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鼓了鼓腮幫子,轉身拿著竹蜻蜓跑了。


    他迴到了自己的屋子裏,想要去把自己心愛的竹蜻蜓放迴箱子裏。


    “你是誰!你怎麽躺在我哥哥的床上!壞蛋!”


    蕭寒瑜是被推搡著吵醒的,他忍著內心的不滿,睜眼去瞧,是一個瘦巴巴的小少年,看起來估計已經十四十五歲了,但卻透著一股他說不上來的奇怪。


    “你是誰?”他問。


    然而徐阿寶卻沒迴答他,他眸中閃爍著怒意,像個被惹怒的小獅子,看到麵前的人絲毫未動,立馬上前去推對方。


    雖說徐阿寶看起來瘦巴巴的,但力氣卻比受傷的蕭寒瑜大得多,再加上蕭寒瑜沒有防備,還真被一下子推開了。


    “咚”地一聲,他掉下了床,結果後腦勺重重地磕到了床邊的木櫃上。


    猛地疼痛又加上一陣眩暈,頓時湧上來濃濃的想吐感,蕭寒瑜捏了捏拳,也壓不住從大腦升起的一股劇烈的難受。


    一朝被心腹算計,他已經淪落到這地步了?


    暈過去前的一刻,蕭寒瑜淡淡地自嘲。


    徐母是被徐阿寶的尖叫聲給吸引過來的,她一進門,就看到了這狼狽的場景。


    被大兒子帶迴來的少年暈在地上,不知情況,而二兒子嚇得眼淚唰唰地流,從喉嚨裏發出一陣陣難聽的聲音,一副驚嚇的模樣。


    看到熟悉的人,徐阿寶立刻哭喊,“娘、娘……推倒,死、死!”


    “我滴娘啊咳咳咳!”徐母嚇得連連咳嗽,慘白著臉,還叫娘?娘也不知道咋辦啊……


    徐聞不知道自己不過出了一趟門,家裏便出了事。


    此時他沿著坑坑窪窪的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才到了鎮上。


    鎮上顯然比村裏熱鬧些,叫賣聲、砍價聲時不時響起,街頭巷尾也經常竄出幾個小攤販,人們大多穿著灰撲撲的布褂子,偶爾有個穿著鮮黃亮麗的衣裳上街,就引得眾人頻頻相望。


    徐聞穿的並不起眼,也是一件普通的灰衣,但奈何他過於突出的長相,也在這偏遠的小鎮上異常顯眼。


    徐聞習慣了眾人打量的目光,目不斜視地,徑直走到一家成衣店裏。


    夥計立馬上前,揚起熱情的笑容,然而笑容卻在觸及那打著補丁的衣服上時一滯。


    夥計的打量看似隱晦,實則那突然冷淡下來的態度足以說明一切。


    徐聞不在意,溫和地朝夥計一笑,“你好,我找一下成掌櫃。”


    “你……找我們掌櫃何事啊?”夥計掩藏輕視,不鹹不淡地問了句。


    徐聞則一副好脾氣的樣兒,“每月給貴店提供的繡帕,今日拿來了。”


    “繡帕?”這事夥計也知道,但他記得以往都是一婦人過來送貨的,今日怎麽是一個窮酸秀才來?


    然而涉及到此事,夥計也知道自己無法幹涉,隻得頷首,“請稍等,這便去找掌櫃的。”


    夥計轉身撩起簾子,鑽進店的後院去了。


    徐聞則在等待的過程中,順便看了一眼這店內的布置。


    這家店是鎮上唯一一家成衣店,掛出來的衣服樣式都是當下最流行的,甚至賣的幾匹綢緞還來自異常遙遠的京城,所以一直深受鎮上和附近幾個村落的人們,尤其是女子的喜歡。


    現在店內的幾個角落,都還有幾位女客人在挑衣服。雖然,她們現在都被……徐聞給吸引住了目光,悄悄地斜著眼偷瞄獨自站在一處的男人。


    男人粗麻布衣,卻遮不住衣服底下蒼勁如鬆的身姿,雖然有些瘦弱,但那裸露在外的手掌寬厚指長,微微蜷縮起指骨,泛著淡淡的青筋,讓人隻覺雪霜之姿。


    對方姿態散漫,漫不經心地抬起一眼,看過來,卻將偷看的女客嚇一跳,趕忙轉過身去。


    徐聞麵無表情地收迴目光。


    “喲,我道是誰呢?原來還真是咱書院裏的窮小子徐窮啊!”一道囂張跋扈的聲音伴隨著一個男人走進店裏,而打破了成衣店平靜的氣氛。


    來人一身紫色錦緞,以玉冠束發,足以看出其家底頗厚,然而眼卻是綠豆般大小,嘴唇比香腸還厚,身寬體胖的,卻一副腎虛的模樣。


    還以為自己風采奪目,舉著個寫有“風度翩翩”四個字的扇子,在那裏裝模作樣地扇著。


    他拖著沉重的身軀走到徐聞麵前,仰著頭,努力做出一副高傲蔑視的態度。


    然而因為身高不足,徐聞隻看到了他又方又圓的油臉。


    徐聞從原身記憶中毫不費力地找出麵前的人的身份。


    金利騰,是平安鎮的鎮長獨子,也是原主的同窗。


    這人呢,不學無術,從十三歲就時常浪跡於鎮上的煙花柳巷,不然就是帶著一堆巴結他的走狗到處欺負人,調戲良家女。


    然而他即使行事囂張,卻因為有親爹作為鎮長這個保護傘在,一直平安長大。


    這人在書院裏經常嘲笑原主是個窮鬼,還命令所有人孤立原主,欺負原主。


    撕夫子留下的作業已是小事,有時候還汙蔑原主偷他的玉佩、腰帶,硬要原主賠錢,不然就要找上家門找原主父母要去!


    原主不可能讓這群如同地痞無賴的人,去打擾自己本就身子骨弱的父母,隻能咬牙賠自己不該賠的錢。


    但是徐家已經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原主還要花錢讀書,哪裏有多餘的錢去賠?隻能多做些抄書的活,少吃幾頓飯,努努力湊錢。


    然而等原主湊齊了錢,金利騰卻嘻嘻哈哈著,將那幾串銅板隨手丟進了一旁的排水溝裏,那條溝裏,連接的是茅廁。


    不僅踐踏原主的辛苦錢,還吩咐家丁押著原主如狗般趴著去撿錢。


    一個讀書人,最重視的,是自己的傲骨。


    然而金利騰這樣的小人,自己不喜讀書,就見不得窮小子讀書比他好,硬生生折辱了一個讀書人的傲骨,將人踩在腳下狠狠踐踏。


    書院裏的生活,對原主來說,既是絕望,也是希望。


    哪怕他時常被鎖在空無一人的學堂裏,直至度過冰冷的深夜,被打得鼻青臉腫,他從不放棄讀書。因為他希求,能通過讀書考取功名,來讓自己的家人過得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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