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跟跟著沈亢,來到了離桃源李府不遠的地方。


    這裏有條蘊靈河,直穿桃溪鎮而過。


    河岸兩邊的堤壩上,一排排楊柳在隨風招搖,一些枯黃的枝葉,被甩進蘊靈河中,沉寂無聲。


    沈亢撅斷一根柳條,在手上把玩著,看著奔流不息的河水,歎息道:


    “當年的事是我負了你,也負了先父啊!”


    沈默不知為何他又提起此事,隻得應道:


    “沈伯父!不用再說,我已知曉緣由,錯不在你……”


    沈亢打斷他道:“你先聽我說完!”


    沈默立時住嘴,靜待下文!


    沈亢道:“那天父親像是知道你就在沈府外一樣,平日足不出戶的他,早早的打開了家門,將還在繈褓裏的你撿起。”


    “迴來後又不顧大哥和二姐的反對,執意要認你做第四子。我說我收養你都不行。”


    沈亢頓了半晌,接著道:


    “那時的父親已近雙稀之年,已是莊裏最老的人。認你這個來曆不明的小兒,這在別處或許也沒什麽,但在最重名正言順的沈家莊來說,無異於是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我那五十多歲的哥哥要認你這個滿月的孩子作弟弟,他的孩子要尊稱你一聲叔父!”


    “二姐更是接受不了,氣的直接迴了夫家,不再過問這件事。”


    “我到沒什麽所謂!隻想著如了父親的意,不論他想做什麽!”


    “你這個可憐的小家夥,在沈家那幾年可是受了多少冷落,白眼!估計除了父親對你好以外,就隻有我家靈兒親近你了。”


    “父親走後,大哥執掌門戶,趕你出家門也就成了必然之舉”


    “我與他理論,想把你收養在身邊,可大哥執意不肯,還說隻要有你在沈家,沈家就是個笑話而已!”


    “把你趕了出來,並對外宣稱,你與沈家再無瓜葛,誰若再說你是沈家的第四子,就是和沈家作對。”


    “經過這件事,我和大哥也徹底鬧翻了,一氣之下便分了家,可憐大哥一直維護著沈家的名聲,卻再次成了笑話!”


    “唉!”


    沈亢說到這便住了口,微一抬手,手上的那節枯柳便飛入河中。


    沈默盯著蘊靈河,看著水麵上瀲灩著的光波,陷入了沉思。


    成年人的世界多有不順與羈絆,不能率性而為!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


    沈默一直以為是自己做了什麽錯事,才另沈家大哥不快,非要趕他走,殊不知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


    “咳咳!”


    沈亢又開始咳嗽起來,急促異常,似是要將肺葉都咳出來!


    沈默剛想上前,沈亢連忙擺手製止。


    過了好一會兒,沈亢才平複下來。


    風輕輕吹動他已經泛白的頭發。


    沈亢緩緩道:“我聽靈兒說,你在比武那日,曾入魔障?”


    沈默道:“不錯!那日之所曆可謂是如臨深淵!”


    沈亢道:“那……那你和我說說,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語氣竟是有些激動!


    沈默笑道:“沈伯父!我可沒有逃!是靈兒那幾句話驚醒了我,使我明悟。”


    “我結合自身所曆,打碎了那如淵之境,又舍棄了諸多負麵念頭,一時間心境超脫其上,狀態便恢複了。”


    沈亢喃喃道:“原來真的是要靠自己才行!那我……那我……”


    沈默道:“沈伯父!你問這個是有什麽緣由嗎?”


    沈亢便與沈默說了,他也曾入魔障,還落下病根一事。


    沈默揣思道:“那聽心湖竟有如此功效,能使人深入魔障?”


    沈亢道:“那聽心湖是這桃源李府的根本,它能讓人叩問本心,所觀所想都會無限放大,明確自己最適合的修行方式,和修行方向,可謂是一處,絕佳的修煉之所。”


    “唉!”沈亢歎息一聲,接著道:“可惜!我錯過了那次機會,走入了差路。”


    沈默想了想,道:“沈伯父也別太悲觀,或許……或許還有補救之法!”


    此話一出,沈亢全身靈力暴起,衣袂飄然!完全看不出病態。


    顫聲道:“你說什麽!難道你有解決的辦法?”


    沈默也是第一次麵對,這麽強力的靈氣壓力,也來了精神,他雙眼放光,用力握拳,全身肌肉瞬間壓縮下去,看樣子是想和沈亢,打上一場。


    沈亢看到沈默的樣子,有些好笑,這小子還真好戰,連我都想打!朗聲說道:


    “你小子先別忙打,你先說說補救的辦法,再和我打也不遲。”


    沈默冷靜下來,道:“辦法就在你自己的念頭裏!”


    “嗯?”在沈亢的疑惑間,沈默繼續道:


    “你說你會像那顆石子泛不起波瀾,永遠也成不了那湖。”


    “其實是你把自己局限了,為什麽變成那湖呢?比那湖還廣袤的還有那日那月那星空,難道你都想去變化嗎?”


    沈亢已閉上雙眼,靈力還在釋放。他的心神都已沉浸在沈默的話語裏,沉浮變化。


    “要我說,就做自己就很好,無需去借誰的力,我要那湖那天地那浩瀚,都以我為尊!”


    沈默越說越興奮,好似說出了自己宏大的願景一般!全然不知沈亢的變化。


    沈默字字鏗鏘:


    “我要從一顆石子,蛻變成擎天巨擘,雖有千難萬險,初衷不變。我要以敵人的鮮血將自己熬煉,要將靈蟲巨獸的肉與骨往肚子裏咽!就算這漫漫無邊,鴻溝天塹,都不能阻我心願!”


    像是過去了很長時間,又恍然一瞬間。


    沈亢不知何時已經盤膝坐下,麵色鎮定。


    體內靈核疾速運轉,他修煉的水靈力功法,不自覺的運轉起來。靈力沿著特定的經脈湧動,大都通順,唯有一處阻滯。


    此處為手太陰肺經的,太淵穴,中府穴,魚際三處大穴。


    這三個閉塞的竅穴,就是沈亢的症結所在,他在入魔時,功法靈力,錯入了別的竅穴,致使此三竅穴閉合。


    但在沈默字字鏗鏘的話語中,沈亢體內的這三個竅穴,都有了鬆動的跡象。這就像是遺失了鑰匙的寶箱,在別人的提醒下,重新又把鑰匙找到!


    玄之又玄,誰也說不清其中的道理。


    在靈力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下,太淵穴終於率先被衝開。


    第一個竅穴被衝開後,靈力如衝擊腐壞的堤壩一般,中府,魚際兩個竅穴也不能再阻擋,相繼被破開。


    四周的靈力開始向此處匯聚,正在奔騰著的蘊靈河,卻慢慢平靜下來。


    沈亢陡然睜開雙眼,眼中精光爆射。


    仰天長嘯一聲,直震得柳樹枝葉簌簌,震的沈默耳朵生疼。


    隻見沈亢伸出雙手,手上迅速就凝出了兩枚靈力球,身體騰空而起,手上的靈力球,射入蘊靈河中。


    兩道似驚雷般的聲音響起,平靜的河麵,被炸出兩個巨大的坑洞,已可看見河底的泥沙。那坑洞,瞬間又被河水填滿不見。


    沈亢緩緩落下,麵色紅潤,一改往日頹廢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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