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太太幫著林穗說話,林大伯母卻沒輕易被岔開話題,似是讚許地點頭。


    “是,是得好好考慮。讚讚自己有什麽想法,說出來看看,大家夥兒也好幫著出主意。”


    林大伯見林大伯母硬要扯著林穗說話,也覺出了她奇怪的態度。


    放下茶杯,沉聲說道,“康曼,讚讚長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倒也不必什麽都和我們說。”


    林大伯母見林大伯這樣說話,眉梢挑起,鼻翼微張,似乎接下來就要火山噴發似的。


    誰知接下來,林大伯母卻是用無比柔和的聲音說道。


    “我這不是擔心爸媽的身體麽?年紀大了還要跟著操心。”


    “我們是讚讚的長輩,自然要為讚讚好,為讚讚考慮的呀。”


    說完眉眼往下垂,似乎要開始哭訴一番,自己的好心全然被林大伯當成了驢肝肺。


    林穗懶得去管,林大伯母的心到底是不是驢肝肺。


    她更不想看林伯母演戲,搶先一步開口,“做不了對口的工作,自然還有許多我能做的事。”


    林大伯母見林穗接招,自然來勁兒了,她抬眼看向林穗,“哦?那讚讚能做什麽事呢?”


    林穗當然不會無腦到,在大庭廣眾下說“為自己賺錢,爭取早日退休”,這種帶有強烈個人主義的話。


    這種時代背景下,她得換種說法,“想辦法為國家賺錢,為人民賺錢。”


    眾人,“……”


    林穗在說什麽?他們怎麽聽不大懂?


    反複咀嚼幾遍後,眾人都開始麵露古怪的神色。


    林穗這話聽起來不說是天方夜譚,也像是隨口胡謅,又或是癡人說夢?


    客廳裏太過安靜,這下就連林逸之都迴過神了,賺錢?賺什麽錢?


    林大伯母覺得林穗簡直就是有大病,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用什麽話去懟林穗。


    林老爺子深沉的眼裏,露出了一絲光亮,卻又熄滅。


    過了一會,林老爺子開口,“老大,林穗。跟我去書房。”


    林老爺子說完起身,往二樓走。


    林穗看了一眼林大伯,等林大伯起身後,她才跟了上去。


    書房門打開,林老爺子正坐在書桌後雲裏霧裏的抽煙,林穗看了一眼,裝作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她不關心林老爺子,隻關心自己吸多了二手煙,會不會得肺結節甚至是肺癌,這可是要命的。


    “咳咳,咳咳,咳咳咳!”


    林老爺子瞅了林穗一眼,隻好無奈地把煙滅了,起身把窗戶打得更開。


    林穗環視了一圈這間書房。


    書桌靠窗,桌子上鋪了綠色的布,上麵蓋著一塊玻璃。


    玻璃和綠布中間塞了一些照片、紙張。


    其中還有一張稍大的紙,上麵印刷著密密麻麻的數字,應該是一些電話號碼。


    林穗又看了一眼桌子,上麵並沒有電話機,隻有一盞亮著的綠色台燈,一個煙灰缸,一個搪瓷缸子。


    以及一個脫了漆有些生鏽的小鐵盒,裏麵裝著一些筆,可以說非常的簡陋了。


    而房間裏除了這套桌椅,也就是背後的書架和幾張藤椅了,書架上倒是擺滿了書,林穗沒來得及細看。


    林老爺子對林大伯和林穗,指了指書桌前的藤椅,“坐。”


    幾人坐下後,林老爺子卻沒第一時間說話,他看了看窗外黃昏中的茂密樹蔭。


    林大伯見林老爺子和林穗都不說話,總不能幾人就擱這一直沉默下去吧?


    於是問道,“爸,你讓我和讚讚上來是有什麽話要說嗎?”


    林老爺子轉過頭,看了眼日益成熟的大兒子。


    都說不患寡而患不均,老大家媳婦的不滿由來已久,自己和老伴多少也清楚。


    可是老大家媳婦隻看到了林家對林穗的好,卻沒看到林穗一個孤女的苦。


    血緣長輩如果都不替林穗籌劃,林穗還能靠誰?


    幸虧林老大心裏是惦記著那份兄弟情,從來沒在自己和老伴麵前露出過不滿。


    不然對於他們老兩口就是雙重打擊了。


    林老爺子緩緩開口,“前陣子,我和老程見了麵。”


    林老爺子叫老程的還有誰?林大伯麵露不解,“程首長?”


    這倒是讓林大伯沒想到。


    誰都知道程首長如今有多忙,還有時間和老爺子見麵?


    林老爺子又看向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孫女。


    他今日觀察了許久,起初他覺著林穗或許是長大了,又出去見了不少人和事。


    不似小時候的尖芒和鋒利,誰靠近了她,好像都會被紮出血一樣。


    如今更多是內斂和成熟。


    沒想到剛剛林穗說出的話,讓林老爺子覺得,林穗是不是把骨子裏的鋒芒,變化成了不易察覺的乖張。


    什麽“為國家賺錢,為人民賺錢”,他隻覺得林穗在國外待久了,根本沒有看清國內的形勢。


    所以林老爺子覺得,自己有必要給林穗找點事做,分散點注意力。


    林老爺子罕見地放低聲音,柔和地似乎在輕輕順一隻貓的毛。


    “讚讚,接下來我和你說的話,可能會讓你緊張和意外,但你先別著急。”


    林穗眨了眨眼睛,沒說話。


    林大伯卻是十分好奇,他了解自己的父親。


    如果不是有什麽,奇葩到讓人難以接受的事,而林家老爺子想竭力說服對方接受。


    他父親是從來不會,用這種語氣對別人說話。


    林老爺子沒管大兒子,他緊緊地盯著林穗的眼睛。


    “我打算讓你和程老爺子的孫子結婚,那孩子叫程年,是個軍人。”


    “你先不要著急拒絕和抵抗……”


    林老爺子罕見地有些語塞,因為林穗的眼睛,似極了平靜的湖麵,毫無波瀾。


    他本來做好準備,等著林穗麵紅耳赤地叫嚷和吵鬧,可是什麽都沒發生。


    林老爺子,“?”


    林穗的內心當然不是沒有波瀾的,這劇情不對啊,根據她下船前一晚,惡補的《故人歸去時》。


    應該是在程老爺子帶著程年前來拜訪後,讓林穗同程年見上一麵後,才由林老太太對林穗說這件事。


    難道自己剛剛的那番言論,刺激到林老爺子了?如此迫不及待地,就想給她找個庇護之所?


    林穗沒反應,林大伯卻坐不住了,“嗯嗯?爸你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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