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莫聽看了眼外麵的天氣,太陽正好掛在頭頂上,陽光刺在人的皮膚上,有些疼。他喃喃道:“夏天到了啊。”


    他走迴病床前,拉過一邊的凳子坐了下來,“……三個多月了。”


    夏莫聽忍不住又起身,管子已經拆除不少了,隻剩下一點。他熟練地避開那些管子,輕輕地撫摸夏迴清的頭,粗糙的大拇指掠過她的發際線,毫無章法地到處亂蹭,把她略長的劉海弄得一團亂。


    他輕笑一聲,俯身在夏迴清額頭一側印下一吻,淚水突然滴落到夏迴清臉上。


    夏迴清的眼睫突然顫了顫,似乎要睜開眼睛。


    夏莫聽沒注意到這個動靜,隻是低聲地喊:“小清啊,別睡太久,快點醒吧,醒過來看看我。”


    他起身溫柔地看著夏迴清,帶著哭腔的聲音微微顫抖,“我還等著給你過生日呢,早點醒,我們買個大蛋糕慶祝生日。”


    夏莫聽側過臉去,隨手拂去眼淚。


    夏迴清掙紮著掀起眼皮,卻隻能透過一條縫看見有個模糊的人影。


    她太累了,這道男聲讓她莫名地覺得安心,沒撐幾秒就又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


    滴、滴、滴。


    儀器的聲音無限地擴大,夏迴清聽得心煩。她睡了一個很長很美的覺,讓她感到精神很充沛,此時儀器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讓睡飽了的她清醒了過來。


    夏迴清一點點地試圖撐起眼皮,睜眼就是一片白得晃眼的天花板。她下意識又閉了閉眼睛,而後再慢慢地適應光亮。


    她心裏吐槽電視劇裏那些亮瞎眼的天花板鏡頭原來不是唬人的,乍然看見這麽白花花一大片還確實有可能瞎。


    除了那吵鬧的儀器聲以外,夏迴清還聽見了外麵的鳥叫聲,偶爾的腳步聲,以及自己粗重的唿吸聲。


    氧氣罩罩住了她小半張臉,因為唿吸而產生的霧氣黏糊地沾在她臉上,讓她非常不舒服。


    夏迴清感覺自己那因為打著點滴而冰冷的手似乎又有一些溫暖,感覺像是被人握住了手。


    她用力地側了側臉,看見病床邊趴著一個男人。那男人一手緊緊握著她的手,一手枕著頭,披在肩頭上的一個小薄毯隨著他的唿吸一起一落,眼下有些烏青,看上去很憔悴。


    男人麵朝著夏迴清,正在睡著。


    夏迴清緊緊地盯著那露出來的小半張臉,心跳控製不住地加速了,旁邊的儀器響了響。她迅速平緩唿吸,生怕驚擾了熟睡中的男人,隻是有些不敢確定地緊緊地盯著他。


    夏迴清的聽力很好,即使是隔著病房門,也聽到了外麵走廊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


    片刻,有人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轉身迅速關上,手上拿著個保溫瓶,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於逢努力放輕動靜,免得吵醒熬了一宿的夏莫聽,他餘光瞥見什麽,腳步猝然頓住,就那樣站定在床尾。


    夏迴清側了側頭,看見那拿著保溫瓶的美男子眼睛微微瞪大,正愕然地與她對視著。


    下一秒,他失聲喊:“你醒了?!”


    被嚇一跳的夏迴清:“……”


    她很想摸摸自己的小心髒,心道:是的,我醒了,我知道你很激動但你先別動,你喊太大聲了,嚇到我的小心髒了,讓我的頭暈暈的。


    於逢這一聲喊驚醒了夏莫聽,夏莫聽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茫然地看向他。


    夏迴清因此徹底看清了他的全臉,看清了那張與自己有著八九分相似的臉。


    她張了張嘴,努力地把力氣匯聚在自己手上,成功地動了動手指。


    夏莫聽感受到手心裏的動靜,渾身一僵,然後緩緩轉過頭去,撞進了夏迴清帶著笑意的眼睛。


    他當場愣在原地。


    夏迴清看著呆呆的自家哥哥,心裏隻覺得好笑,很想喊一喊他。但是她睡得太久,又傷得太重,聲帶一時控製不好,發不出什麽聲音,隻能哼唧兩聲。


    她試了很久都沒能正確發聲,索性放棄了,隻能是又動了動手指,撓了下夏莫聽的手心,兩眼彎彎地看著他。


    夏莫聽終於是反應過來了,轉瞬之間就紅了眼眶,那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大顆大顆的淚珠就那樣滑落臉側,砸得夏迴清猝不及防。


    夏迴清根本看不得自己人哭,尤其還是自己好不容易才重逢的哥哥,瞬間就急了。她慌忙地想要碰碰他,替他擦去眼淚。她使盡渾身解數,但疼痛跟虛弱還是阻礙了她,讓她隻能堪堪夠到夏莫聽的下巴。


    她不管不顧地試著發聲,哪怕喉嚨火燒般的疼,也要發聲。


    或許是太久沒說話了,夏迴清一開口時聲音嘶啞又難聽。


    她努力著讓自己咬字清晰,說:“別哭,哥,別哭。”


    人類是一種很神奇的物種,在無人問津時無堅不摧,所有傷痛悲哀都如雲淡風輕,強大的心靈不會被任何撼動。但隻需要一句“你還好嗎”,那堆聚起來的最堅固的壁壘便會轟然倒塌,所有苦痛委屈隨著哭聲傾瀉而出。


    那些所有強撐出來的堅強其實是最不堪一擊的,隻需要一句輕飄飄的關心,就能讓人瞬間丟盔棄甲,釋放自我。


    夏迴清這短短五個字讓原本無聲哭泣的夏莫聽瞬間哽咽出聲,直接從默然流淚轉為抽泣不止。他緊緊地把夏迴清的手摁在自己的臉側,哭得梨花帶雨的。


    夏莫聽的哭聲聽著非常崩潰絕望,他哭著罵道:“你個小懶蛋,終於醒了啊,怎麽這麽貪睡呢,你再不醒來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不想要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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