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謝父王。」


    目的達成,沐元瑜也就要告退了,這是她爹小妾的院子,她呆著挺不自在,一般都不喜歡久留。


    不想結香站在桌邊,忽望著她露出一個很是忍笑的表情來,沐元瑜下意識摸了摸臉,她有哪裏不對?


    「世子別碰,您臉上有墨。」結香笑道,「您等一等,婢子去擰條熱巾子來。」


    這一說滇寧王放下書來,也往她麵上一打量,方發現她左邊太陽穴處沾了一抹淡墨,因角度問題,他先沒見著。


    女兒雪白無辜的臉上沾了墨很是逗趣,滇寧王也忍不住笑了:「你先前在做什麽?這個時辰還在寫課業呢?又不考科舉,不用用功到這個地步。」


    「沒有,母妃那裏忙,我幫著算些賬來著。」沐元瑜站著迴憶了一下,應該是最後她穿裘衣出來時不小心沾上去的,不然榮正堂裏那麽些人,沒道理都沒看到。


    她便攤了手,果見左手掌緣處有墨跡,可能不小心蹭臉上去了。


    說著話,結香很快重新進來了,拿著熱乎乎的布巾給沐元瑜擦了手臉,嘴上笑道:「世子真是能幹,都能幫著娘娘看賬了。」


    沐元瑜謙虛一句:「並不是看,不過算些數字。」


    「總是世子用功的緣故。」結香笑道,「娘娘這陣也著實辛勞了,我們夫人白日裏還說,眼看著娘娘為一府上下勞累著,她卻自在閑適,心中很為不安。」


    沐元瑜愣了愣,微有疑惑地向結香麵上望了一眼。


    對於孟夫人與柳夫人這兩個有品級的側室,沐元瑜在個人感情上來說,就是都沒啥感情。


    結香以為她待清婉院這邊親近些純屬錯覺,柳夫人比起孟夫人是低調戲少些,但不論戲多戲少,都是她爹的小妾,她的立場是站在滇寧王妃那邊的,那就不可能對這兩偏房有多餘情分。


    也許她明麵上是和柳夫人的來往多些,可那是因為滇寧王常駐清婉院啊,不然她一個嫡子成日沒事幹跑老爹小妾院來作甚?


    既沒感情,沐元瑜便不會被幹擾到判斷,她立即意識到了結香的言外之意,並且確定並非自己多想。


    柳夫人這是怎麽了?悠閑獨一份的寵妾日子過夠了,打算出手給自己找點事做了?


    照理說,一般人家妾室協理家務的也不是沒有,主母病弱更有直接代為執掌中饋的,但這不是滇寧王府的行事。


    說句拿大一點的話,王府內院之中,哪怕一根針的動向都由榮正堂掌控。


    所以形成這個局麵,沐元瑜心中輕咳一聲,原因正是為著不才她。


    她的性別是滇寧王府的最高機密,容不得一絲外泄,在這一點上,沒有作為王府女主人以及她親娘的滇寧王妃更能用心護持的了。


    滇寧王不傻,不可能允許第三隻手掌權,即便是最不要緊的一點雜務,可這個口子一開,誰知道會不會牽扯出點不該牽扯的呢?


    與其到時描補,不如都安分圈個院子呆著,好吃好喝,又不虧待什麽。


    所以對結香的試探,沐元瑜心情很平和,她還笑了笑,道:「夫人照顧好父王便是為母妃最好的解憂了。」


    與她不同的是,滇寧王的笑意淡了下來,他盯住了結香,慢慢道:「你大膽。」


    他是能把王位從次兄手裏搶過來的狠人,一個小丫頭的弄鬼,沐元瑜都聽得出來,他有什麽不明?


    結香的意思才開了個頭,注意力都在沐元瑜身上,完全沒想到能招惹上滇寧王,唬得腿一軟,不受控製地當即就跪倒了,熱巾子都握不住,丟在身側,顫著嗓子道:「王爺息怒,婢子沒、沒有——」


    她腦中一片空白,因為她一開口就發現自己錯了,她想說她沒有其它意思,但那「其它」又是什麽?她想撇清,當直接說不知道王爺為何動怒才是!


    柳夫人從結香說出那句話起就變了顏色——這當真不是出於她的指使,但此時辯解撇清無濟於事,她隻能忙站起來到結香身邊去,福身請罪:「王爺恕罪,這丫頭不知輕重,對著世子也敢隨口胡言,都是妾身沒有教好。」


    滇寧王垂下了眼睛,不言不動。


    屋裏的氣氛陷入膠著,似連空氣的流淌都變得緩慢。


    沐元瑜也不太站得住了,倒不是害怕,她爹發作小妾,她再站這裏不是個事,她又沒興趣看柳夫人的笑話。


    就出了聲,打破沉默道:「父王,孩兒先告退了。」


    滇寧王總算抬了眼,望了她一眼。


    沐元瑜坦然地對上他喜怒難辨的目光——又不是她的錯,她完全沒任何可心虛之處。


    滇寧王心中湧起難忍的失望。


    這個孩子作為女兒身都有如此氣度,如果是個兒子——她為什麽不是個兒子!


    他的失望轉成了深深的疲倦,站起身來:「你母妃還忙著,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她。」


    沐元瑜:「……」


    講真,其實滇寧王妃還真不見得歡迎滇寧王這個時辰去,忙了一天了,到晚間就想自在一下,有女兒承歡膝下更好,哪裏耐煩和滇寧王囉嗦?她都將五十的人了,又不還盼著丈夫的恩寵。


    但滇寧王要去,沐元瑜也不能攔著,隻好摸摸鼻子,跟在了後麵。


    簾幕打起又落下,遮住了柳夫人蒼白的麵容。


    滇寧王在榮正堂中如何安歇不必多提,雖然隨著滇寧王妃年歲日長,滇寧王宿在榮正堂的時候越來越少,但終究滇寧王妃是原配正妻,他來歇一晚也沒什麽出奇的。


    滇寧王沒有提發生在清婉院中的事,沐元瑜沒找著私下說話的機會,也不好提,一夜就此平靜過去。


    直到翌日,沐元瑜一路送著滇寧王妃的車駕出門,方抓緊時間說了一下,滇寧王妃無所謂地聽罷,摸摸她的頭:「好了,我知道了,這些小事你不要費神,你父王看來還沒老糊塗,由著他處置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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