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葉榕樹下,林七遇到了林宇宙。


    從小到大,林宇宙的口頭禪就是:“我將來要賺很多很多的錢,我要成為一個大富翁。”


    林宇宙長得瘦不溜秋,更像個猴子,後來聽說是他剛出生的時候,剛好一個大師在他家,看到林宇宙的麵相,大為震驚,說他是:


    【瀝血頭】(麵無人色)。


    【骨鼻】(瘦削露骨的鼻相,據說有骨鼻者一生多厄運,與親人的關係極其不好,容易破敗)。


    【蜂目豺聲】(眼睛像蜂,聲音像豺,據說擁有蜂目豺聲的人性情兇殘)。


    【低反耳】(耳朵很低,且又反廓,有低反耳的人,容易年幼時候孤刑且損財)。


    總之,當時這個大師將剛剛出生連名字都還沒有的小嬰兒批得沒一處好的。


    也因為這個遭遇,所以林宇宙的父母從小就給林宇宙灌輸了一種不應該那麽早就讓林宇宙接觸的觀念:


    要賺錢,要賺很多很多的錢,隻有金錢,才是你將來最能夠保護你的東西。


    耳濡目染下,林宇宙自小就天天把“我將來要賺很多很多的錢,我要成為一個大富翁”掛在口中。


    久而久之,就成為了他獨一無二的口頭禪。


    林七不知道怎麽和林宇宙說起砂石場的事情,然後說著說著,林宇宙就說起了李文章害死其他兩個員工然後自己跳進砂石分離機的事情。


    林七一下子就來氣了,說:


    “你講大話,你說大話欺騙我。”


    林宇宙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動得飛快,說:


    “我真沒說大話騙你。


    “雖然我知道你很喜歡李文章,但是那天晚上,我跑去西向江挖江蚌的時候,看到遠處李文章從砂石場走到江邊的沙上,他一直在罵著你爸。”


    “我當時距離得遠,其實也不想理他,你知道我一心隻想挖江蚌明早拿去賣換錢,所以我也沒有太去看他,我一直低頭挖著。”


    “後來,他的罵聲停了,再沒有聲音傳了過來,所以我就好奇地看了過去。他站在西向江的近水處,江上居然還站著一個黑影。”


    “當時已經很黑了,隻有砂石場裏麵的燈照過來,所以我看不到那個黑影到底是誰,反正不是我們村的,因為又瘦又高,好像我家的曬衣杆似的。”


    “那個黑影,好像是漂浮在江水中似的,但是沒有被江水衝走,他站在李文章麵前,好像對李文章說了什麽話,又拿了一張紙


    ——或者又是一道符之類的,因為我看到那個黑影把手裏拿著的東西點燃了,在李文章麵前轉了一個圈,那火焰隻燒了一下就黑了。”


    “然後,李文章就轉過身往砂石場走去了。”


    “他走路的樣子好怪,總之就是好奇怪,我也說不清,到底是哪裏怪,反正他就好像被鬼上身了似的,往砂石場走去了。”


    “我再看那個江上那個黑影,他居然不見了。因為岸上也沒有看到他,所以他肯定是漂向江水中去了——所以,我猜我看到的,應該是水神。”


    “你的李叔叔走迴去砂石場,我也繼續挖了一會兒之後,我就提著水桶迴去了。


    我走過砂石廠的時候,聽到了裏麵傳來了慘叫聲,還有機器的聲音,還有你的李叔叔的哈哈大笑聲。”


    “我聽到你的李叔叔吼著說什麽一起死吧反正我要那個林平安一輩子都不能再平安……”


    “我本想走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的,但是看到砂石場的鐵門關閉著,我手裏的水桶又重,我就懶得再走過去看了。”


    “但是,這事的確是我看到的聽到的……”


    林七聽完林宇宙說起那晚的經曆,他說:


    “我不相信,你這是說大話。”


    “如果真的是這樣,你為啥不去和警察叔叔說呢,那幾天那麽多警察叔叔過來我們村裏調查,你幹嘛不告訴他們呢,因為這是你編出來的,對不對?”


    林宇宙哈哈地笑起來,臉上的表情,完全不應該出現在一個這種年齡段的小孩子臉上。


    “我幹嘛要和警察叔叔說呀,林七,因為我知道你最喜歡李文章了。”


    “我如果說了出來,你的李叔叔就拿不到賠償了,那天他和你爸爸在院子裏吵架我也聽到了的。”


    “還有呀,再說了,警察叔叔誰會相信一個小孩子的話。”


    林七動搖了,他似乎被林宇宙的說服了。


    他說的那天晚上的經曆,說的太真實了。


    還有,如果不是真的聽到,林宇宙自己應該想不出來,“一起死吧反正我要那個林平安一輩子都不能再平安”這種話來的。


    可是,可是李叔叔,真的會因為報複爸爸而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來嗎?


    林宇宙嘻嘻哈哈地往村子裏走去,不再理會林七。


    林七蹲在地上,覺得頭很痛。


    “林宇宙不可能會把故事編得那麽真實的,如果不是他親身經曆,他不可能說成這樣……”


    林七的大腦越來越痛,好像要裂開一樣,痛得他雙手捂住頭,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他腦海痛得好像有一股黃色的風沙,在席卷著,混沌一片。


    【細紋仔,你聽好了。這個世上,你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你不必要過多去在意別人的看法,你千萬要意誌堅定,不然最終苦的始終是你自己。】


    他的腦海裏,突然又傳來了吳天師昨天和他說的這一段話。


    林七站了起來。


    “反正我堅信我的想法就行了。李叔叔,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


    林七讓自己逐漸平靜下來,不再去想這件事情,緩緩地往家裏走去。


    他經過林宇宙家的時候,聽到林宇宙和他表哥在院子裏嘻嘻笑著,聊著天。


    “表哥,我上次收集的那些古銅錢,能不能幫我拿去城裏賣了呀?我看《故事會》裏有那種高價收古銅錢的廣告呢。”


    “我們這裏賣不了那麽高的價錢吧?宇宙,剛剛我看到你和村裏首富的孩子聊天呀,你那麽缺錢,幹嘛不問他借點。”


    “你說林七?他家過去是有錢,現在沒了吧?砂石場死了人,賠光他們了。”


    “你沒聽說過嗎?爛船也有三斤釘,再差也比我們這些窮人好。”


    “嗯,我剛剛還編了個故事告訴他,他現在應該很不開心吧?”


    “你太壞了,嘿嘿,雖然我老早就知道你妒忌他家比我們好……”


    。。。。。


    林七貼在圍牆,開心極了。


    “原來,林宇宙隻是因為妒忌我們家有錢,所以才編了這麽一個故事欺騙我……”


    林七往家裏走去,至少,李叔叔,不會做出那種可怕的事情。


    「至少,沒有“背叛”我……」


    林七迴到家,家裏沒有人在,媽媽送姐姐和弟弟迴去舅舅家。


    林七看著空空蕩蕩的家,不知道為何,又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浮現出來。


    他突然記起來,爸爸被帶走的那一天,林宇宙來上課的時候,他身上的確是染著一身的江蚌的腥氣。


    當時還有同學嫌棄他身上難聞而躲避得遠遠的。


    也就是,前一晚,林宇宙真的是去西向江挖江蚌了,第二天一大早還拿去賣給村裏在市集賣豬肉的人……


    林七覺得本來已經不痛了的頭,又痛了起來。


    “嗚……”


    林七不想待在家裏,他又準備跑出去。


    剛剛走到門口,看到梁爽站在門口,正看向院子裏。


    好幾天沒有見到梁爽,他似乎清瘦了不少。


    林七內心想的是:


    “梁爽叔叔來了,難道,難道是因為李叔叔的事情嗎?是查到了什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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