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移動了數日,夏季也真正地來臨。


    暑假前一周,榆州城的氣溫已經熱如蒸籠,這時候,迅速迴到老家避暑無疑是一個最好的選擇啊。


    這個混凝土森林,大街上各種聒噪,紛亂,煙塵,就連風都是渾濁悶熱的。高大的寫字樓被刺眼的陽光照得明明晃晃,寬闊的柏油馬路在陽光下熱得發燙,空調的風箱像一個個長工一樣賣力地輸送著涼風,街邊的綠化植被無精打采地低著頭努力地在生長。


    這裏的繁華和喧囂都不屬於自己啊,那一片黃土才是自己的根。


    放假當天,他一一辭別了舍友,又拜別了姑姑和姑父,於是又一個人坐上迴家的火車迴到尤家村了。


    農曆的六月份是最繁忙的季節,這時節莊稼苗子長得正旺,像土豆,小麥,玉米這些主要農作物正是吸收養分的時候,除草和施肥就要花費好幾天功夫。而往往這時候也是尤家村兒風景最美的時候。


    巍巍群山,蔥蔥林木,浩浩碧空,悠悠白雲。四野森森麻麥,滿山漪漪繁花,莊田層層蘊生意,農人欣欣鋤新苗,心係此間無塵念,唯有沉靜與舒顏。徐徐清風拂山崗,淡淡悠然居故鄉。


    北固山這一整片的黃土地,此時有著世外桃源般的美。


    當尤小濤懷著一顆複雜的心情迴到村裏時,他發現自己此時無心眷戀故鄉之景。


    現在父親受了傷,家裏的光景一下子變得艱難,雖然村裏大部分人都是同情他們家的,但是更多的人則是在心裏看笑話的。


    “爸,你現在好些了嗎?”小濤迴家後,先來看父親。


    “好些了,你別擔心,再過幾個月就好了。”


    看來父親的傷勢已經在恢複之中,因為他已經能正常走動,能幹些輕巧的家務活了。


    “我現在迴家了,家裏有什麽活就讓我幹,媽的身體也不好,這裏裏外外都是她一個人,我怕她身體扛不住,現在家裏可是沒錢再看病了。”


    小濤覺得自己有義務支撐起這個貧家,雖然他依舊沒有足夠的能力。但他覺得自己也這麽大了,該幫襯父母做一些事情了,現在家裏急需要有人站出來穩住全家人那根精神支柱!


    母親看見小濤迴家了,臉上也沒多少高興之色,因為母親是要強的人,現在家裏的境況這麽糟糕,村裏人又不斷地傳揚著各種風言風語,她一顆整日操磨的心怎麽能放得下呢。雖說她心底裏也是一直想要把小濤供出來,畢竟那樣她臉上也有光彩,但是這樣的家庭條件實在是太累人了。或許她現在還是在羨慕著文輝和金柱的母親吧,羨慕她們的閑散和輕鬆。所以她把所有的怨恨和煩惱都一股勁兒地發泄在了地裏的農活上了,幹農活這一點她是全村最厲害的人,小濤家哪塊地裏的莊稼都比別人家的長勢旺、苗子高。


    “奶奶,你看我給你買的好吃的。”小濤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大包吃的放在奶奶麵前,看著可憐的奶奶他此時也是幸福的,因為這多少也是他的孝心。


    “我的娃,你本身沒錢還給我買吃的,我這麽大歲數了還吃這些東西幹啥,你把錢留著自己花。”奶奶已經七十多歲了,身體還算可以,眼睛和耳朵也都還明亮。


    “奶奶,這可是從大城市裏帶迴來的,你嚐嚐嘛,也算是我的一點小心意。這還有姑姑給你帶的東西,你打開看看。等我以後工作掙錢了,我就給你買更多的好東西。”


    奶奶高興得合不攏嘴,孫子迴來了,她的生活也就有滋有味了。而且他帶有榆州城姑姑買的東西,這些東西可都是雞鴨魚等高端的食品。


    “小璐娃呢?她咋還沒迴來?”


    “姐姐最近忙著考試呢,估計一時半會兒還不迴來。”


    “考試?她不是快大學畢業了嘛,還考啥試?”老人問到。


    “奶奶,你不知道,姐姐的學校和專業不是很好,將來不好找工作。這不現在有考試機會嘛,姐姐要是考上了,後來轉正了就是公家的人,以後就有了正式工作,不用和別的女孩子一樣出門打工,那在咱村裏來說可就了不起了。”


    奶奶不懂這些東西,沒有說話,但是一旁的母親卻表現出了悲觀情緒來:“哪有那命哦,還公家的人。”


    母親早就習慣了多年貧窮的日子,她半輩子辛苦過來認命了,除了盼望著地裏的莊稼能得到收成之外,哪裏還敢奢望家裏有個端公家飯碗的人?她現在羨慕著村裏像海霞的母親一樣的這些人,她們不用拚命下地勞動,整天在樹蔭下和一群婦女拉閑話鬧家常,生活十分地有滋有味,輕鬆自在。因為小璐的玩伴海霞已經打了很多年工,多多少少已經掙下一些錢了,家庭條件也在逐漸改善,這海霞的母親也就高枕無憂了。所以當小濤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她心裏也像往常一樣絲毫沒有什麽興趣和希望。


    父親在旁邊也並沒有過多詢問,他知道自己的兩個孩子能安排好自己的未來,他一直都這樣堅信著。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孩子,並且也在心裏默默祈禱,祈禱這個窮家真的能出現那前所未有的奇跡!不管是小濤還是小璐,他都希望他們能夠出人頭地,不用受這般農民的淒苦。


    他這一輩子算是注定了,已經無力改變這一切。但是他不想再讓兩個孩子受苦,供他們上了這麽多年學,到頭來終究還是要有個好結果呀。


    這大熱天裏,尤家村兒倒是十分的涼爽,即使人們在地裏幹活的時候也時不時的有一陣陣微風拂過。但尤小璐所在的城市——西水市,這時候卻早已和榆州城一樣熱氣騰騰了。


    這樣的小型城市,雖然比不上榆州城的繁華與龐大,但這畢竟還是一個城市,所以人們的生活相對於尤家村的人來說也就富裕多了。


    小璐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倒是沒有多少羨慕與自卑,她知道自己來到這個陌生的小城市本來就不是享福的,她必須忽視大街上幸福的人們,忽略自己的青春芳華,時刻保持鬥誌與生活抗爭。


    這次“三支一扶”的考試對她來說將是繼高考之後又一次決定命運的大事,她幾乎犧牲了一切關於青春該有的清閑與放縱。她一個人艱難地在西水市生活了三年,並且默不作聲,頑強奮鬥,努力讀書,就為了今天的最終一博。如果成功,她將走上光明的大路,步入公家的大門,家人們一起為之榮耀。倘若失敗,她將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從此甘心淪為普普通通的農村女孩,屈服於命運,和海霞一樣,和大多數農村女孩一樣以打工為生,以簡單的短工為職業,最後嫁給一個普通人,平平淡淡度過一生。


    這顯然不是她想要走的路,她知道她的確是一個很普通的農村姑娘,可是她又不甘僅限於此,這是每一個從農村走出來的知識分子應有的覺悟,是對自己的人生和未來有一個清醒認知的必要前提,否則這十幾年的風風雨雨是為了什麽呢?總該還是要搏一搏吧,頭破血流,滿身荊棘也值了,更何況,人活著不就是一個不斷創造和改變生命價值的過程嗎?因為沒有誰的路是一帆風順的坦途,尤其是一個農民的孩子,孤獨和拚搏是他們注定的宿命。


    總之,她尤小璐一切都已準備好了,至於成敗,已經屬於一個命運的範疇。


    盛夏的日子裏,小濤和平時一樣依舊終日忙於農活,讀書的時間很少,因為白天要勞動,晚上很早就得入睡,日子進入到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模式。但這些寂靜的夜裏,他難免會想起一個人,那就是他最愛的女孩——瑞雪。


    夜色深深,萬物沉靜,他半睡半醒,心裏不斷地默念著她的名字、迴憶著她的笑臉。每次他望向李家村方向的時候,心裏都會掀起一陣強烈的思念的波瀾,這種感覺在大學裏已經尤為強烈,如今迴到家鄉了,抬眼就能看見尤家村和李家村中間的這道黃土嶺,看見那一片片田野,那一簇簇蓬草,以及那條通往李家村的鄉村小路,這一幕暗含著特殊情絲的景色永遠被定格在了他的腦海裏,無法抹去。


    是啊,心愛的姑娘,你什麽時候才能迴到家鄉,迴到我的身旁?


    六七月的日子如涓涓流水,日複一日,平淡無奇。村裏沒有冬天那般熱鬧,除了四處一片翠綠色之外,再也沒有其他新鮮的東西了。而且這時節村裏沒啥青年人,就幾個像尤小濤一樣迴村的學生,包括寶強、蕭蕭他們,但是小濤隻是偶爾找他們玩耍,其餘時間則全都忙在農活上麵了。


    不光是小濤整日要忙忙碌碌,就連寶強和杜建也是天天要下地勞動,尤其是寶強,他在家裏簡直就像一個瘋狂的家庭主婦,因為父母在外跑生意,哥哥姐姐也都在外地工作,家裏隻有他和兩個年過八旬的老人,這屋內屋外所有的活啊就很自然地全留給他了,每次小濤約他玩耍的時候,他要麽是在喂豬,要麽是在洗鍋。


    蕭蕭的家庭和寶強很像,父母都是經常在外做生意,家裏隻有爺爺奶奶。所以蕭蕭迴家後也會幹很多活,作為家裏的大姐,她也就很自然地承擔著姐姐的責任。但幸好她家的地很少,不然她這樣俊俏的樣貌天天在地裏曬太陽就真的太讓人心疼了。


    其實說實話,農村裏的孩子,沒有誰能有一個輕鬆自在的暑假,因為父輩們的教導,孩子們必須要會勞動,多勞動。


    村裏頭現在年輕人是很少,但也有七八個,除了這些讓人羨慕的大學生們,年輕人的行列裏怎麽能少了二亮和大亮兩兄弟呢?不光是他倆,還有一些因為身體不便而常年居家的人,比如尤小良。所以,尤小濤平時的這些玩伴兒也能湊起一個有意思的酒局。


    說起這個尤小良,那可謂是一個奇特的人物,他自小因為眼睛不方便而一直待在村兒裏,從未出過尤家村半步。可是,他可不是什麽孤陋寡聞之徒,你要是小看了他,那你就錯了,他之所以奇特,是跟他的生活有關。


    尤小良三十多歲,黑皮膚,短頭發,沒怎麽上過學,可以說是沒上過學,但他卻能認識好多字,他有自己的手機,無論是打電話、發短信、還是聊天,他樣樣精通,無所不會。還有,他還會操作電視鍋,村裏誰家的電視機沒信號了找小良就保證沒錯,尤家村兒裏幾乎每一家的電視都找小良幫過忙,尤其是那些留守老人的。還有,他雖然不識字,眼睛不方便,但他能清楚地操作電視遙控器,修理接收器的一些小問題……凡此種種,不勝枚舉。令尤小濤佩服的是,他的思想很是超前,他能聽懂世界各國大事,各種重大新聞,還經常和尤小濤一起探討。他除了眼睛不方便之外,其他完全是正常的,因為無法出門,他隻能終年待在村裏。這使得他的精神世界和生活閱曆遭受到了深沉的摧殘,他有時心緒煩亂,有時怪話頻出,有時感歎自己的命運,有時悲哀自己的人生。


    可是他也依舊有著一顆善良的心,誰家有事,你也總能看見小良忙忙碌碌幫忙的身影。


    尤小濤隻要迴到家裏,空閑時間時他都喜歡叫上小良和文輝一起去散步,他們有時候去小路邊聊天,有時去草地上喝酒,然後說說自己心中的苦悶,他大多時候都能清晰地安慰小濤的情緒,這一點,令小濤和文輝覺得此人可交。


    小良自己也說過,他雖然年紀大點,但喜歡和年輕人玩,他覺得和有水平的人相處自己也舒坦。


    在一個充滿月色的傍晚,小濤和寶強買來了兩箱啤酒和一些瓜果零食,準備解解這盛夏的疲乏。


    他們在村中間一個開闊場地的石桌子上撲騰開來,準備約人喝酒。


    不一會兒,大亮就來了,這大亮晚上要串好幾家門兒才肯迴去歇著,這不剛好看見喝酒的小濤和寶強,他也就穿個拖鞋噗嗒噗嗒地來了。


    “大亮哥,我還正要給你打電話呢,快坐。”小濤說道。


    過了一分鍾,小良也來了,他也正在村中散步。


    寶強說到:“人還是少了點,把蕭蕭也叫出來吧,這蕭蕭家就在旁邊。”


    於是小濤給蕭蕭打電話,她果然也來了。


    四個人就這樣圍坐在石桌子旁,有說有笑的很是快樂,清涼的晚風吹拂著他們的臉,村子也如往常一樣安詳而靜謐。


    要不是大亮和他弟二亮不和,他們還決定叫來二亮呢,因為整個村子就這幾個人,而且他們的性格都極其純樸和善良,小濤打心底裏同情著這些年齡逐漸增長的哥哥們。尤其是大亮,前麵介紹過,他身材瘦小,麵目滄桑,沒有任何言語與脾氣,其性格甚至比金柱還要默默無聞,看見小濤和寶強和他玩耍,他嘴上不說心裏卻很開心,他認為自己的家庭和命運是村裏最卑微的,可是在小濤眼裏,他們往往是最純樸和真誠的,每次小濤寒暑假迴家都會和各種人打交道,他和村裏任何人的關係都很好,所以,今晚喝酒的時候,他也自然會邀請大亮,他們身上,帶著一定的故鄉情懷。


    日子又過了數日,小璐也終於考完試從縣上迴來了。她大學畢業了,但那個畢業證以及自己的專業實在是沒什麽用,靠它們找工作可謂是天方夜譚。所以,她唯一的希望就全部寄托在了這次考試上。


    這次迴到村裏的尤小璐,內心思緒萬千,她久久地佇立在村口,望著眼前沉寂的村落和這片貧瘠的土地,內心深處蔓生出諸多深沉的感慨,她到現在才真正深切地體會到自己的人生和自己的前途到底是什麽——是的,外麵的大千世界不屬於我!她這樣想著,那些華燈璀璨和燈火闌珊的景致也不是自己的人生畫卷。


    那麽她一直以來苦苦追尋和執著爭取的又是什麽呢?那隻是夢,一個美麗又遙遠的夢,一個讓無數農村孩子奮鬥不息的夢——走出這片大山。


    隨著生活閱曆的提升,她發現那種夢想是艱難的。她不像有的人,一生下來就可以靠父母和親戚的關係獲得美好的人生,那些人幾乎不需要怎樣努力,最後就能順順利利步入奢華高端的生活殿堂。


    可是這些人畢竟是少數派,而這個世界上大多是平凡的人和平凡的靈魂,如我們自身,孤孤單單又默默無聞地生活在這個複雜的世界上。我們依靠自己的雙手,努力創造出人生的價值和生命的光彩,在塵世的激流中,在世間的善惡美醜中,拚盡全力找到自身的人生價值,與磨難較勁,與命運相搏。


    出身於大山裏的孩子,就更沒有什麽人生籌碼了。孤軍奮戰,蹣跚前行,在這個崇尚金錢的社會為自己爭得一席之地,這個過程是多麽的艱難啊!


    其實她也沒有什麽可遺憾的,真的,一個人一生下來就注定了他在這個世界上處於什麽樣的位置、什麽樣的命運軌跡。作為一個家庭貧困、無所依靠的普通農村女孩來說她已經非常不錯了,從三年前和海霞一起受辱打工到如今自己供自己大學畢業,她已經和自己的命運來了一次根本意義上的搏鬥。


    “姐,你迴來啦。”尤小濤剛放下背簍,就看見小璐從門口走了進來。他知道姐姐的這次考試至關重要,所以在心裏也是默默祈禱著她能成功。


    奶奶聽見自己的孫子迴來了,也高興地叫了起來:


    “小璐娃,迴來啦——”


    “奶奶,我迴來了。爸,你身體咋樣了?”小璐問到。


    “好著呢,沒以前嚴重了,就是還沒完全好。”


    “那你在家好好修養,錢的事情就不要再操心了,我來想辦法供小濤上學。”


    “那你咋辦呢,試考的咋樣,能考上不?”


    “成績過幾天才出來。”小璐放下了背包坐了下來。


    “爸,我畢竟是女孩子,如果這次考不上,大不了和海霞一起出門去打工嘛,就算是去做一個服務員,我也可以做一個不一樣的服務員,我也有我的世界,我的人生,而且她們一年下來都能掙下錢,難道我還比她們差嗎?爸你放心,再怎麽樣也要讓小濤把大學讀完,我們兩個必須有一個要成功,不然到時候村裏人會怎樣看我家的笑話。我都這麽大了,應該給家裏做點事情了。”


    “小濤的學費和生活費也不是難事,開年了我就可以出門,你先把自己安置好。反正你自己的事情一定要自己操心好,我們啥都不懂,一切都要你們自己往出拚,唉……”父親說完深深地吸了一口紙煙。


    小璐沒再說話,她發現父親的愁容變得更加滄桑了,母親也沒怎麽張口,隻是問她吃飯了沒有,然後又出了門不知道忙啥去了。母親一直是這樣的人,因為她認定了自己的苦命,也就沒有什麽多餘的話語。


    傍晚時分,海霞來找小璐玩了,因為海霞畢竟是和小璐一起長大的,她得知小璐從縣上迴來之後就跑來找她了。


    可這時候海霞不應該在外地打工嗎?誰說不是呢,但事實上她也是東跑跑西逛逛,這不,外麵打工熱得受不了了她就迴村了。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聊了半天,海霞聽了小璐的話,她並沒有多麽同情小璐這十幾年來的學習生涯,她甚至在心裏還隱隱約約地有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想法——因為全村上下讀書的女孩子少之又少,像海霞這些老早就去打工或者老早就嫁了人的女孩子們心裏總是有著一絲嫉妒和不甘示弱。


    “你讀了十幾年書還不是就這樣?我也沒比你差嘛!”。像這樣的話雖然沒掛在她們嘴上,但藏在她們心裏。


    所以小璐看見海霞臉上的表情時也明白了自己不應該向她訴說這些,誌不同道不合,無需贅言,更何況是自己的前途命運,所以就更加無心與她聊起這些話題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璐焦急地等待著樓山縣人事局的通知,是浮是沉,全看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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