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好車的麥捆運迴場院,等麥粒晾曬幹能脫落在打麥子。


    周勇戴著一頂草帽,肩膀上搭著一條擦汗的毛巾,他手握鐮刀直起身環顧一眼四周。


    “大隊長,你渴了吧?我去給你拿水。”


    韓二狗見割小麥的周勇起身,急忙大獻殷勤。


    周勇眯了眯眼睛:“我不渴。”


    韓二狗笑了笑:“大隊長,那你休息休息,剩下的活我替你幹。”


    周勇望著彎腰割小麥的韓二狗,他抿了抿嘴,搓搓手心上的汗,拿起鐮刀繼續幹活。


    他一把握住一把麥稈,鐮刀伸到麥稈底部,手握住鐮刀把,手臂微微用力,小麥被割了下來。


    割下來的小麥被他撂在身後,然後他在反反複複重複這種工序。


    大約割了兩個小時的小麥,敲鑼聲響起。


    所有人停下手中的活,有人原地休息,有人去喝水,還有人去解手。


    休息能有五分鍾,敲鑼聲響起,大家都很自覺,一個個迴到各自崗位開始幹活。


    一千五百多人收割兩千畝地小麥,若是按照人頭來算,一個人連一畝地的活都幹不上。


    所以不等天黑,小麥收割工作接近了尾聲。


    今天參加勞動的壯勞力是五個工分,婦女三個工分,老人兩個工分。


    即便如此,凡是集體活,大家都爭著搶著來幹。


    誰讓槐西村農耕地麵積有限呢,掙一個工分是一個工分,這也是家家戶戶窮的主要原因。


    收了工,周勇去場院視察工作,交代李明一番,隨後他去了治安大隊。


    周勇過來時,曹彪邢老七劉大壯都在馬三那裏呢,四人不知再聊什麽,離得有點距離他就聽到了大家笑聲。


    “收工了?”


    周勇點點頭,按著腰坐在凳子上,邢老七打趣他:“割半天小麥腰就受不了了?看來你也不行呀?要不迴頭我給你整點虎鞭鹿血補補身體?”


    曹彪嘿嘿一笑:“我看行!!”


    這都是什麽損友?


    周勇瞪了他們一眼:“胡咧咧什麽,我閃到腰了。”


    馬三關心起他:“周大哥,你沒事吧?”


    周勇搖搖頭,意思他沒事。


    劉大壯撇撇嘴:“閃到腰你也活該,老實待著不行嗎?非要跟大家搶那點工分。”


    周勇也不想參加勞動,問題是李家三口人都下地了,他又是生產隊大隊長,即便不割小麥必須也要去地裏,與其在地裏待著,他還不如幹點活。


    曹彪附和:“的確是那麽迴事。對了,晚上你別迴去了,馬三要請我們吃飯。”


    吃飯?


    周勇挑眉:“吃什麽?”


    馬三笑著說:“燉小雞。”


    燉小雞?


    這小子不會上山了吧?


    事實證明周勇猜對了,昨天馬三拄著拐偷摸去的山上,下了幾個套,今天收獲兩隻野雞。


    周勇得知事情經過,衝著馬三豎起一個大拇指。


    五人扯會蛋,曹彪做飯,劉大壯燒火,邢老七挑水,周勇溜溜達達迴了家。


    他迴來時,張桂芳與李彩雲正在做飯,李保田去孫會計家了,周勇與她們母女說了一聲晚飯不在家吃,隨後他上園子裏摘了一些蘸醬菜以及豆角、茄子、辣椒去了馬三那邊。


    五個人做了四道菜,小雞燉蘑菇,蘸醬菜,涼拌蕨菜,豆角燉茄子,主食是二米飯。


    大家圍坐在炕桌前,馬三端起酒碗。


    “我敬哥哥們。”


    千言萬語都在酒裏,馬三一仰脖,豪邁了小半碗的白酒。


    曹彪爽朗的笑聲響起:“你小子好樣的,哥哥們陪你。”


    大家一人喝了小半碗的白酒,劉大壯放下酒碗拿起筷子就夾菜。


    五人說說笑笑好不歡樂,就在這時,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頃刻間五人笑容一個個凝固在臉上,周勇望著馬有才兩口子不由皺眉。


    曹彪眯著眼睛就是一聲冷哼,劉大壯陰陽怪氣的開口:“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們兩口子呀?”


    邢老七挑眉,筷子狠狠拍在桌上,表達對馬有才夫妻到來的不滿。


    馬三麵無表情看著他父母,馬有才看看所有人,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


    羅玉英紅了眼眶,語氣顫抖著喊了一聲:“三。”


    馬三勾起嘴角,麵上漸漸露出譏諷:“你們來幹嘛?我家不歡迎你們。”


    羅玉英聽了馬三紮心窩子的話當即哭了起來,馬有才在一旁唉聲歎氣。


    曹彪一臉的不耐煩:“你們來哭喪的呀?”


    氣氛原本好好的,就因為他們兩口子的到來,整的大家都沒心情吃飯。


    羅玉英情緒上有所收斂,馬三放在炕桌底下的手攥成拳,他咬著後槽牙:“你們走吧,我與你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三,你聽媽說。”


    羅玉英把話說到這裏,馬三抬起手示意她別說了。


    還有什麽好說的?


    被拋棄是事實,想讓他未婚妻嫁給他弟弟也是事實,馬三尋不到任何理由原諒自己父母所作所為。


    馬有才見此唉聲歎氣的開口:“三,爸知道你恨我們,可我那不也是沒辦法嗎?”


    沒辦法?


    馬三聽著自己父親的話,他吸吸鼻子,壓下心底不斷上湧的憤怒情緒:“我理解你們所做的決定,所以你們可以離開了。”


    馬有才漸漸低下頭:“三,不管咋說我們都是一家人,爸跟媽這輩子對不起你,等來世我們在彌補你……”


    周勇聽著馬有才的話,挑了挑眉,心說:這是來求原諒的?


    事情發展到這裏,換做是誰,都會以為他們兩口子來求馬三原諒,可事實卻不是。


    一套親情組合拳打拳,馬有才厚顏無恥言歸正傳。


    現在大隊沒有餘糧救濟馬家,因此家中無糧度日,兒媳婦鬧兒子鬧,馬有才隻能硬著頭皮東家借西家求,奈何他們人緣不好,一個個把他們兩口子拒之門外。


    在兒媳婦與兒媳慫恿下,兩口子隻能求借到馬三頭上。


    名義上是借,其實就是來問馬三要糧。


    得知他們真正的目的,馬三都被氣笑了。


    現如今他沒有勞動能力,就指望那點餘糧度日,馬有才兩口子要是想過他的死活,都不會出現在這裏。


    馬三笑嗬嗬望著自己父母,他說:“七哥,我要下地。”


    大家都不知他要幹什麽,邢老七扶他一把,馬三來到炕沿邊上。


    他不緊不慢穿上一隻鞋子,撈過立在一旁拐杖麵帶微笑朝馬有才羅玉英走去。


    在大家注視,馬三快速舉起拐杖朝馬有才頭砸了下去。


    曹彪瞪大眼睛驚唿:“馬三?”


    邢老七被這一幕震驚住了,反應過來的劉大壯欲要下地,被眯著眼睛的周勇不露痕跡按住了腿。


    下一秒——


    慘叫聲在屋內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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