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人,頭發濃密,往後紮著。額頭兩邊微微凹進去。


    她的眼睛細而長,黑色的眼珠子,在整個眼睛中處在下麵的位置。


    而眼睛的左邊,右邊以及上方這些位置,都露出了大片的眼白。


    ——上三白眼,又叫蛇眼。


    同時,她的兩道眉毛,一邊高,一邊低,左邊的眉毛,眉形帶勾,有些稀鬆不連貫。


    她應該是用了筆墨,在斷眉的部位,自己塗上了黑色,但是因為顏色和眉毛顏色出現了偏差,所以看起來顏色不協調,導致她的眉毛看起來顯得奇怪。


    這個女人,不是砂石村的人,因為林七從來沒有見過。


    但是,因為之前林七見到的畫像和她太像了,所以林七又覺得見過這個人。


    剛才,在人群中,掏出雞蛋砸向玉英的,就是她。


    她看起來比玉英年輕很多歲,但是眼神比玉英陰森。


    她發現林七一直在看著自己,於是也警惕地看了一眼林七。


    由於她擁有上三角眼,所以她看向林七的時候,眼睛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翻白眼】狀態。


    這種狀態在林七看來,就是衝著他露出兇狠的神態,似乎下一步她就要撲過來撕碎他。


    林七趕緊拔腿就跑,一溜煙跑迴家。即使這時候《雪山飛狐》即將大結局,他也有點看不下去。


    他的腦海裏,不斷浮現這個擁有上三角眼的高低眉女人。


    她為什麽和黃葫蘆給他看的20像畫像中的其中一張畫像那麽相似?


    為什麽她給他帶來這麽不安、厭惡的感覺?


    ——


    梁爽這一邊,也遇到了一個難題。


    玉英雖然認罪,說自己就是截肢案件的兇手。


    但是她始終沒能夠說出具體的作案手法,而且她一個人是如何做到將一個人截肢,然後又用釣魚線將屍體碎片串聯起來懸掛在屋簷下。


    這僅僅憑她,是難以做到的,何況現場勘查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她的腳印。


    對於這個疑點,玉英已經解釋過了:“我用了家鄉的【降頭術】以及【痋術】。”


    雖然當時的人們對於南洋邪術的確充滿了未知,也的確對人有某種【詛咒】或者毒害的作用。


    但是梁爽不相信,一個南洋邪術,能夠將一個人肢解成幾段,而且做到不在地上留下痕跡。


    院子裏的地麵,除了門口的兩級石階,其他地方都是泥土,要查出陌生的腳印,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當時的勘查結果就是,院子裏並沒有玉英的腳印。


    而且,這件事情最大的一個疑點,梁爽還沒找到答案:


    當時在樹林襲擊他的那個黑影。那個黑影一閃而逝,用的是鋒利的刀刃。


    這個黑影,與這個案件肯定有聯係,但是玉英始終堅持說沒有其他幫兇。


    “那個黑影,到底是什麽?按照當時我能夠感知的速度來看,這絕對不是人類,如果不是人類,那到底是什麽?”


    截肢案件看似已經破了但是又似乎未破,卡在了一個無法突破的地方。


    第二天,在拘留所的玉英,突然暴斃。


    據說,死相極其恐怖,她臉上那一灘深紅色的贅物,像過度熟透的西瓜,腐爛破裂開來。


    「她的整張臉,就好像是一朵牡丹花一般,花團錦簇地綻放開來。


    「那些深紅色的肉絮,黏著血液,就像繁雜重疊的花瓣,一瓣一瓣往外翻著,在鼻子中間,形成了一個血窟窿。」


    鎮裏的派出所從省裏請來了法醫,以及皮膚醫生,經過了解剖,當時也查不出一個明確的結果。


    大家比較認可的一個說法是:


    玉英的贅物是一個少見的膿瘡,膿瘡達到一定的程度後,就好像臉上的青春痘一樣,發生破裂。


    後來,據說這個法醫請教了他的一位生物學的大學同學。


    這個著名的生物學教授看了照片後,提出了一個在當時那個年代聽起來有些荒謬的觀點:


    “她的贅物裏麵,孵化著某種蟲子,這些蟲子一直是處在沉睡的狀態。


    但是,在她在拘留所的夜裏,贅物裏麵的蟲子突然【覺醒】了,從裏麵竄了出來,所以造成了這個狀態。


    當然,這是我的個人觀點。”


    這樣又過了好幾天,大家好像開始逐漸遺忘了這件恐怖的截肢事件了。


    大爺老牛似乎也恢複了正常。在鄉下,無論是老人,中年人,還是小孩子,大家對於生老病死,人命,似乎都看得比較淡。


    即使是這個時候的林七,在山村這種氛圍中,自小耳濡目染,也是這種有些茫然的態度。


    林七記得,在他五歲的時候,村口有一戶人家,老爺爺得了重病,他們用手推車把老爺爺拉去鎮上醫院檢查後,醫生說需要動手術才可以活命。


    他們直接就用手推車把老爺爺推迴到村子裏,就讓老爺爺睡在那個木質發黑的手推車上,放在院子裏的大樹下。


    林七連續三天經過,都看到老爺爺躺在手推車上,身上蓋著一張破爛的棉被,露出個瘦削的頭顱,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氣,發出“唉——唉——”的聲音。


    右手有氣無力地垂下來,在他周圍,偶爾有白色的棉絮被風刮起來,輕飄飄地在空中漂浮。


    林七駐足在院子門口往裏麵張望,有時候他會看到林七,眼珠子會緩緩地轉動,看著林七,眼皮會緩緩地眯起來,又緩緩地鬆開,好像在和林七打招唿,說:


    “你又來看我啦?”


    直到第四天,林七經過的時候,發現那個發黑的手推車上麵,老爺爺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捆金黃色的稻草。


    在那個貧瘠的年代,在山村裏,生與死,都很容易被田野刮起的風一吹,就什麽都消失了。


    “救命恩人,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出神?”


    林七坐在院子裏,抓著一隻被他剪了一半蟬翼導致飛不高的青綠色的蟬,正玩著的時候,院子口傳來了梁爽的聲音。


    林七趕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泥土。


    地上的那隻青綠色的蟬,立刻振翅想高飛,無奈翅膀斷了半邊,一個飛了一會,又掉在了地麵上。


    “叔叔,你又來辦案?”


    “嗯,還有很多事情未查清楚呢。”


    梁爽是跟隨著陳隊過來的,除了調查截肢案件之外,更重要的是統計砂石村這麽多年來,到底買過多少個越南姑娘。


    林七不知道為何,看到梁爽,總會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以及信任感,他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會說出一句影響了整個截肢案件的話:


    “叔叔,那天你們帶著的那個殺人犯,為啥我總是覺得,她不是壞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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