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心裏震驚,這些老人臉上卻並沒有表露出太多的情緒。


    其中有位老奶奶本來張了張嘴,想問一下魚菜共生是什麽的,但被身旁的老伴趕緊拉住了。


    老伴瞪了一眼老奶奶,示意她不要多問。


    魯華來迴瞧了一下兩人的眉眼官司,想了想沒說什麽。


    “接下來各位的主要工作地點就是在大棚裏,當然了,如果養殖廠有別的需要也會麻煩各位幫忙的。”


    養殖廠的大棚是坐北朝南修建在山丘南邊的,又對地勢進行過修整,因此地理位置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寒。


    所有人一進大棚就感受到了暖意,塑料薄膜不僅可以吸收陽光,還能形成密閉空間保持室內溫度。


    那位老奶奶進門的時候沒注意,差點摔了一跤,低頭一看,“這是什麽?”


    老人們往地上一瞧,地上鋪了不少管子。


    魯華一邊給老人們介紹他們接下來的主要工作內容,一邊說,“這些管子都是供暖的,你們進來的時候還沒瞧見那邊有熱水鍋爐吧?”


    “有了供暖,所以這棚子裏呀才這麽暖和。”


    老人們點點頭,心裏緊張的情緒也放鬆了些,比起他們之前預料的艱苦環境,這樣的地方可以說是天堂了。


    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年紀越大越不抗凍,如果都是在戶外勞作的話,其實他們心裏都在忐忑,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


    魯華見大家放鬆了些,笑了笑,繼續帶著老人們去了魚菜共生試點。


    進了魚菜共生試點,老人們更是眼睛一亮,隻要環視一圈就能大概明白這個模式的基本原理了。


    老人們這下是徹底忍不住了,剛才就想要說話的那個老奶奶驚歎道,“這個養殖方式可從來沒見過。”


    她身邊的老伴輕聲說道,“怎麽沒見過,有點類似桑基魚塘。”


    幾個老人聽了都讚同地點了點頭,桑基魚塘他們都是知道的。


    對比了一下兩種模式,就知道都是充分利用土地,形成循環生態農業。


    魯華站的遠沒聽清,但他也知道眾人應該是在誇讚,咧著嘴笑,“所以這幾項產業就是我們的特色產業,別的地方可沒有。就算有也不可能全在一個地方出現。”


    林老爺子和林老太太在一旁,靜靜地看著聽著別提多自豪了。


    別人不知道,但他們可是清楚的,這些都是林穗費了不少心思主導的。


    魯華給眾人介紹完,就迅速地給大家安排了工作,還發了兩本操作手冊。


    一本是大棚蔬菜的,一本是魚菜共生試點的。


    “你們的主要工作內容和規範,在這兩本操作手冊上麵都有寫,如果有什麽疑問就盡管問我。”


    幾位老人拿著手裏的操作手冊有些發呆,這不是養殖廠嗎怎麽弄的跟工廠一樣。


    直到翻開一看,大棚蔬菜手冊裏麵分了好幾部分,都在講不同蔬菜在不同生長時期的溫度濕度和光照需求。


    甚至還有不同階段的施肥需求。


    “這……”


    老人們麵麵相覷,顯然內心都有很多疑問和好奇,這裏同外麵的世界相比,實在是太不一樣了。


    但他們還是低下了頭,什麽都沒問也什麽都沒說。


    等忙了一天迴到宿舍時,林老爺子和林老太太心裏是說不出的高興。


    雖然忙碌勞累了一天,但比起之前整日待在家裏,老倆口的精神和胃口明顯更好了。


    到了晚上,兩位老人睡的也香。


    就這樣,林家老倆口開始逐漸熟悉這裏的生活,同時他們也和隔壁的兩對老人熟悉起來了。


    林穗將保溫杯打開,頓時滿屋子的香氣,“這麽說,那個錢爺爺錢奶奶之前是農學院畜牧係的教授?”


    錢爺爺錢奶奶就是那個說桑基魚塘的爺爺奶奶。


    林老爺子歎氣,“是啊。”


    林穗知道林老爺子為什麽歎氣,因為這場運動,有太多像錢爺爺錢奶奶這樣的人才,被無端懷疑壓迫受辱。


    林穗是未來的人,比林老爺子知道的更多,甚至最後不堪精神折磨而自殺的更是數不勝數。


    “那另外的沈爺爺沈奶奶呢?”


    林老爺子合上書,又是長長地歎了口氣,“老沈比較沉默寡言,問他他也不肯說。”


    林老太太一邊將保溫杯裏的湯倒進碗裏一邊說,“這個我倒是清楚一些,他夫人說老沈之前留學米國,那些人就說老沈是米國間諜。”


    “但是具體做什麽的還是不清楚,上次在我們這聊到一半,老沈就在屋子外喊他夫人迴去了。”


    林老爺子還是老樣子先喝了一半湯,老太太才接過湯碗。


    老太太坐在桌子前用湯碗捂手,慢慢嘬了一口才說道,“而且我發現,老沈的精神狀態不是一般的差,情緒很低落反應也慢。”


    過了一會老太太聲音更低了些,“而且上次我們一起洗手,我看他手腕小手臂上有不少傷痕。”


    林老爺子聞言低垂眼睛,心情很沉重,“之前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打罵侮辱。”


    林老太太喝完了最後一口湯,看了眼林穗,“讚讚,我想和你們商量件事兒。”


    林穗見林老太太正兒八經的樣子,凝神聽著,“您說吧。”


    林老太太又看了眼林老爺子,“你給我們的罐頭,我和你爺爺也吃不完,我能不能拿去給老沈和老錢一份?”


    林穗一聽是這事放下心來,想了想說道,“如果他們是可靠實在的人,當然可以。”


    今天拿罐頭,那明日林家老倆口和他們的交往就可能更密切。


    倒不是林穗小心謹慎,在這樣的時代背景裏,至親至愛的人都有可能互相背叛,就更不用說沒有關係的人了。


    林老爺子聽出了林穗話裏話外的前提,緩緩點頭讚同道,“那我們還是再觀察觀察吧。”


    林老太太輕聲答應了,“好的。”


    林穗被這樣的氣氛影響,心裏也有些難受,走之前看了眼那兩間亮著燈的房間,靜悄悄的。


    燈光在黑夜裏顯得格外明亮,也顯得格外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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