我們要當這個敲鍾人,懂嗎?”


    拾年轉身向前走,揮揮手沒有迴頭,洛玉珠站在她身後,目送著她離自己越來越遠。


    羅白陪同拾年去到碼頭,他們帶著的人抬了三大箱銀元,那是拾年找洛滄海提前預支的。她給年家的每一個夥計掌櫃都分發了銀元,將商號托付到羅白和各個分店掌櫃手中,言明他們可以自行決定去留,自己的全部身家已經都給出去了,也沒法再給他們支付以後的工錢。


    銀元一份份分發到所有人的手上,羅白卻站出來將自己的那份又放迴到箱子裏。


    他像是猜到了拾年想做什麽,隻笑著保證:“小小姐,有我羅白在一天就守著年家一天,您放心大膽的幹,後方有我。”


    在他之後,一個、兩個、三個,陸陸續續有人站出來將銀元放了迴去,他們發誓一定會替拾年守好年家,守好永城。


    洛滄海發動商會全部人員,動用了能用的所有人脈,總算在拾年動身前籌措到足量的藥品,甚至還有一批黑市裏弄過來的軍火。


    拾年帶著那些物資跟著經過永城去玉河支援的部隊一起出發北上,她走的急,洛玉珠趕去告別時部隊已經走遠了。


    這批支援的部隊並不正規,是後方愛國人士自發組織起來的一批民兵,他們沒有完整的建製,沒有像樣的武器,有的甚至腰間別著砍刀,身上背著土獵槍。


    因為拾年是女生,又會些簡單的急救,她被分配到後勤組,跟部隊中年紀最小的幾個人一起。


    其中有個小男孩,看起來不比六水巷那些孩子大,他穿著並不合身的軍裝,每天跟在拾年身後幫她背傷員扛藥箱。


    部隊停下來休息的時候,拾年將自己分到的雞蛋留給男孩:“我叫徐秀年,你叫什麽名字?”


    小男孩看著她手裏的雞蛋咽了咽口水,卻沒有接:“我叫謝小七,秀年姐姐你吃吧,我不餓。”說著他就將雞蛋往迴推。


    拾年卻抓住他的手將雞蛋放到他手掌心,板著臉說:“讓你吃就吃,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飽了才能長高個兒,才能打敵人,吃!我看著你吃。”


    謝小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咬了下去。


    “唉?你怎麽不剝....”拾年看他直接連殼吃剛想提醒,腦海裏就響起753的聲音。


    “宿主,他們很多都是從敵占區跑出來的,那裏被敵人掃蕩過的地方,一粒糧食都不會留下,雞蛋已經是很少見的食物了,都是連殼吃的....”


    謝小七小口小口的吃著,像是在品嚐珍饈美味,拾年坐在他身邊,剛巧替他擋住了刮來的塵土。


    通往玉河的路線很多都被炸毀,他們從陸路換到水路,再換成徒步翻山,聽著炮火聲越來越近。


    越是接近玉河,路上的情形就越觸目驚心。很多村落都幾乎成了空村,肥沃的田地被炸出一個又一個大坑,屋舍燃燒倒塌。最靠近戰線邊緣的一個城鎮,漫天的屍臭味。幾乎每一間屋子裏都躺著屍體,有平民的,有士兵,還有些殘缺無法分辨的肢體。軍隊連打掃戰場掩埋屍體的時間都沒有,可見戰局多麽緊迫。


    拾年用手中的相機記錄下這一幕幕,在753的幫助下將相片送到了洛玉珠手上。


    等洛玉珠收到相片和信的時候,部隊已經到達玉河,與接應的軍隊交上頭。謝小七一行人連整頓的時間都沒有,到達目的地後就立刻加入了戰鬥。


    “舅媽,這是秀年的信,還有這些照片...”洛玉珠一路小跑到報社,將東西交到了劉雪茹的手上。


    劉雪茹喊來報社所有人,桌子上的照片散開,一個年輕女編輯先忍不住哽咽起來:“這些兵看起來比我弟弟還小....”


    她的抽泣聲是個開端,屋子裏陸陸續續響起壓抑的哭聲,劉雪茹紅著眼睛拿起那些照片:“前方的戰士們在奮力抗敵保家衛國,我們也有我們的戰場,我們的筆就是武器!”她的聲音帶著顫音,卻震耳欲聾,“現在拿起你們的筆和紙,我們要打一場沒有硝煙的戰,喊醒這個國家的人們!”


    新時代報社的燈從天黑亮到天明,編輯們攥寫,劉雪茹最後更改敲定,再到排版,印刷廠大量印刷。收到信的第二天中午,關於玉河抗戰的大篇幅報道就灑遍了永城。這次不是賣報紙,六水巷的那幫孩子全部出動,將新時代報傳遍了城內,血淋淋的照片比文字和繪畫更為直接,衝擊著城中的男女老少。


    一點火星在永城點燃,很快就蔓延至周圍的城鎮,漸呈燎原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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