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迴清當初看完原著的時候就發現了,其實無論是夏莫聽還是於逢,都是個哭包。


    披著堅硬的盔甲,但其實麵具之下早就淚流滿麵。


    他們都是心思極其細膩的人,尤其是共情能力強大的夏莫聽,是個敏感的感性主義者。他總是會在信任的人麵前情不自禁地流露出軟弱的一麵,因為內心無比地渴望被疼愛。


    夏迴清清楚地知道,夏莫聽其實就是一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缺愛小孩。在夏迴清眼裏,他就是一個委屈的小可憐,莫名地激發了她的母愛,讓她隻想抱迴家好好養著。


    夏莫聽把她當妹妹,她心裏卻把夏莫聽當兒子,各論各的,互不幹擾。


    夏迴清震驚又無奈,但是也不會覺得不耐煩,隻是有些心疼。肯定是她無意間觸碰了夏莫聽內心的柔軟地帶,所以才讓他委屈地哭了起來。


    但她也是真的拿這樣的夏莫聽沒辦法,她一向不擅長安慰哭泣的人。她猛地轉過頭去,看著於逢嗎,無聲地示意,“你對象哭了,趕緊哄哄啊。”


    於逢沉默一會兒,看了眼夏莫聽,下意識想要上前,然而他隻邁了一步就停在了原地,攤了攤手,再一次表示愛莫能助,“哄不了,你來吧。”


    夏迴清:“……”


    她嫌棄地看了一眼於逢,滿臉寫著要你有何用幾個大字。


    於逢裝作沒看見,這畢竟是他們兄妹倆的事情,解鈴還須係鈴人,隻有夏迴清才能解開夏莫聽的心結。


    反正,他肯定是覺得夏迴清過於懂事,總是報喜不報憂,覺得自己空有哥哥的名分,卻沒有把責任落實到位吧。


    夏迴清皺起了小臉,遲疑著不敢開口,怕自己一說話反而惹得夏莫聽哭得更厲害,就跟她剛醒來時一樣。


    謝宴看著這倆別扭的兄妹,隻覺得頭大,要不怎麽說是兄妹呢,夏迴清這什麽都自己扛不願意依賴別人的模樣簡直就是夏莫聽的翻版。


    隻是近幾年在他跟於逢的耐心改正下,他才慢慢敞開心扉,願意有話直說,不再自己悶著。


    夏莫聽沒有直接開口問,也是因為知道夏迴清不會正麵迴答,所以才隻能自己難受。


    謝宴簡直快服了這兄妹倆了,他真感覺自己就像是帶著倆孩子,一步步地教導他們。他長歎口氣,說:“夏迴清,你到底把你哥當什麽人了?”


    夏迴清一愣,說:“就,我哥哥啊。”


    謝宴沒好氣道:“是啊,你還知道他是你哥哥啊,那你一次次推開他是什麽意思啊?”


    夏迴清張了張嘴,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但看著也並不像是懂了。


    夏莫聽則是把頭低了下去,攥緊了床單,仍舊在努力咬著唇,卻還是難以抑製地露出幾聲氣音。


    謝宴無奈地說:“你們一別數年,彼此都不熟悉。哦不對,你因為是別的世界過來的,所以可以說是對夏莫聽的一切事情都了如指掌。但你哥呢?你哥可沒看過以你為主角的書啊。你讓他上哪兒去了解現在的你?”


    夏迴清扭頭看著夏莫聽,試探著伸手搭在他肩上,喊:“哥?”


    比起生氣,夏莫聽更多的是感到委屈,他說:“為什麽什麽都要躲著我,什麽都不讓我知道。你不是說我是你哥哥嗎?那你幹什麽總是要我走開?”


    他抬頭看著夏迴清,眉頭緊皺著,瞳孔微微顫抖,滿麵淚痕地看著她,說:“難道在你心裏,我夏莫聽就是這麽差勁,你就這麽不肯依賴我嗎?”


    夏迴清下意識反駁:“怎麽可能,你才不差勁。”


    夏莫聽咄咄逼人,“那既然你覺得我不差勁,那為什麽不肯相信我,那麽討厭依賴我?”


    夏迴清看著他,突然有些啞口無言,半晌,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說:“我沒有,我真的沒有那麽想。”


    她瞥了一眼自始至終都撐著下巴麵無表情地作壁上觀的林意漫,說:“哪怕就是林意漫,都花了足足七年的時間才得到了我的允許,站在了我的身旁。”


    林意漫淡淡道:“這個我作證,你妹妹對於任何一個人都防得滴水不漏,我可是蠻橫地直接撞碎了那堵牆,逼著她放我進去的。”


    她語調聽起來非常悠閑,說:“你要知道,你妹妹首先是夏迴清,其次才是你妹妹。你個遲到了二十多年的哥哥,怎麽敢讓你妹妹立刻就卸下心防的啊?”


    夏莫聽一頓。


    夏迴清瞪她一眼,“別火上澆油。”


    林意漫癟了癟嘴,不再澆油了。


    夏迴清歪了歪頭,笑嘻嘻地看著夏莫聽,說:“哥,你妹妹我可是個情感障礙患者,對於感情的事情比較遲鈍,很多事情你不直接說出來的話,我是猜不出來的。畢竟我又沒有讀心術,我怎麽知道你是什麽感受呢?”


    她慢吞吞地挪到夏莫聽身邊,右腿盤起來,左腿則晃晃悠悠的,說:“我兩輩子都是一個人走過來的,早就習慣了什麽都自己扛。那些難事苦事都是習慣埋在心裏,畢竟現在說出來也沒什麽用啊,又改變不了,何苦還惹得你們難過呢。我啊,不想讓身邊的人難過,隻想讓你們開心幸福地笑著。”


    她歪了歪頭,看著夏莫聽,說:“但是你可以直接問我,隻要你問,我也都是會迴答的。至於說的是真是假,反正你也一眼就能看出來。”


    夏迴清看了看窗,但視線卻好像放的很遠,似乎是在看些其他的東西。她突然笑了一下,好像在懷念什麽,說:“我其實自己也知道自己有點毛病,總是習慣把任何人都推開。我沒有針對你,哥,我隻是習慣了沒有人可以依賴的生活。”


    她尷尬地笑著撓了撓頭,說:“其實我就是這麽一個賤人,對於別人的真心,永遠都是持懷疑態度。所以總是會一次次地推開對方,通過這個來考驗對方的真心。在我的想法裏,如果那個人是真心的,那就不會因為我的推開而放棄我,會耐心地一直陪著我。”


    謝宴沉默一會兒,說:“迴避……”


    夏迴清垂眸,臉上依然掛著笑容,隻是看著像是強顏歡笑,“嗯,有點迴避型人格障礙。麵對他人的喜歡,我隻想逃離,要麽一次次貶低自己,有多糟糕就說多糟糕,查驗對方是不是真的喜歡自己;要麽就是直接字麵意義上的逃離,拒絕產生交集。”


    她不自覺看向林意漫,卻又在對上視線的時候撇過頭去,低聲說:“……因為在我的思維裏,人都是會分開的。那麽隻要不開始,就不會在分離的時候感到心痛。”


    林意漫緊緊盯著她,說:“所以你才會在我表白之後一次又一次地推開我。”


    夏迴清似乎是真的覺得好笑,說:“所以對我緊抓不放的你才會得手啊。”


    林意漫卻並不覺得好笑,隻是皺了皺眉,沒再繼續發問。


    隻是夏莫聽聽到現在已經有些迷糊了,問:“所以你是覺得我們兄妹倆也遲早會分離嗎?”


    夏迴清沉默一會兒,說:“起碼在這之前我是這麽覺得的,畢竟我自己最清楚我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夏莫聽著急道:“但是你現在……”


    夏迴清打斷他,“但是我現在不會再因為外力而離開。”


    她有些無奈,說:“可是我的好哥哥誒,把我的上輩子算在一起的話,那我就是四十多年都是這麽過來的。持續了四十多年的習慣,哪能是說改就改的啊,你總得給我一點時間吧?”


    夏莫聽看了看她,笑了一下,揉了揉她的頭,輕聲說:“好,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改。”


    夏迴清也笑了,蹭了蹭夏莫聽的手,任由他揉自己的頭。


    一直當著背景牆的李俱倘終於是憋不住了,“……所以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什麽兩輩子,你們他媽的背著我搞什麽小秘密,我可是醫生!瞞著我我還怎麽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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