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陽城,官道上,此時陰雨綿綿。


    封至麵無表情,扯住一人的胳膊,將他拖拽著走在大道上,血跡染了一路,混著雨水,更顯蕭瑟。


    圍觀之人無一人敢出聲阻攔,就這樣浩浩蕩蕩的隨著封至一行人而去。


    尋常百姓很是疑惑,尤其是看見劉烈的官服後,大為震驚,這到底是什麽人,居然能在皇城中這樣對待一國太子?並且,朝廷居然無人敢阻攔?


    隨著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呈三角狀朝炎陽城中最大的馬場走去。


    封至停在這片馬場前,看著無數馬匹奔騰,吵鬧無比,垃圾成堆,他們,就生活在這個地方?


    捏緊了劉烈的胳膊,將他猛的朝地上砸去,“他們人在哪?”


    劉烈疼得齜牙咧嘴,哀聲長嚎,聽見封至的話語,掏出脖子上掛的一個玉哨,放在嘴邊極有頻率的一吹,馬匹四散開來,地上出現一道暗門。


    “我求求你,放過我吧,他們還沒死完!”劉烈再次哀求道。


    封至眸色一深,直接一腳踹到他的下巴,“閉嘴。”


    隨即朝地下暗門走去,劉浪皺著眉,也想跟去,卻見奉守轉過身,掃了一眼圍觀眾人。


    “在場之人,在我等出來之前,都不準動。”


    眾人開始竊竊私語,這也太霸道了些。可有人在親眼目睹了奉守出手後,可不敢不聽;當然,也有那種不當迴事的人,出聲挑釁,“這馬場又不是你家開的,管這麽寬?”


    奉守冷淡地瞥了這人一眼,靈力隔空而去,將這名出聲的幼蒙境巔峰,直接人首分離。


    眾人唿吸一窒,再不敢多言。


    ……


    ……


    封至沿著暗道逐步往下,眼前一片幽深,一陣氣味傳來,竟全是血腥與腐肉的味道。於是他快步往前,隻見到底有扇鐵門,血跡斑駁,給人一種絕望之感。


    身後的桃子控製不住捂著鼻子,這味道,簡直難以言喻。


    封至深唿口氣,將門緩緩推開,映入眼簾的場景,讓他渾身凝固。


    每個人都被困在一個凹槽中,就這樣平躺著,靜靜等待著死亡,所有凹槽環繞著一個圓形血池,裏麵則是平波無痕的血液。


    封至緩步來到一個凹槽前,看清了此人的長相,控製不住彎下身來,雙拳緊握。這是喜歡在門口打瞌睡的張大爺,被砍了雙腿和一隻手,臉色已呈青白,已經走了許久。


    封至雙眼通紅,走向另一處凹槽,這是喜歡聊閑的趙嬸,村裏人的隱秘之事她都多少知道些,還總喜歡往外說,她雙臂已然不在,肩膀處還有著一個大洞,血肉都被挖走了,看見裏麵的白骨,也走了許久。


    封至控製不住的落下淚來,一個個看去,這是黃二娘,這是周叔……


    衛佑同樣不好過,同村十五年,竟是這樣慘烈。


    趙香香被桃子攙扶著,也在不停地找人,桃子在一旁看見這些人的模樣,忍不住開口,“等出去我們把那些人全殺了。”


    終於,趙香香瞳孔睜大,直往一個凹槽撲去,痛哭出聲。


    “娘!”


    婦人的四肢健全,渾身卻呈幹涸狀,依稀看得見死亡之時恐懼的睜大雙眼。


    趙香香看見自己娘親這個模樣,悲痛欲絕,控製不住噴出大口鮮血,桃子連忙攙著她,卻瞥見了她眼中逐漸消失的生機,不由大急,“你別這樣,要活著!”


    趙香香淒慘一笑,是她錯了,看錯了人,害了自己,也害了家人,她不配活著!


    封至也走了過來,見桃子在一旁著急不已,掏出了她培養的靈桃想給趙香香吃下,搖了搖頭,“沒用的,是她自己不想活了,你這靈桃可沒有起死迴生的作用。”


    隨後望向即將落氣的趙香香,認真開口,“香香姐,你放心,但凡與我自在湖人士有關的人,都要死。”


    趙香香笑了笑,嘴唇微張,想要說些什麽,卻再也說不出口,就這樣,緩緩閉上了眼睛。


    封至眼睛一酸,望著眼前兩百多個凹槽,心中怒火滔天,殺意彌漫。


    村裏人可能至死都不知道為什麽會被這樣對待,他們在求饒,恐懼,絕望中受盡折磨而死,若是他不來炎陽城,可能他們死在炎陽城,死在這髒亂的馬場地下,發爛發臭,都無人知曉。


    “有一人還未斷氣。”破曉輕聲說道。


    封至陡然抬頭,看著所有凹槽,太多了,他先前沒有看完,破曉為他指了指方向,封至快步尋去,終於發現了那道氣息,低頭一看,封至愣住,是趙金寶,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小胖子。


    趙金寶蜷縮在凹槽角落中,雙眸緊閉,唿吸微弱,兩年未見,也不曾見他長個兒,甚至比原來還要瘦小,直接成了一副皮包骨。


    封至雙目微怔,輕聲喚道:“小金寶?”


    趙金寶陡然睜開雙眼,愣愣地看著封至,小聲開口,“小至,這是我第一次在夢裏看見你。”


    封至眼睛漲得發疼,卻是揚起笑容,“抱歉,我不知道夢裏的路,來晚了。”


    趙金寶縮在角落裏,搖了搖頭,“幸好你這個時候來,要是提前來,你也得被他們剜著吃。”


    封至彎腰將趙金寶的小身體抱在懷中,很輕,鮮血流了封至滿身,他不在乎,將趙金寶的小腦袋放在自己的肩頸側,避免他看見凹槽中的其他人。既然小金寶當作這是夢,那就是一場噩夢。


    “我來的時候,沒看見其他人,你被剜著吃,肯定也是做夢。”封至輕輕揉了揉趙金寶的腦袋,笑著開口。


    趙金寶就這樣趴在封至懷中,唿吸微弱,微微呢喃,“我就知道那是夢,天底下怎麽會有那種人啊。”


    “小至,我們現在在哪裏啊,這裏好黑。”趙金寶詢問道。


    封至耐心迴答,“我們現在正在夢中走路,小金寶想去哪裏,待會我們就會到哪裏。”


    趙金寶唿吸仿佛停頓了一刻,又打起精神,“那我想去孟府,看看我姐姐。”


    此話一出,封至瞬間停住腳步,看著不遠處趙香香的屍體,說不出話來。


    趙金寶見封至不說話,嘀咕道:“娘親一直在我身邊,如今又看見了你,我就隻想見姐姐了。”


    封至臉色蒼白,卻是堅定有力的迴答,“好。我帶你去孟府見她。”


    抱著趙金寶,路過他娘親和趙香香的屍體,停頓片刻,當作告別,隨即一步跨出,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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