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女朋友?”


    在寂靜異常的宿舍裏,好事的小薑突然發出了聲音,笑容詭異地盯著對麵的尤小濤。


    “誰?”尤小濤假裝不知。


    “別裝蒜了,就下午來我們班找你問題那個。”小薑表情猥瑣。


    “哪個?我們班有好幾個女生都問我呢今天。”


    “就那位長得很美很美的那個女生,叫雪燕的那個。”小薑自然記得住好看女生的名字。


    但他此刻說了一句長得很美,結果其他正在低頭學習的舍友一個個都雙眼發亮並伸直脖子朝這邊看了過來。


    “哦,她呀,她不是我女朋友。”尤小濤否認。


    “哼,還說不是,上次上晚自習,是她給你塞進來的好吃的吧?這次她又跑來找你問地理題,而且來了兩次,地理題耶!那可是文科的,你是理科,如果沒事兒,她怎會跑來找你?”小薑推斷得有理有據。


    “哎呀——,快說說,啥時候來我們班的,我怎麽沒瞧見?”舍友甲開始參與話題。


    緊接著,舍友乙、舍友丙紛紛開始發問……


    於是,一個原本安安靜靜學習的秋日夜晚,被幾個人弄成了“女朋友是誰”的辯論現場……


    確切地說,蕭蕭和雪燕都隻是尤小濤的好朋友,他現在哪有時間和膽量談論感情。現實就擺在眼前:高考決定著自己和全家人的命運。所以,他現在肩上的擔子絕對不輕。


    教室後的黑板上,離高考還有xx天的倒計時一天一天地減少著,這是一種責任和宿命的警示。


    在這些看似平淡實則又充滿驚奇與激動的日子裏,同學們除了學習,牽絆他們最多的就是某一個女孩或男孩對自己帶來的青春的喜悅之感。


    寶強和許明現在已經很明顯地意識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是不喜歡自己的。他們也很清楚地知道這兩個女孩子都喜歡著尤小濤。所以,看破端倪,認清現實,他們現在非但不計較這種感情競爭,反而很大方地承認了現狀,主動支持起了尤小濤。


    在這種各自退讓和理解的氛圍下,五個人的關係稍微緩和了一些,隻是現在的這種好已經遠遠比不上以前了。


    逢周末時,寶強和許明偶爾才約他們一起進城,甚至他們兩個之間很多時候也是各幹各的。小濤這邊,他現在基本上和自己的幾個舍友在打交道,也很少有時間去找他們。蕭蕭和雪燕一如往常,她們去城裏時唯一要等的人就是尤小濤,如果小濤不去,她們就給他帶來一些美味的零食或小吃。說實話,以前的五人小團隊已經名存實亡。寶強和小濤倒是一直延續著的好兄弟,他們兩個沒有因雪燕而影響感情。小濤與蕭蕭、雪燕,三個人現在是一種關係良好的鐵三角,他們各自的內心裏都有著包容與關心,所以他們仨的關係現在是最穩定和融洽的。


    現在,時節已經逐漸來到了深秋,接下來,冬天的腳步也將悄然靠近。


    按照樓山一中以往的慣例,今年冬天,高三級的學生肯定要留校繼續補習,一直到臘月二十七八的時候,他們才會放假迴家過年。


    氣溫已經越來越寒冷,尤小濤和大多數勤奮好學的學生一樣,他幾乎每天都沉浸在充實的學習中。現在的他基本上是心無旁騖的,班主任對他們要求嚴格,誰的成績稍微有所下滑就會被叫去辦公室談話。


    尤小濤的軟肋在英語上,他無論怎樣鑽研其英語成績都提不上去。


    不過他喜歡英語,凡事隻要是喜歡,就終將會有所改變。


    他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學英語上。隻要一有空,他就大量練習英語習題,這樣一來,他在數學上花的功夫就相應減少了——於是乎他的數學成績呈現出倒退式的下跌。


    “小濤,你最近怎麽如此憔悴?”同桌小薑投來難得的關心的眼神。


    “憔悴嗎?可能是熬夜熬的吧。這英語我始終學不好,現在數學也幹脆弄不懂了,唉。”


    “英語我已經放棄治療了,考多少都行。數學確實難,一道題的解析老師就要寫三黑板。”


    “我倒是還喜歡英語,所以我不放棄它,高考的時候靠的是各科的總體成績,萬一缺胳膊少腿,就會很容易拉低總成績呀。”


    “沒辦法呀,唉……”小薑垂頭喪氣,接著他又迅速露出了詭笑:“你那兩個好朋友呢?她們的英語肯定好呀,你為何不請教她們?”


    小濤明白小薑指的是蕭蕭和雪燕,他嘿嘿一笑到:“怎麽,你還惦記著她們?”


    “怎麽能不惦記,放眼我們班,不,放眼全校,我看都找不出那樣好看的兩個女孩子了。”小薑有些激動。


    “但她們在五班,我不能老是跑去她們班問英語題吧,我們班英語好的同學也很多啊!”


    “你咋這麽死板!這是問題這麽簡單的事嗎?”


    “那是……?”


    “哈哈哈……”小薑胖嘟嘟的臉上露出了憨態可掬的奸笑。


    “我想現在就不要去打擾人家了,大家都忙,我也不方便去她們班。”


    “那有什麽,你不主動,難道讓人家主動?”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現在不是時候。我也想去找她們,每天也都盼著見到她們,說實話,在這枯燥無味的生活裏,有她們的陪伴,確實是最有意義的一件事。”


    “就是啊,誰不想在這純真的年齡段裏擁有這樣兩位真誠又貌美的女孩的友情呢?。”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很多事情,你以為很簡單,其實它很難,很多人,你以為離你很近,其實她離你很遠。”


    小薑對小濤的話不以為意,但小濤心裏明白:越是熟悉的好友,越不能成為戀人,而且,受自身條件的限製,他目前不得不先以學習為主。


    時光一天一天過去,話說這邊已經風平浪靜,但那邊的兩個女孩卻左右都不能平靜——女孩子往往感性而多情。


    蕭蕭現在的狀態,明顯又是魂不守舍了。


    她內心深處對小濤的感情變得越來越濃。


    五班的教室離二班不遠,她和雪燕每次下課都會有意無意地站在二班的走廊前等尤小濤,就像高一那時等他下課一樣,她們已經習慣了。


    那時候尤小濤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出於朋友的關心她倆才在高一教室門口等他一起下課。現在同樣是等,可她們的心裏已經不再是以前單純的關心了,而是一種期待,甚至是一種淡淡的思念,她們期待著見到自己喜歡的男孩!


    果然,在一群紛紛嚷嚷的人群中,小濤和小薑一起嬉鬧著走了出來。


    “哎呀小濤,看!有人在等你著呢。”眼尖的小薑指著前邊兩位亭亭玉立的女孩。


    “你們怎麽在這?”尤小濤有些羞澀,畢竟旁邊陸陸續續經過的全是一班和二班的同學。


    “你傻不傻啊?肯定是等你啦!”小薑給小濤胳膊上大力一巴掌,這力道明顯是激動過頭。


    “好久不見了,我們一起去吃飯唄?”雪燕挽著蕭蕭的胳膊,表情依舊清甜舒爽。


    “走,一起去吃飯。”蕭蕭眨了一下好看的眼睛,紅潤的嘴角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你們……,那我……”小薑這會兒倒有些為難了,畢竟他不認識眼前這兩個五班的女孩子。


    “走吧,一起去!”小濤捏了捏小薑的肩膀,他知道小薑就等他這句話了。


    四個人邊走邊笑來到了食堂,小濤和小薑很紳士地給兩位女孩端來了飯菜,但蕭蕭已經搶先將飯錢刷了。


    “蕭蕭,這……,還讓你掏錢。”尤小濤有些過意不去。


    “就是,應該是我們男孩子請你們才對呀!”小薑也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兒沒事兒,都是自己人,計較那些幹啥!”蕭蕭表情爽朗。


    自己人?小薑第一次聽到如此親切的三個字。


    就在小薑激動之餘,雪燕小嘴笑到:“這迴是蕭蕭,明天該我請了。”


    “那不行,明天該我了!”尤小濤真誠地說道。


    “小濤,你真幸福,你真幸運,有這麽好的兩個朋友。”小薑感慨萬千。


    “嘿嘿,我們從高一就認識了,三年的老關係了,同學你叫什麽名字呀?”雪燕活潑地說道。


    “叫我小薑就可以了。”


    “他是我最好的舍友兼同桌,人很好。”小濤在旁邊介紹。


    “對呀,上次我們見過啦,你來我們班找小濤問地理題,來了兩次,全班人都被你吸引了,當時我還以為你是小濤的女朋友,完了你們倆還跑去外麵了,說實話你們倆郎才女貌,正好相配呀!”小薑大嘴巴張口就來。


    “你看,人家小薑都記得你呢。”蕭蕭跟雪燕說話,眼睛卻盯著尤小濤。


    雪燕有些羞澀,尤小濤也低下了頭,迴避著蕭蕭的眼神。


    “吃飯吧,吃完飯早點午休。”尤小濤給小薑夾了一筷子菜,他真後悔說出那句“最好的舍友”和“人很好”了。


    小薑從小濤的眼神裏看出了名堂,但他可不是息事寧人的主,“烏鴉嘴”的外號更非浪得虛名,他繼續添油加醋:“喂,你們倆是不是在談戀愛啊?給我們透個底唄!”


    “談什麽戀愛啊?”雪燕小臉嬌紅。


    “沒事嘛,都是成年人了,談戀愛很正常。你長得這麽好看,小濤也不錯,現在你們倆在一起,以後少費心呀。”小薑越說越投入。


    “哈哈哈,不要理他,他就這樣槑頭槑腦。”小濤安慰雪燕。


    “我看小薑說的很對,你們倆的確很般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你們要是在一起,真的是羨煞旁人啊!”蕭蕭慢悠悠地說著,但表情卻越來越不對勁。


    “蕭蕭,你咋也跟著小薑一起開玩笑呢?他是我們宿舍的烏鴉嘴,你們不要理他。”小濤盡力辯駁,他知道,蕭蕭已經有所在意了,大家都是性情中人,遇到這種事肯定會吃醋。


    “明天我們再一起來吧,其實,過幾天不見你們,我也想和你們坐坐呢。”尤小濤真誠相邀。


    但蕭蕭現在一個字也不想聽,她已經掉在醋罐兒裏了。


    “我吃完了,我們走吧。明天,再看吧。”蕭蕭給小濤翻了一個嬌裏嬌氣的白眼。


    小薑終於意識到闖了大禍,於是趕緊閉上了烏鴉嘴。


    可蕭蕭已經快步往食堂門口方向走去。


    “再見。”雪燕揮了揮手,投來親切的微笑。


    “走迴吧,兩個女孩子都走了,這下沒戲唱了。”小薑還不忘在一旁挖苦。


    “帶你來真的是帶對了!”尤小濤對小薑露出了和藹可親的微笑……


    在這些日常的瑣碎小事之中,往往會暴露出一個人內心深處的真實感情。在意自己喜歡的人,在意他(她)的言談與舉止,在意他(她)的神色與心情。喜歡一個人,你會希望那個人隻屬於你,哪怕他(她)和別人走在一起你也會感覺到難過。患得患失,喜怒無常,朝思暮想,若即若離,這就是現階段他們之間的所謂的感情。


    當然,這仍然是一段段美妙的感情,它的純潔,堪比現在他們的年齡與心靈。


    兩情相悅的兩個人若能在十八歲時就互相珍愛彼此,並由此熾熱純心建立起完美愛情,那這段感情注定是天長地久的。


    我們不支持校園裏手牽著手的戀人,但我們同樣羨慕那些從校服到婚紗的愛情不是嗎?


    現在,雪燕已經意識到了蕭蕭最近一段時間的情緒變化,她明白蕭蕭絕對會在意她和小濤在一起的點點滴滴,盡管這些點點滴滴僅僅是在一起講講題、走走路或談談心。可往往就是這些小事,會觸發女孩子那極度敏感的神經。


    畢竟,她們兩個可都對尤小濤暗生情愫啊。


    明智的是,她們不會像男孩子那樣去公然競爭,女孩子的感情往往含蓄而內斂,她們會在日後的歲月裏,逐漸地去表明自己的心聲。


    而尤小濤呢?他注定是幸運的嗎?學習好,個子高,長得俊,討女孩子喜歡,又受老師和同學的尊重,這不是所有學生夢寐以求想要成為的人嗎?


    可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


    他何嚐不明白兩個女孩子對他的心意啊!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更何況他們在一起已經相處了快三年,誰是怎樣的秉性,誰是怎樣的心思,他其實早已了然於胸。


    可他為何不像那些我行我素的追風少年一樣敢愛敢恨?哪怕像寶強和許明一樣,大膽去表明自己的心意呢?


    ——不,他不能那樣做,至少現在他不能那樣做。


    之前說過,這是他的自身條件所決定的。


    人的一切行動都要依靠物質基礎,自身條件不硬,談何愛情?


    一個人的精神世界豐富起來了,但物質基礎卻無比匱乏,這對他來說仍舊屬於短一條腿,尤小濤對此感受頗深。所以他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學習,因為他唯有學習能改變命運,改變了命運就可以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而由此付出的代價就是:或將在最美好的年齡裏失去最心愛的女孩!且現在的他,還意識不到這一點。


    新校區在濃烈的寒風中終於等來了臘月,樓山城的冬季此時已毫無美感可言,冷冷的風,低矮的雲,焦躁的人群,落光了葉子的樹……


    尤小濤依然過著自己不鹹不淡的生活,總之,教室後麵黑板上的高考倒計時已經從二百天變成了一百多天。


    這段時間以來,蕭蕭和雪燕並沒有來找過小濤,小濤也不好意思主動聯係兩個女孩,不知為何,三個人又處在一種僵持狀態中了。沒有她們的消息,對尤小濤來說可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他每天都會想念蕭蕭,他總是忍不住在下課的時候望向五班的教室,或在二班的教室門口停留等待,他也在人山人海的食堂裏努力尋找,期盼著一眼就能看見熟悉的麵孔,但是,無論他怎樣尋找,都見不到自己想見的人。


    “難道她故意躲著我嗎?”尤小濤黯然傷神。


    於是在周六下午的時候,尤小濤終於忍不住撥通了蕭蕭的電話。


    “蕭蕭,你在嗎?”


    “怎麽了?”電話那頭傳來久違的聲音。


    “最近忙吧,好長時間沒見過你們了。”


    其實也就十來天沒見而已。


    “你想見雪燕,還是想見我呀?”蕭蕭依舊用略微生氣的語氣說話。


    “……”


    這不就是二選一嗎?這有點直接啊!尤小濤腦子混沌。


    “明天是周末,我們一起去趟城裏吧。”尤小濤像哄自己的妹妹一樣盡量語氣溫和。


    “明天再看嘍,我懶得跑,雪燕好像去,你和雪燕一塊去唄!”


    “……”


    尤小濤思索了半晌:“我們一起去,你若不去,我也就不去了。”


    “好吧,拜拜。”蕭蕭的嘴角終於露出了甜蜜的微笑。


    “怎麽樣?安頓好了沒?”小薑湊過頭來問。


    “應該沒問題。”尤小濤放下手機,軟塌塌地坐在了宿舍的床上。


    但興奮不已的小薑卻在宿舍裏振臂高唿:“太好了!明天我們一起進城——”


    “你們要進城啊,給我帶個……”


    “給我帶點……”


    舍友紛紛開始托運吃食,好像這兩人進城就是給他們采購物資去的。


    然而此時的小薑點頭如雞啄米,無論舍友提出何種無理要求他都欣然照辦,因為機靈的他怎麽可能將明天會和五班的兩位漂亮女孩一起進城這件事說給他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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