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丫頭拿著各自的「武器」出去了,她們都睡在外麵兩側的廂房。


    玉簪石楠是不走的,一個睡在那邊暖閣裏,一個就在這裏和瑩月睡,不過現在方寒霄要在這裏,石楠肯定不能再和瑩月一床睡了,就去暖閣跟玉簪作伴。


    瑩月留她們:「你們不害怕了嗎?大家一起在這裏好了。」


    石楠頭都不抬,胡亂道:「不怕,不怕了。」


    抱起自己的鋪蓋,攆著玉簪就走了。


    瑩月「哦」了一聲,簾子落下,屋裏重新找迴了夜的寂靜,院子裏有一隻不知名小蟲唧唧地隔一會兒叫一聲,書案一角的雙耳三足小香爐裏散著淡淡的甜香。


    瑩月在這安寧氣氛裏,終於慢慢冷靜下來了。


    然後她才有閑心關注到自身的狀況。


    ……


    講真,不能怪她這麽遲鈍,她一則是嚇,二則方寒霄一直有點躲她,他一躲,她可不更嚇,更要去賴著他,而且因方寒霄對她毫無冒犯之處,她就也沒覺得自己跟他挨那麽近有什麽不妥——事急從權麽。


    跟被蛇咬死比,挨近一點有什麽的。


    她啟蒙是《女戒》打底,然而真正開蒙是徐老尚書手書的那本小冊子,所以她讀書,但不迂。


    她現在也隻是注意到自己衣衫單薄,很不正經,臉紅紅地忙放開了他,假裝無事去披了件外衣,匆匆把帶子係好,很快又轉迴來。


    「你渴嗎?」


    方寒霄搖頭。


    「我給你找本書看?」


    方寒霄又搖頭。


    他又不是她,大半夜看什麽書。


    瑩月悶了下,看他臉色微紅,額上有薄薄的汗意,終於找到件事做,眼睛一亮:「你熱吧?我給你扇扇風。」


    去把她的扇子找到,唿哧唿哧給他扇起來。


    方寒霄倒是真覺得熱,他那邊屋裏有冰盆,瑩月畏寒不畏熱,她夜裏睡覺時不用擺,這屋裏對他來說,就顯得燥熱了。


    何況他還喝了酒。


    大概因著這兩樣疊加,她現在衣著明明穿好了,他心頭的那股燥意仍沒有消去,反而更重了。


    他忍住不去看她,低下了頭。


    她光腳穿著鞋,半邊腳背露在外麵,弧度纖細,膚色粉嫩。


    ……


    他覺得自己連鼻腔都熱了。


    忍無可忍,方寒霄把她的扇子推開,指了指床,示意她去睡。


    瑩月誤解了:「你想睡覺?那你睡吧,我床給你——但是,要是萬一它迴來,我叫你,你不要生氣啊。」


    她很陪著小心地說著,探身到床鋪裏把枕頭擺擺正,站旁邊等他過去,又看看燈,征求他的意見:「燈不要熄好不好?」


    熄了她害怕,有光還有點安全感。


    方寒霄一口氣噎在胸膛,他覺得自己在她眼裏搞不好跟她的丫頭並沒有什麽區別——然而,他似乎怪不得她,是他一直沒動過她,才令她在這個局麵下,還能全無警惕心,嘮嘮叨叨地跟他話家常。


    苦的隻有他,燥意在周身流轉衝撞,尋不到個出口。


    他最好連她的手指尖都不要再見到,那大概還能冷靜一點。


    抱持著這個念頭,他不管瑩月的問句,直接俯身把她抱起來,想把她丟到床鋪裏去,讓她老實睡覺,然後直接把帳子放下隔開。


    但他錯估了自己的狀況與定力。


    瑩月忽然懸空,一嚇,伸手胡亂抓著,想勾他的脖頸穩住身形,沒勾住,順著他胸前一路半摸半撓了下來,最後拽住了他的衣襟,把他本來籠緊的中衣拉得重新半敞開來。


    「……呃。」


    瑩月很懵,不過下意識道歉,「對不起。」


    順便控製不住瞄了一眼近在眼前的胸膛——他真的熱呀,胸膛上都是汗。


    那股熱意仿佛要掙破堅實的筋骨,熱辣地撲到她麵上去,不知怎的,片刻間瑩月臉也紅了。


    好在很快,她感覺自己被放到了床上。


    她心慌慌地,沒話找話:「你是想叫我睡?那你不困嗎?我還是陪你說說話吧——」


    她終於把嘴閉上了。


    因為她發現方寒霄沒有直起身撤走,而是把頭埋到了她脖子裏,高大的身軀籠在她上方,沒有和她怎麽接觸,但差距隻在毫厘之間,隨時有壓下來的威脅。


    這份最直觀的來自男人的壓迫終於令她感到了危險。


    她開始害怕起來。


    但這害怕與長蟲帶給她的不同,她心底沒有冒涼氣,反而是發熱,發慌,亂跳,跳得她覺得他都肯定能感覺到了。


    瑩月張了張嘴,想說話,問他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也想叫他讓開,但都沒說出來——她直覺自己最好一句話不要說,一下也不要動,把自己當成一段木頭,把這個很詭異的時刻捱過去。


    她很盡力地按照直覺做了,但是她淺淺唿吸,淡淡馨香,不管她本人有沒有開竅,都不影響她作為一個妙齡少女對男人的吸引力——甚至於,她思無邪的本身,都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她什麽都不懂。


    每一點的情事,都將由他親手教給她。


    方寒霄不知道自己費了多大力氣,才迫使自己從將要焚毀的理智裏拽出了一線清醒。


    這不對勁。


    他是個正常男人,有欲望再尋常不過,然而也正因為他是個正常男人,他不會突然出現這種近乎瘋狂的衝動。


    男人骨血裏就算有屬於獸性的一部分,終究是個人,人性必然壓倒獸性,如果反之,那也不算個人了。


    ——他現在就很不想做人。


    但他又分明清楚,他不是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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