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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二十四日,星期三。


    到辦公室上班後,王永新像往常一樣,第一件事先是喝茶。旋開杯蓋,濃鬱的茶香飄散開來,品上一口,清香沁人心脾,溫度也正是自己需要的。


    上班一杯茶,是王永新多年的習慣,楊永亮也一直恰到好處的侍候著。在品茶的同時,王永新一般會瀏覽當天的事項清單。清單都是由秘書提前準備好,和重要文檔放在同一個文件夾中,並放在最上端。


    可今天的清單去哪了?王永新掃視了整個桌麵,還翻了翻桌上其它文檔資料,就連抽屜也拉開找了,結果沒有當天的文件夾,也沒有當天的重要事項清單。


    以前的時候,王永新都會把一些重要事項記在腦中,寫在台曆上。後來楊永亮做了秘書,每天都把事項列的條分縷析,按重要性分門別類放在不同顏色文件夾中,並在重要文檔文件夾中夾入重要事項清單。即使偶爾不在身邊,楊永亮也會發一條相關短信,對王永新進行提醒。


    現在事情比較多,加之看清單已經成了習慣,好多事項都不必裝在腦中,王永新已經對清單形成了依賴。現在乍一看不到清單,他都不知道今天該忙什麽了。


    今天怎麽會沒有清單,怎麽也沒收到短信提醒?這可是少有的事。楊永亮怎麽了?是忘了,還是出了什麽事?王永新不僅有一絲不踏實,還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拿起電話聽筒,王永新在話機上麵按著數字,還沒等撥完,就響起了“篤篤”的敲門聲。停頓一下,王永新說了聲“進來”,把聽筒按在話機上。


    屋門推開,楊永亮走進屋子,懷裏抱著幾個文件夾,隨手關上屋門。


    看到是秘書來了,王永新心中一鬆,踏實好多,但也不禁心頭火起,沉聲道:“你去哪了,怎麽才來?”


    正準備說話,見市長語氣這麽衝,楊永亮不禁心中忐忑,不明白對方的火氣從何而起。


    “把文件和清單給我,真耽誤事。”王永新臉色依舊不善。


    楊永亮長噓了口氣,心中坦然:就因為這事呀。他趕忙快走幾步,把文件夾放到桌上,並把重要文檔文件夾打開,《重要事項清單》露了出來。


    王永新看完清單上的事項,便繼續看起了那些重要文件。


    平時的時候,市長一般會對這些事項問上幾句的,今天怎麽一言不發?就因為晚到了十來分鍾,至於嗎?還是發生了其它什麽事?見對方麵色不善,楊永亮遲疑一下,向門口退去。


    “等等。”王永新叫住對方,“發生什麽事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怎麽會這麽問?楊永亮不禁疑惑。但還是誠懇的說:“市長,對不起,今天的文件送的晚了,耽誤了您辦公,我保證絕不會有下次。”


    王永新語氣一緩:“永亮,沒耽誤。隻是這麽多年一直是先看清單再工作,乍一看不見,就不知道該幹什麽了。你沒遇到難事吧?有什麽就說。”


    楊永亮恍然:原來是依賴慣了。他又返迴到辦公桌前,感激的說:“市長,我沒什麽難事,謝謝您!”然後停頓一下,又說,“其實我今天到單位比往天都早,隻是又去核實了一件事,迴來就晚了。”


    王永新“哦”了一聲:“什麽事呀?”


    “曲剛收買人心的事。”楊永亮道,“市長您聽說了嗎?”


    王永新搖搖頭:“沒聽說。怎麽迴事?”


    “是這麽迴事。”楊永亮講說起來,“前天的時候,財政把給公安和城建的獎勵金撥了下去。曲剛那一萬塊錢,他一分沒花,全都給了別人。”


    這事王永新昨天也聽了一耳朵,是其他下屬打的小報告。那天曲剛已經在會議室表態,所以把這一萬塊錢分給別人,也在意料之中。當時一聽這事,王永新正好有當緊事,就說了句“我知道了”,便掛掉了電話。現在楊永亮再次提起,王永新覺得小題大做,便道:“你說這事呀,我也聽說了。他已經當眾表過態,當然不能把那一萬塊錢裝腰包了。”


    楊永亮遲疑了一下,問:“市長,您知道他都給誰了嗎?”


    “給誰那就是他的事了,反正政府是獎給他個人的。”王永新不以為然。


    “市長,他把那一萬塊錢分成若幹份,全都給了離退休後仍在成康的市局老幹部,還有部分市局英烈家庭。”楊永亮語氣很嚴肅,“我剛才了解了一下,雖然那十多家人每家隻得了六、七百塊錢,但都念曲剛的好,都快把他捧上天了。從昨天得錢開始,這些人一直替他做宣傳,聽說有的人還準備給她寫表揚信、送錦旗呢。”


    是這麽迴事呀,王永新頓時有些不快,總感覺這事有些別扭。


    觀察到了市長的表情變化,楊永亮繼續說:“上周宣稱破案的時候,全成康市民就把曲剛誇上了天,有人竟然把他和全國的英模代表相比。現在又籠絡了市局這麽多老幹部、英烈屬,他在成康公安局的勢力範圍可要大大擴充了。關心離退休老幹部、烈軍屬、先進模範,那是政府的職能。現在曲剛這麽做,野心可不小呀,他現在還僅僅是公安局長,並沒有出任政府黨組成員呢。


    曲剛是楚天齊的鐵杆,鐵杆勢力坐大,楚天齊的勢力自然也就增長了。單槍匹馬到的成康,僅一年時間,不但牢牢掌控了城建局、土地局,現在勢力又伸到了公安,若是假以時日,楚副市長可就不得了了。縱觀這個人的履曆,那可不是安分人,不是一個甘居人下的主。”


    聽完秘書的話,王永新抬頭盯著對方:“錢是人家的,人家替政府做事,這是好事呀,應該大力提倡和表揚。公安局是政府職能部門,受政府領導,這也說明政府主管市長領導的好嘛!像這樣的部門,這樣的領導,政府要多關注才是。”


    “明白。”楊永亮大喜,他知道市長已經聽進去了,這是在讓挑撥彭少根,也是讓自己盯著曲剛呢。


    “有機會多接觸一下,多向曲剛同誌學習學習。”說著,王永新揮了揮手,“你去吧。”


    “是。”答應一聲,楊永亮滿心歡喜的退出了屋子。


    看著關上的屋門,王永新眉頭皺了起來,他既是因為聽到的這件事,也是因為楊永亮的態度而皺眉。他總覺得楊永亮對這事的關注有些過,對楚天齊似乎成見很深,他不禁懷疑楊永亮的真正動機。


    其實在選擇投資商的時候,王永新就對楊永亮有懷疑,楊永亮表現的也太積極了。投資案被打案發生後,楊永亮也表現了超乎尋常的關注,還有著明顯的主觀傾向,這些都是有違秘書職責的。王永新不禁替楊永亮擔心,擔心秘書在這些事中有什麽瓜葛,他剛才之所以一開始對楊永亮發火,並非因為對方來的晚了一會兒,而是擔心楊永亮成了“王耀光第二”。


    “哎,好自為之吧。”王永新歎了口氣,內心裏希望秘書不要牽連到自己。


    剛才秘書的話雖不失偏頗,但細細想來,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楚天齊那麽一個剛剛三十歲的毛頭小子,勢力範圍卻是在慢慢擴充了。王永新不禁自問:曲剛要幹什麽?楚天齊要幹什麽?他喃喃自語著:“都不安分呀。”


    轉念一想,王永新又釋然了:哪個市領導能沒兩、三個鐵杆?所好的是,在常委會中,楚天齊卻是光杆司令一個,而且和彭少根、江霞非常不睦,尤其和那個姓江的娘們更是針鋒相對。


    隻是不明白,那兩個以前好的就像穿一條褲子,怎麽一下子就水火不容了?真的是因為利益,因為姓楚的沒有利用價值,才被姓江娘們一腳踢開?還是因為男女之事不和諧?想到這裏,王永新臉上露出笑容,那笑容要多猥瑣有多猥瑣,要多邪惡有多邪惡。


    ……


    就在王永新心中揶揄楚、江關係的時候,楚天齊連著打了兩個噴嚏。他放下手中文件,自嘲的說:“誰在罵我。”


    “叮呤呤”,桌上電話響了起來。


    看了眼來電顯示,楚天齊拿起電話聽筒:“老曲,原來是你在罵我呀。”


    聽筒裏靜了一下,才傳來曲剛的聲音:“局長,我哪敢呀?感謝你還來不及呢。你讓我拿那一萬塊錢去慰問老幹部、英烈屬,現在我都成局裏名人了,那些副職看見我就躲,好多幹警見麵也是皮笑肉不笑的。”


    “還說沒罵,你這分明就是奚落我呢。”楚天齊“哈哈”大笑,“不過你說的太片麵,隻講單位人的羨慕嫉妒,卻沒說在老幹部和英烈屬那裏的好名聲,老幹部的支持可是很重要的。那些嫉妒的人也隻有嫉妒的份,他們是不舍得拿出真金白銀給別人的。”


    曲剛的聲音有些無奈:“有些人可不僅是嫉妒,已經使絆子了。”


    楚天齊“哦”了一聲:“是嗎?我倒想看看,是誰這麽大膽,竟敢觸‘破案專家’、‘人民公仆’的黴頭。”


    “有些人見不得別人的好,不安分呀……”曲剛講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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