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灣別墅。


    賀立川進門,蘭姐照例熱情伺候。


    他隨手把手裏的月季丟到玄關櫃子上,脫掉西裝外套,蘭姐馬上接過去。


    “人呢?”賀立川問。


    “誰?”


    蘭姐對上賀立川‘你說呢’的眼神立刻會意,“哦,少夫人剛迴來,臉色不好,在工作間。”


    賀立川坐下來,眼角瞥了眼樓梯盡頭,深褐色的眸底閃過一絲煩躁不安,“午飯不用做?家裏窮的揭不開鍋了?”


    蘭姐:“····”


    現在是北京時間下午兩點···


    “我去做!”


    算了,老板永遠是對的。


    蘭姐動作快,一會功夫端出來四菜一湯。


    笑嗬嗬地擺好,“我去叫少夫人下來吃飯。”


    過了一會兒,人垂頭喪氣下來,“少夫人說不餓。總這麽不好好吃飯咋行?”


    賀立川眸色漸深,微微一動,放在餐桌上的右手隨意輕點桌麵,從煙盒掏出根煙,點燃,夾在修長的指尖。


    “誰讓你自由發揮,不按食譜做?”


    “江醫生那個食譜上很多都是少夫人不愛吃的菜····”


    蘭姐說完有些後悔,馬上找補,“您說了算,我去重做!”


    不然又得說她占山為王了。


    賀立川抽了根煙,語氣淡淡的,“她不愛吃的你做,搞不清大小王?”


    蘭姐懵懵地看著他,手上端著空托盤,憨憨地問,“誰是大王?”


    “讓你來伺候誰的?”


    “您和少奶奶。”


    賀立川掀起眼皮睨她一眼,大半根香煙狠狠按進潔白的骨瓷碗裏,“好好想想誰才是這個家的大王。”


    說完起身離開餐廳,往門口的走。


    蘭姐趕緊放下托盤去幫他拿皮鞋,“您這就走,不多待一會兒啊?”


    她放下皮鞋一抬頭,看見賀立川已經折迴客廳,手裏拿著之前放在玄關櫃子上的月季。


    “你倒是想我走。”


    啊這!誤會啊!


    蘭姐收起皮鞋,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分析當下的形勢,畢竟這關係到自己的職業生涯。


    誰是大王?


    賀立川閑庭信步的上樓梯,垂直身側的左手隨意撚著月季花枝。


    火紅的花朵半開不開,沒有玫瑰的精致,倒多了幾分生動。


    他在工作室門口站了一秒鍾,左手背到身後,伸出右手擰開工作室的門。


    楚畫不工作的時候不愛鎖這裏的門,隻是不鎖這裏的,原因不明。


    看見賀立川進來,楚畫鬆開手裏的紫檀筆筒推到一邊,低頭安靜整理小箱子裏的修複工具。


    賀立川身高腿長,順便一搭,右腿和半邊屁股已經坐在工作台一角,嘴角輕勾著。


    垂下眼眸,鴉黑濃密的睫毛蓋住眸中的情緒,訕笑一聲。


    “就為我擋你臉生氣絕食,不醜死想餓死?”


    他抬起眼皮瞥到右手邊筆桶裏插著枝粉色月季。


    土氣!


    “出去,我死了不正好,你光明正大追求幸福。”


    楚畫手上一直沒閑著,小心梳理著毛刷。


    烏黑微卷的長發被她用夾子利落地盤在腦後,燈光下,本就白淨的皮膚更加透亮細膩,像樓下的骨瓷餐具。


    鼻尖挺拔線條秀麗,側麵隻能看到一邊小蝴蝶似的睫毛,蓋住下麵清澈的杏眼。


    賀立川移開目光看向對麵的博古架,笑的挺無賴,“想讓我婚姻狀態那欄填喪偶,背上克妻的鍋,怎麽那麽惡毒?”


    要說男人胡攪蠻纏起來真沒女人什麽事!


    楚畫放下手裏的工具,摘下手套丟到一邊,抬起清冷澄澈的杏核眼,“不,是我克夫,已經喪夫三年,都滿孝了。”


    見他比還沒見自己大姨媽次數多,還沒大姨媽準時。


    “你現在怎麽變的這麽尖酸刻薄?”


    賀立川歪著腦袋睨她,眉間輕蹙,“那我是什麽?”


    “鬼魂,鬼丈夫。”楚畫伸手從旁邊書架上拿下來一本比臉兩個大的專業書,氣定神閑地翻開。


    把一旁的人當空氣。


    然後聽到震耳欲聾的關門聲。


    賀立川的臉比蘭姐早上買的黑魚都黑,噔噔下樓,抓起掛好的西裝外套,換鞋。


    蘭姐看出來不對勁,壯著膽子問,“又吵架了?大少爺你讓讓大少奶奶,她挺……”


    “砰!


    巨大的關門聲把蘭姐嚇得一驚,嘴裏接著剛才的話“不容易的……”


    她搞不懂小兩口,剛結婚那會兒好的蜜裏調油,每天她都不敢在家,怕礙事。


    幾次迴來的不是時候,看了不該看的,被賀立川放了長假。


    等再次接到他的電話迴來,家裏隻剩楚畫一個人,每天下班不說話不吃飯,整個人變的更加憂鬱清冷。


    前後也不過一個月,發生了什麽?她不敢問,楚畫也從來不說。


    隻是從那以後賀立川極少迴來,一迴來兩人就會吵架,次次都是不歡而散。


    老周在車裏看到賀立川出來,馬上下車,打開車門,“大少爺!”


    賀立川鬆開一直握著的右手,扔出一朵帶刺的粉月季砸在地上,側身坐進車裏。


    “大少爺,去公司?”老周問。


    賀立川眯著眸子,靠在真皮座椅上抽煙,吐出的煙圈縈繞在寬敞的車廂。


    “迴賀家,討債。”


    老周後脖子一涼,心裏有數了,默默啟動車子往賀家老宅開。


    這幾年,每次從雲水灣出來,隻要是冷著臉,賀立川一定會迴賀家,雷打不動。


    賀家。


    賀立川從勞斯萊斯上下,邊走邊脫掉西裝外套,穿過花園,進入客廳,隨手把外套扔在沙發上。


    意大利皮鞋的牛筋底跟實木樓梯碰撞發出噠噠聲。


    賀立川上了二樓,一腳踹開書房的門,正看書的賀雲庭嚇了一跳,抬頭摘掉老花鏡,“又抽什麽瘋?”


    又不是第一次被兒子踹門,賀雲庭已經習慣了,可好歹自己是老子,不要麵子的?


    賀立川這時不慌不忙地往沙發上一坐,疊起兩條大長腿,兩條胳膊張開搭在沙發靠背上,嘴角勾起,笑的讓人發毛。


    “鴻耀跟泰嶽的合作我不同意。”


    泰嶽是最近幾年突然冒出來的做新能源的公司,實力一般,據說老板是從海外迴歸到本土的新貴。


    跟鴻耀的合作是賀雲庭一手促成的。


    “為什麽?”


    賀雲庭合上書,神情有一瞬間的緊張,但轉瞬即逝,“合作已經談到最後環節。”


    賀立川拿起茶幾上的煙點著,抽一口,笑的挺混“我是總裁我樂意!”


    他把整支煙按進煙缸,從鼻孔吐出煙霧,起身,雙手插在褲兜出去。


    挺得意。


    賀立川出了書房漫不經心地下樓。


    沈秋瀾聞訊從外麵趕迴來,踩著高跟鞋往樓梯這兒跑。


    “別急,你老公還活著呢。”賀立川嬉皮笑臉地從樓梯上走下來。


    沈秋瀾拍拍胸口,摘掉旗袍外麵的披肩,跟著兒子坐下。


    “立川,你今兒跟媽說句實話,你爸到底怎麽惹到你了?”


    “以前不是好好的?自從三年前你跟小畫結完婚,你怎麽就把他當仇人呢?他是你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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