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田與張桂芳已經睡下了,周勇搖搖晃晃與李彩雲迴了西屋。


    被褥已經鋪好,周勇腳都沒洗上了炕。


    等李彩雲端著洗腳水進屋時,周勇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們今晚沒少喝酒,李洪軍喝多了,周勇也不清醒。


    若不是喝多了,李洪軍會跟周勇說投機倒把的事情嗎?


    即便是會說,也不會今天跟他說這件事情。


    這一夜周勇連個夢都沒做,睜開眼睛正正好好四點鍾。


    他是被尿憋醒的,醒來穿上衣服褲子就往茅房跑。


    等他解過手迴來時,張桂芳已經在做早飯了。


    周勇本想幫忙燒火,被張桂芳推走,見此他洗洗臉幹些力所能及的活。


    李保田沒一會出現在院中,李彩雲在幫張桂芳做早飯。


    “爸,調借馬匹的事情怎麽說了?”


    李保田笑著說:“張書記說了,到時候問農場替我們調借馬匹……”


    農場?


    “農村離槐西村兩百多地裏,調借路程是不是有點遠了?”


    李保田一臉無奈:“再有幾個月就秋收了,那個大隊不用馬匹收拾秋?也隻有農村有一些馬匹,其他地方張書記說想都不要想……”


    周勇一想覺得是這個道理,畢竟如今已經六月下旬了,眼看要收小麥,然後是土豆,漸漸開始收割其他農作物。


    翁婿二人在院中聊聊工作上的事情,不到五點鍾李家就吃早飯了。


    今天早飯很豐盛,張桂芳包的豬肉餡餃子。


    吃飯時張桂芳張羅一會去上山采摘山貨,周勇說:“媽,你跟小雲別去了,這幾天上山的人太多,去了也采不到多少山貨……”


    有些村民為了多采一些山貨,淩晨兩點多鍾摸黑就上山。


    還有一些打獵的人,貪黑起早往山上跑,一個個是能幹,可他們忽略了很多問題。


    能采摘山貨範圍有限,村民天天這樣采摘,破壞環境不說,最主要的是會影響山貨生長。


    張桂芳一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我們娘倆也不能在家蹲著呀?去了多少能采些山貨,總比在家待著的強。”


    李保田聽完自己老伴的話:“去了也白跑腿,你就在家吧,實在待不住你收拾收拾園子……”


    張桂芳瞪了一眼李保田:“園子有啥可收拾的?采山貨能賣錢,收拾園子你給我錢花呀?”


    李保田不吭聲,張桂芳不是心思嘀咕:“花錢時知道問我要,家裏有多少錢你不清楚呀?”


    周勇看看自己老丈母娘:“媽,我那還有一些錢,迴頭我拿給你。”


    張桂芳急忙搖頭:“周勇,你別多心,家裏錢夠用。媽就是看不慣你爸那副嘴臉,搞得家裏像是有多少錢似的……”


    李保田低著頭吃著餃子:“你可別嘮叨了,吃飯吧!”


    張桂芳張了張嘴,不是心思狠狠剜了一眼李保田,李彩雲看看自己父母,心中不好受。


    要不是因為她的關係,李家日子過得要比如今滋潤。


    雖然達不到頓頓有肉吃,但也不至於處處需要精打細算。


    李彩雲吃著餃子一聲不吭,吃過飯周勇迴了西屋。


    他還有一百七十塊錢的存款,周勇為馬三留來七十塊錢備用,準備把餘下的一百塊錢給張桂芳,自己留了兩塊錢零花。


    這幾年周家沒少問李家借錢,周勇雖然不過問這些事情,可他心中有數。


    都說周勇恨自己家人,他恨的情有可原。


    他是李家上門女婿,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靠人家李保田混上個記工員的職務,周家人要是考慮過他的感受,都不應該總問李家借錢,並且還是有借不還的那種。


    周勇也就是攤上李保田張桂芳這樣的嶽父嶽母,要是錯一個人家,人家兩口子說點難聽的話,給他臉色看他不都得受著嗎?


    而且日子都是自己過的,周家窮不是因為他,他們這樣對待周勇,試問他如何能不恨他們?


    想起這些事情周勇不由咬緊後槽牙,覺得周家人實在太不爭氣。


    要點骨氣的人家,都不會這樣沒臉沒皮刮拉自己大兒子,可你看他們都做了什麽?


    周勇鬱悶的緩緩閉上眼睛,心口堵的厲害,要是可以的話,他這輩子都不想看見周家任何人。


    事實他們住在一個村裏,僅隔了五家,低頭不見抬頭見,有些事情即便他裝作看不見,也不能當做他們不存在。


    周勇死死捏住一遝一百塊錢,一遍遍安慰自己,不要生氣,不要生氣,可他找不到不生氣的理由。


    拿著錢周勇來到東屋,張桂芳在擦箱櫃收拾屋子呢,李保田低著頭坐在炕沿邊上挨訓呢!


    張桂芳見周勇進來了,她閉上了嘴,李保田仿佛看見了救星一般:“到時間去大隊了?”


    周勇看看時間,見才六點,心說:這個點去大隊幹嘛?


    他都不用猜就知道,定是李保田招惹了張桂芳,因此被嘮叨上了。


    周勇笑了笑,沒接自己老丈人的話,他與張桂芳說:“媽,這錢你拿著花,不夠跟我說……”


    張桂芳望著周勇遞到她麵前的一遝錢,不由看了一眼李保田。


    “周勇,你多心了,媽吃飯時就是氣不過你爸才嘮叨幾句,你趕緊把錢收迴去……”


    周勇見此把錢塞到張桂芳手中:“媽,你拿著吧,不能總是讓你們支付家裏日常開銷……”


    有時周勇覺得自己挺狗逼,三年了,不曾給過李保田張桂芳包括李彩雲一分錢。


    這事兒他做得不對,即便是上門女婿,也應該養家糊口,可這幾年周勇賺的錢都裝在他自己兜裏,從來不往外拿一分一厘。


    正是因為如此,他在張桂芳李保田眼中落下一個會過日子的名聲。


    豈不知周勇存錢是想跟李彩雲離婚,在為他自己將來鋪路。


    如今他沒有離婚的念頭,打算與李彩雲白頭偕老,因此他把自己積蓄拿了出來。


    張桂芳有些不知所措,看看不吭聲的李保田:“你倒是說句話呀?”


    她說這句話的同時,心中想的是自己早飯時不該多那一嘴,猜測周勇這是不高興她的表現。


    李保田瞅了一眼周勇:“錢你拿迴去吧,家裏又不是揭不開鍋了。”


    周勇卻說:“爸媽,錢你們收下吧,我知道家裏日子難過,都是我拖累的這個家。不過你們放心,以後我會好好努力工作,爭取咱家過上好日子……”


    張桂芳聽完自己女婿的話,瞬間淚目。


    倒貼周勇三年,可算他說了一些他們兩口子愛聽的話。


    李保田目光落在周勇身上,這一刻他覺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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