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國慶長假到來,小濤,寶強,蕭蕭,全部放假休息。


    可是悲哀的是,寶強帶著蕭蕭外出旅遊了,小濤則一個人獨坐在龍江市自己的小出租屋裏,無聊至極,無處可去。


    “我是不是該去看看姐姐了。”他自言自語地說到。


    於是,他迅速收拾行裝,一個人坐班車前往了樓山縣城。


    汽車一路婉婉轉轉地前行著,小濤帶著耳機,依窗而坐,逐漸昏昏睡去。


    可就當班車行駛到樓山腳下的時候,小濤的腦海裏刹那間邊閃現出了往日他和蕭蕭一起坐班車迴家的畫麵!


    那時候,高中歲月,他,蕭蕭,寶強,三個人在寒暑假的時候就會一起坐班車從樓山縣返迴橋洋鎮。


    那時的蕭蕭,活潑可愛,清純可人,經常坐在自己的旁邊,與自己可謂是親密無間。她要麽將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覺,要麽將小手放在自己的衣兜裏取暖,要麽露出好看的笑臉講故事,要麽兩個人一起帶著耳機聽同一首歌……,總之,一切都是美到骨子裏的畫麵啊!


    而現在呢,空曠的班車上就小濤孤零零的一個人,如此漫長而遙遠的路途,如此熟悉又陌生的景致,讓他情何以堪?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把尖刀一樣劃過了他的臉頰,劃破了他曾經那張青澀陽光的笑臉,劃破了他那時年少輕狂的夢想,劃破了他天真無邪的對愛情美好的向往……


    物是人非,莫過於此,人生浮沉,莫過於此,往日的甜美被猛烈的狂風席卷而去,隻給他留下了一車的冰冷和滿臉的苦笑。


    經過了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小濤到達了樓山縣城。


    一進門,姐姐就給他做好了很多好吃的飯菜。


    “你怎麽想著過來啦?”姐姐問到。


    “來看我的小外甥啊,哈哈哈。”


    “快叫舅舅!”


    一旁的小孩立刻扯著清亮稚嫩的嗓子喊到:“舅舅——”


    “哈哈,越來越可愛了呀。”小濤抱著自己的小外甥戲耍了起來,聽見這樣親切的叫聲,小濤什麽煩惱都沒有了。


    “放假了,沒地方去是吧?”小璐問到。


    “是啊,一個人待在龍江市也無聊,別人都去外麵玩了。”


    “你的對象啥情況了?”


    “沒情況啊。”


    “唉,也不知道為何,你的愛情道路如此坎坷。現在姐姐不操心你的工作了,卻又開始操心你的對象。你已經長大了,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齡了,怎麽就毫無動靜呢?爸媽天天給我說,讓我給你好好說,說讓你趕緊談個媳婦兒,歲月不待人,爸媽看著看著就老了,我也是幹著急,聽說人家金柱冬天就要結婚了,寶強人家也快要結婚了。”


    “嘿,我命裏缺姻緣,我覺得是這樣。”小濤放下孩子無奈地說到。


    “怎麽可能呢?你就是太挑剔了,你非要找一個自己心儀的女孩子呢,但這年頭哪有那麽合適的。很多人都是先成家後立業,他們結了婚了才慢慢了解彼此,每個人都很難遇見自己心愛的那個人啊。老弟,你一定要看清楚這個現實情況,不能錯過了好女孩了。你和蕭蕭的事情,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姐姐知道你心裏難過,知道你放不下,但你們已經徹底錯過了。”


    “我再不想她了,我隻是覺得自己可笑,自己心愛的女孩,一個個都成了別人的妻子。”


    “這不能怪你啊,這是命,我們的家庭條件很普通,這導致了你不得不努力奮鬥以改變命運,預想改變命運就要努力讀書,你幾乎把所有的時間和精力都花在了讀書上了,所以你考上了大學,而上大學僅僅也隻是一個跳板,麵對積貧積弱的家庭,你又不得不選擇工程專業,而後去了那麽遙遠的異地他鄉,國企,高薪,你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迴報,直到那一刻,你才真正的成功,你才實現了你的目標和夢想,那時候,我感覺你就是最優秀的一個男孩子,你從小就心誌堅定,堅韌不拔,一直都有著自己清晰的人生規劃,我有時候都自歎不如。可是命運再次給你開了個玩笑,你不得不辭職迴來,迴來以後,你仍舊頂著各種壓力繼續砥礪前行,於是在事業上終於達到了自己預期的目標,這一切,你都做得很好,我覺得你憑自己的微薄之力能實現這一切已經很不錯了。但是,你忽略了愛情,你把愛情想得過於美好,以至於你一直在等待,等待那個知你、懂你、和你同舟共濟的她出現,可是一晃多年過去了,她並沒有出現,你也有些失望了,有些疲倦了,直至今日,你內心仍有不甘,你不信自己會一直孤獨下去,於是,你依然還在賭。”


    “姐姐到底是姐姐,居然這麽懂我。”小濤微笑到。


    “我們一起長大的,我怎麽會不知道。說實話,我並不擔心你的未來,也並不操心你的對象,我隻是看著你現在仍舊孤孤單單的一個人,心裏有些難受。我的好多朋友她們都在誇你,說你的弟弟那麽優秀的一個男孩子,怎麽還沒談對象呢,我嗬嗬一笑,說你眼光太高了唄。其實,你不是眼光高,你隻是不想將就,你依然相信這個世界上一定有完美的愛情。姐姐我比你大三歲,經曆的事也比你多了,很多事情,你不能太理想化,生活何其現實,你不變通,注定了孤獨。咱們農村人最講究的就是成家,娶妻生子,爸媽也和別的父母一樣,他們都希望你早點成家,隻是不好逼迫你。有人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農村裏最在意這個了,你出身於尤家村,就不得不隨大勢而走,老弟,姐姐希望你能明白,工作和事業可以慢慢發展,但你的終身大事卻等不起了,一年添一歲,難道真的到了三十歲你才結婚?雖說那樣也可以,畢竟大部分讀書之人都是三十歲左右才結婚的,但那終究不是上策啊。”


    “說的是啊,我就是太在乎事業了,所以這幾年來忽略了身邊的一些女孩子,我把自己鎖了起來,因為從高處跌落到穀底,使我產生了巨大的自卑和痛苦,等我慢慢從穀底爬起來的時候,其他的事已經無心兼顧了。”


    “所以,千萬不要在意太多,大膽去愛,大膽去追求,你看我們村裏的那些人,誰還天天在意別人的看法呢?他們還不是辛辛苦苦地掙錢,然後找個人結婚。你要記住,我們是平凡的人,我們出生於尤家村,不論何時,我們都要保持一顆平淡的心去規劃自己的人生,黃土終究是黃土,很難變成鑽石,但隻要這一粒黃土能落在自己夢想的田野上,也能萌生出自己茁壯的禾苗,那麽,你還何必要在乎那株禾苗是否比別人的長得高、長得好呢?”


    “是啊,姐姐,你說的沒錯,一片片的黃土,是普通人的人生,何必要強行將其變成鑽石啊,你的一番話,讓我醍醐灌頂,明白了一切。”


    “哈哈哈,你看,你的小外甥,見到你多開心,你的姐夫和我,依然幸幸福福地在過日子,這就是生活啊!”


    “嘿嘿,我明天即刻返迴龍江市,去和我的幾個老同學玩,順便讓他們給我介紹對象。”


    “就是,男孩子就要這樣,無拘無束,拿得起放得下,對酒當歌,開懷大笑。”


    “謝謝姐姐,我們先給小外甥去買點衣服吧,這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不然來到了樓山城,什麽都不買,那讓姐夫笑話我。”


    “哈哈哈,好,走,我們就去新開的那家大商場,完了讓你姐夫帶孩子,我們兩個去看場電影,晚上姐姐請你吃火鍋。”


    “好!”


    就這樣,小璐和小濤帶著小外甥開開心心地出門去了。樓山縣城還是往日的模樣,什麽都沒有變。姐姐一邊走,一邊給小濤分享奇聞趣事,就像多年前小濤剛剛進城一樣,姐姐依舊貼心地照顧著自己的這個弟弟。


    冬月,臘月,又是一年的末尾。


    金柱按照婚期,將要和他外地帶迴來的媳婦兒結婚了。


    整個尤家村的人都覺得這一迴金柱鐵定能成家,金柱的父母也終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但是,就在婚禮舉行的前十天,金柱的媳婦兒卻突然不見了蹤影,他怎麽也聯係不到她!


    這一下,金柱一家人都慌了!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她不會離我而去的,金柱在心裏不斷地默念著。


    可是,三天過去了,仍舊沒有對方的任何迴音!


    這一下,金柱的爸媽徹底崩潰了,他們找了人一起前往了女方的家裏,可是一群人千裏迢迢趕去,那一家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趕緊報警吧!”一旁的人焦急地喊到。


    而這時,金柱的母親已經昏死過去……


    又過了五天以後,小濤提前請假迴到了尤家村,母親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那人呢?”小濤不可思議地問到。


    “聽說警察還在找,你說,我的娃呀,哪個農村的家庭經得起這樣的打擊啊!”


    “那金柱的母親呢?”


    “嘔得睡床不起了,正在住院,醫生說恐怕有生命危險,金柱的媽本來就身體不好,這迴真的怕挺不過去了。”


    “天啦……”


    “那錢怎麽辦了?”


    “人都還沒找到,哪有錢?”


    “天啦,我說金柱一直不接我電話,文輝也打不通。”小濤坐在椅子上,呆若木雞。


    “金柱太可憐了,他已經去醫院陪他媽媽去了,走的時候村裏人都說金柱像變了個人似的,沒有說一句話。”


    “他難受啊,唉,可憐的金柱,我的好兄弟。”小濤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沒想到,金柱居然真的成了這樣的結局。


    “我們現在也幫不上什麽忙,但願金柱的媽媽能平安迴來吧。”母親幾乎掉著眼淚,她們那一輩人,也有感情啊。


    “我應該做點什麽。這樣,媽,我前去醫院裏陪陪金柱,他現在最需要我們兄弟的關心了。”小濤站起來說到。


    “好吧,你去吧,讓金柱想開點,不要太傷心了。”


    “好。”


    說完,小濤迅速收拾好了行李,前往了橋洋鎮的醫院。


    進門後,他看見金柱呆呆地坐在冰冷的板凳上,眼裏含著辛酸的淚水。


    而這時的金柱,無論小濤說什麽,他也不說一句話了……


    看著眼前無聲的金柱,小濤也不知如何是好,他隻知道,金柱恐怕再也迴不到以前那個單純質樸的金柱了。


    臘月十二,所有尤家村的人都來到了金柱家裏:金柱的母親去世了!


    是啊,命運,給這個平凡而可憐的家庭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噩耗。


    金柱的父親傷心過度,住進了醫院,金柱的親人和尤家村的村民將金柱的母親順利地安葬。


    兩天以後,金柱的父親終於逐漸恢複了過來,他知道,自己不能就這樣倒下,自己的孩子尤金柱,還需要他這個父親的支撐。於是,他撐著虛弱的身體迴到了家裏,因為家裏還有很多陪坐的村裏人,他不能把這些都留給金柱照應。


    小濤和村裏的年輕人,包括大亮、二亮和小良,每天都陪伴著金柱,他們盡量開導和安慰心如死灰的金柱。


    尤家村裏的許多人,也都不約而同地來到金柱家裏,齊心協力給金柱家幫忙劈柴、擔水、做飯,他們盡量讓這個羸弱的家庭充滿人情的溫暖。


    “我沒事,你們去忙吧。”一直沉默不語的金柱終於開口說話。


    “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飯,我們幾個都商量好了,今年我們幾個一起過年。到了明年,我就想辦法在龍江市裏給你找份工作,我現在也認識了許多領導和同事,這件事不是難事。”小濤安慰到。


    “謝謝你小濤,這幾天辛苦你了,你是我從小到大的好兄弟,也是我唯一的好兄弟,你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我怎麽能去麻煩你呢?你一天那麽忙,工作壓力又大,我,就這樣了,現在什麽也不想了,我再也不想什麽錢,再也不想什麽媳婦,我隻是可憐我的媽媽,她辛苦了一輩子,沒有享過一天福,沒有穿過一件新衣裳,沒有吃過一頓好飯,就這樣離開了我……”


    說到此處,金柱再也忍不住悲痛的淚水,放聲大哭起來。


    身邊坐著的所有年輕人,包括小濤,也止不住流下了同情的眼淚。


    “好兄弟,哭出來就不難受了,以後我們互幫互助,好好生活,你一定要堅強你知道嗎?你現在是家裏唯一的頂梁柱,再不能讓你爸爸倒下了,所以,你一定要堅強起來!”小濤鼓勵到。


    “嗯。”此時的金柱,隻願意聽小濤一個人的話。


    就這樣,眾人終於安撫好了無比悲痛的金柱,在小濤和一幫叔叔阿姨的開導下,金柱終於重新拾起了生活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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