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懸崖之上。


    風獵獵作響,涼風中又含了點悶熱。


    徐聞裹緊了身上的白色披風,居高臨下地望著,匍匐在地上的兩人,都被用粗實的麻繩緊緊地捆著全身,開口說出的話飄散在了空中,讓人聽得有些不真切。


    “徐某不計前嫌,特意將二位帶來,親身體驗一把跳懸崖,徐某大抵是這個世上最善良的人吧,兩位說說是不是?”


    蘇凱澤衣衫破舊,還血跡斑斑,是被鞭打過的痕跡,他又怒又懼地瞪著徐聞,但嘴巴卻被塞著布塊而無法出聲,而身旁同樣如此情形的木石則是驚恐地瞪圓眼睛,連連搖頭,似乎是想求饒。


    “搖頭的意思是,我不善良?”


    徐聞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語氣玩味道。


    “唔唔唔……”木石連連搖頭。


    徐聞後退一步,“來人,將他們丟下去!”


    蘇凱澤:“!”


    木石:“!!”


    兩人被丟下懸崖之前,徐聞特意讓人將他們塞在嘴裏的布塊給扯了出來。


    “饒命……”木石隻來得及說了兩個字,就被走上前的侍衛一腳踹到了心口處。


    “啊啊啊——”


    木石慘叫灌風的聲音,破碎不成調,隻能聽得出來有多麽的慘烈。


    蘇凱澤臉色頓時慘白一片,他恐慌無比,看向不遠處站著的徐聞,終於低頭求饒,“徐聞,哦不,徐兄弟,你饒了我吧,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他的話幾乎語無倫次,但能夠聽出來他對活下去的渴望十分強烈。


    “我若是死在你手裏,你的名聲也會遭到影響的,你考中了貢士,你要為一個月後的殿試做準備啊,背負人命,會影響你的仕途的,求求你,你饒了我,之前的事,我可以補償!金銀珠寶,宅子美人,條件隨你提……”


    徐聞緩緩走上前,對上他希冀懇求的目光,神情似澄澈疑惑,“你說說,你和太子比起來,誰更有權有錢?”


    蘇凱澤聽出來了他的言下之意,神情頓時灰敗下來,但他並不想是個這麽狼狽的死法,咬了咬牙,道,“徐聞,你遲遲不給我個痛快,說明你根本就是有所顧忌,或者是不敢和我、和蘇家徹底結仇!”


    聞言,徐聞沒忍住笑出了聲,眸光忽而變冷,抬腳狠狠踹向他,蘇凱澤頓時便被踹飛了出去。


    對上那雙絕望驚恐的眼睛,徐聞輕喟一聲,“既然你想來個痛快,那我便滿足你。”


    蘇凱澤:“……”他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徐聞垂眸,看向那深不見底的懸崖下方,似乎還能聽到哀嚎的慘叫迴響。


    蠢貨,還真以為畫的餅,他會願意吃啊。


    若不是想逗弄兩下,何至於要說這麽多廢話。


    至此,原主的仇,他便報了。


    山巔之上,遠望盡是一片黃中隱綠的山林,春已至,生機將來,蒼茫廣闊,秀麗無邊。


    徐聞下山之前,叮囑了守在懸崖旁的侍衛,“看著人,無論是死了,殘了,還是怎麽的,都將其抬迴國公府。”


    棄棋重新送迴國公府,這是堂而皇之地在打老國公的臉。


    這拉仇恨的手段,仿佛就差沒有直接當著人的麵,承認說“就是在下馬威”了!


    收到消息的太子殿下,沒有露出什麽不滿徐聞自作主張的神情,反倒一片愉悅,該報的仇一個也不能落,是他追崇的處事方式,所以,當徐聞也這麽做的時候,他會覺得兩人越發的相像。


    他似乎,又走近了對方一步。


    徐聞迴到太子府,路上一直想著該如何酬謝蕭寒瑜,給他此次報仇雪恨的機會。


    “瞧著徐公子,今日心情不錯。”路上碰到了剛在外醫治病人迴來的孟秋晴,她草草打量了一眼徐聞,便發現了與往日十分不同的細節。


    “嗯?”


    “徐公子這是碰到了什麽好事,居然開心得眉飛色舞了,似乎下一刻,就要高歌一曲了呢。”


    孟秋晴淡笑著迴,她自打決定放棄這段數年的暗戀之後,便很快地收拾好了心情,如今再看徐聞,已經看不出來任何敵意了。


    但是,偶爾……也會小心眼似的,調侃徐聞兩句。


    徐聞上揚的眉梢一下子迴收,但也沒否認,“報了仇,自然是大快人心的。”


    “報仇?就是殿下幫你處理的蘇家一事,那你可要好好感謝殿下,畢竟殿下為了你,提早與國公府撕破了臉皮。”孟秋晴道。


    “孟小姐的消息倒是靈通……”徐聞笑得有些意味深長,他發現每一迴,都能夠從孟秋晴的嘴裏得知蕭寒瑜好的一麵,以及對他的好。


    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


    孟秋晴似乎根本沒聽出來他語氣裏的懷疑與試探,而是神態自若地行了一禮。


    “徐公子說笑了,既如此,你便迴青墨院當麵向殿下答謝吧,哦對了,殿下近日發病的次數少了些,還要多謝謝徐公子所做的努力了,看來當初殿下留下你的決定,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亦是正確的。”


    徐聞麵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孟秋晴隻猜測是殿下這一段時間病情加重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徐聞,那麽,隨著徐聞日日的陪伴,殿下也天天都能看到人,不再患得患失,自然也是消減了心中的不安,情緒也更加平和穩定下來了。


    但她卻不知道,實際上,是因為她家殿下,每天晚上易emo的時段,都被徐聞打擾得根本沒時間想東想西,這才情緒平和穩定,這才是最直接的原因。


    當然,最深層的原因,的確是因為,蕭寒瑜知道,徐聞並非是那種不值得托付之人,相反,徐聞真的就如自己最初認為的那樣,溫柔心善,心裏牽掛著民生,有責任心。


    而且徐聞入朝做官的事情幾乎板上釘釘了,那麽他便不可能是那種忽而消失的人。


    蕭寒瑜已經快忘了,以赤誠之心對待百姓的感覺,但他知道,徐聞有這樣的心思,那麽就可以成為他能將人繼續留下的羈絆。


    徐聞和孟秋晴在分叉路口,各自走向了自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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