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過來,逢上了丫頭來告狀。


    方寒霄作為瑩月的夫婿,妻子叫人堵了,他當然是得來親自來看看的。


    就看到她臉板板地站在那裏,眼睛睜得圓圓的,跟人對峙。


    陳二夫人親自一起過來的,已經連聲抱歉上了,又忙去訓薛珍兒,說她不知禮儀,太放肆了。


    薛珍兒沒反駁,她就沒怎麽聽進耳朵裏,心神全轉到方寒霄身上了。


    方寒霄既對薛珍兒無意,那就不打算涉入他們薛家內部的紛爭,很有分寸地過去拉了瑩月的胳膊就要走——


    他忽然警醒,這是外人麵前,他拎瑩月拎習慣了,外人看著可不對勁。


    他手掌便順勢下滑,拉住了瑩月的手,牽著她從小徑旁邊往花廳走。


    瑩月的臉板不住了,很快紅透了。


    她被方寒霄挾製著行動的時候雙方距離也很近,可是她沒有覺得怎樣,現在不過牽個手,身體沒有別的地方再接近,可是她感覺自己的心,撲通,跳了好大一聲。


    她不知道牽個手會這樣,他的手掌很大很暖,手指應該都比她長出一截,讓他拉著,有一種被包裹的感覺。


    她很不好意思地想掙脫。


    她纖細的手指亂動,手腕也跟他蹭在一起,方寒霄被她蹭得掌心手腕發癢,警告似地瞥她一眼,不是牽了,手掌合攏直接把她攥牢了。


    「……」瑩月悶了一下,找了個借口,「你手上好像沾了髒東西。」


    她也不是虛言,他掌根往下那一塊確實有不知什麽東西好糙,手腕跟她磨在一起的時候磨得她皮膚痛。


    握這麽緊,她有點怕蹭到她手上去。


    方寒霄頓了片刻,把手腕抬起翻過來一點,給她看了一眼。


    一道蜈蚣般的虯結傷疤爬在上麵。


    瑩月心中一顫,這傷在手腕內側,她此前沒有發現過,現在一看,忽然便想起來他是遇過匪的,要不是這樣,他也不會廢了嗓子。


    她把別人的傷疤當成了髒東西——這麽一想,她就覺得很抱歉了,小聲道:「對不起。」


    方寒霄沒迴應她,隻是把她拉迴了花廳,才終於鬆了手。


    一時陳二夫人也迴來了,看來是處理好了薛珍兒,又來跟方寒霄瑩月賠禮,方寒霄知道薛家兩房的關係,這事完全怪不著陳二夫人,便隻是表示無事,陳二夫人也不想多提薛珍兒壞了氣氛,就順水推舟地帶了過去,很快吩咐開起宴來。


    有薛嘉言在,這場麵就冷落不了,花廳外小戲們還又開了一出戲,絲竹悠揚唱詞婉轉,似有若無地傳進廳中來,這一場宴仍是賓主盡歡。


    到走的時候,瑩月已經不大記得薛珍兒那件事了,她坐在馬車上,隻是迴味著才聽的戲文。


    玉簪石楠都在後麵的小車上,沒人可以跟她討論,瑩月憋了好一會,終於憋不住了,眼睛亮亮地跟旁邊的方寒霄搭話:「孟姐姐說,我們聽的這出戲是裏的一折。」


    方寒霄:……


    他早已察覺瑩月在他旁邊有點不安分了,她沒什麽大動作,隻是好似揣了許多心事似的,幾迴欲言又止,他以為她是想問薛珍兒的事,又問不出口,結果她好像終於鼓足了勇氣,一開口跟他說的是什麽——?


    瑩月還問他呢:「你從前看過嗎?」


    方寒霄無言以對,過一會,點了點頭。


    他反正是不會說話,能點個頭就算給迴應了,瑩月受到鼓舞,很投入地自己往下說起來:「這出戲講的是司徒王允用義女貂蟬離間董卓和呂布兩父子——」


    她就說了大半路,方寒霄被她吵了大半路,到最後眼睛都閉上了,瑩月還要拽著他問:「——你覺得呢?」


    這是說到其中一個劇情點,她誇那句唱詞寫得很好,誇完還要向他找認同。


    方寒霄心情舒散著,懶懶地,終於還是閉著眼點了點頭。


    瑩月出了一迴門,迴來心情本來是極好的,薛珍兒根本沒給她造成任何困擾,這個大姑奶奶雖然對她很不客氣,但她覺得自己反正也不和她一個屋簷下過,以後能不能見第二次麵都很難說,她自己的小姑子方慧又厲害又可愛,一點也不煩人。


    所以休息了小半日後,她就琢磨著開始做自己的大事了。


    她沒有書看了,書荒的日子不好熬,所以——她打算自己寫了!


    她沒有錢買書,可是現在她不缺紙筆呀,哪怕用完了,方寒霄肯定會再補過來,這是他的必需品。


    懷揣著這個小心思,她嚴肅地鋪開了紙筆,把宣紙展得平平的,選了最喜歡的碧玉管筆,一邊磨墨,一邊打起腹稿來。


    這個腹稿不難打,她隻打算先寫一篇小小遊記,就寫她昨天出門做客的事,坐車看戲吃飯,每個程序都是明擺著的,她連演貂蟬的旦角扮的衣裳首飾都還記得清清楚楚,但磨墨好了,真準備下筆的時候,她卡住了。


    就直接寫「昨日出門」?太簡單了。


    至少鋪墊個天氣什麽的——用什麽詞好呢?


    風和日暄?這個詞很好,但是是別人詞裏寫著的,就算借用,第一句就跟人家重了不好吧。


    那怎麽寫呢,春風日暖?也不對,現在天氣雖然還不熱,但實際來說不算春天了——那就夏風日暖?怪怪的。


    第一句,她就琢磨了有小半個時辰,一心想開個好頭,但是開不出來。


    看別人的書真沒有覺得這麽難,洋洋灑灑幾萬字一氣嗬成,哪知道輪著自己,這麽費勁。


    石楠見她坐禪似的坐了許久,在旁勸了一句:「大奶奶,去院子裏走一走罷,久坐身子要僵了。」


    這麽正襟危坐跟歪著看書不是一迴事,是需要消耗體力的,她一說,瑩月也覺得腰有點酸了,想了一下,放下筆站起來。她打算換換腦子,出去看一看風景,說不定好詞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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