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小濤的高中生涯真正地開始了,昨晚的相聚不僅是普通的好友聚會,更多的是他和蕭蕭感情的升華以及對幸福的初步認識。好友的歡笑,兄弟的熱忱,感情的萌發,一切都指引著尤小濤向著成年人的隊伍邁進。


    這也許會很快,一個人長大成人的標誌,不僅僅是十八歲的年齡,更多的是對生活產生了一些自己的深刻體驗,對友情和愛情開始重視起來並察覺出其中的幸福。


    他現在已經完全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軌跡,年輕的思想從此開始飛出自身狹小的環境,向著前方廣闊自由又豐富多姿的天空中振翅飛去。


    不過,很多路必須要一步步趟過去,若說現在他的生活是平淡和幸福,那還遠遠沒有實現。如我們所想象的一樣,他學業上的黑暗時期也快要到來了。


    開學兩周後,尤小濤完全脫離了正常的學習節奏,變得異常憤懣。他開始厭惡起那個如人間煉獄一樣的班級,因為身在這樣的班級裏對任何人來說可都是最鬱悶的事。


    班上的氣氛依然是死氣沉沉的沒什麽大的變化,大家並沒有結識多少身邊的人,有的人依然不認識班上的某個或某些同學。比如尤小濤,他現在很多人都不認識而且很多人也都不認識他。所有人都沉浸在一個雷打不動的學習模式中,逐漸忽視了身邊的人。


    前二十名的學生基本上隻知道學習從來都不愛說話,他們或許認為說一個字會耽誤自己寫一個字。後二十名的人也隻知道追趕前麵的人所以也不愛說話,因為他們清楚後麵的人有被擠下去的風險。中間的那部分人稍微好一點,但在競爭如此強烈的班級裏,他們往往也都不敢放鬆,哪怕在課間打打鬧鬧一番都是一種不可原諒的“罪過”。


    班主任和各科老師隻記得名次靠前的人和名次最後的人,尤小濤進入一班的成績排在中間,不上不下的他自然早已被老師和“同學”忽略了,因為女班長趙洋這麽久了都不知道他叫啥名兒。是啊,越普通的人越容易被人忽視。坐在尤小濤兩側的那兩個女同桌,已經不能再稱其為“同桌”了,因為她們隻顧著學習,自始至終都沒和尤小濤打過招唿。


    尤小濤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性格開朗的他怎麽能適應得了這樣的氛圍呢?但凡是一個正常人都會感受到一絲壓抑。他很後悔進入了這樣的“班級”,可是轉去別的班不僅手續很繁雜,不容易轉出,而且這時候轉出尖子班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這在家裏人尤其是父親麵前恐怕更不好解釋,最主要的一點是:他還不想徹底放棄!


    是啊,他一步步走到現在,已曆經了九個年頭,他一個農民的孩子,要不是自己學習好,村裏誰還會看得起他、看得起他們家呢?現在隻有好好學習,給父母爭光,給家裏人爭口氣,好讓村裏人都不小看自己這才是最重要的。


    每當他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在心裏就告訴自己:曾經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餓,帶著父親的重托和希望好不容易進入了人們仰慕的尖子班,怎能輕言放棄啊。


    可是他為何不能安下心來學習,麵對挑戰呢?畢竟自己的處境急需要去努力學習啊。不論怎樣,任何一個窮人家的孩子,在這個時候肯定會奮發圖強的,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


    但他何嚐沒想過這樣的問題,每當上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心浮氣躁的他根本無法控製自己去靜心學習,因為他已經被這個特殊的“班級”徹底擊垮了!


    現在,環境對尤小濤的負麵影響已經無法評估,他著實已經敗給了這樣的班級氛圍,他開始厭惡老師,厭惡班裏的人,繁重的課程也雪上加霜,這使得他進一步迷失了方向,進一步加劇了痛苦。


    他在班上變得越來越孤獨,越來越抗拒,越來越沒了鬥誌,就連喜歡的籃球他也很久沒有觸摸了,因為他厭惡體育課上那幾個矮矮胖胖的愛打球但目中無人的城裏孩子。


    尤小濤現在的厭學情況或許是個例外,但也是必然,無論怎樣,這要靠他自己去化解,姐姐給他說了沒用,寶強和許明給他鼓勵更沒用,蕭蕭呢?他直接就沒給蕭蕭說過他在一班的這些情況。


    時光在昏昏沉沉之中已消逝了一大段,再過兩天就要舉辦高一級的迎新晚會,不知為何,樓山一中每一屆的迎新晚會都是在開學一段時間後才組織。


    這是全校的大活動,高一年級的八個班都要參加而且要演出一個節目,高二和高三的學生則正常上課。一班也編排了自己的節目,但參加演出的人都是班主任自己選的,尤小濤這次當然還是一個無人知曉的普通觀眾。


    真的,在這樣的班級裏他實在是太普通了,他現在可以說是毫無光彩,他現在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一班的學生,他僅有的就是有一副好看的外表支撐著自己而已。


    當晚會終於開幕的那一晚,高一級的師生都放假了,人們都輕輕鬆鬆地前來觀看這些新麵孔的表演。


    主持晚會的一男一女,一個是家境富裕的張立強,還有一個是校長的侄女張瑤。張立強個子瘦瘦高高,長得一般,但會跳舞,深受老師同學喜歡。而這張瑤成績優異,長得漂亮,普通話也很標準,同樣也是大家眼裏望塵莫及的女生,加上她那校長侄女的身份,看上去就更加光彩奪目了。


    這兩人都是高一一班的,學習成績都靠前,讓他們主持晚會自然是為了突出尖子班一班的地位非輕。


    多功能演播廳的最前排坐的是校領導和評委,第一排最中間的便是校長,他的評分舉足輕重,此刻他正欣慰地看著舞台上的侄女。後麵坐的是各班班主任和代課老師,再往後就是各班依次按順序而坐形成的觀眾席。


    “時光飛逝,轉眼間我們便踏入了高中的大門,一個多月前我們還是懵懂的初中生,而此刻,我們已經更上一層樓。我們有幸進入樓山第一中學,這是我們奮鬥之後獲得的最豐碩的果實,我們新的夢想也將在這裏開始綻放……”


    張瑤把聲調拉得又高又長,開始宣讀那千篇一律的毫無意義的開場白。張立強也用自己不高的文采在一旁附和發言。


    當這二人站在一起出現在舞台中央的時候,底下的觀眾都在禮貌性的為他們鼓掌歡唿。可是人堆裏的尤小濤,他的自卑感卻逐漸流露了出來,他在想:為什麽人家可以站在舞台上光芒萬丈,而自己卻如此黯淡無光呢?其實,自己是多麽希望也像他們一樣萬眾矚目、青春飛揚啊!


    節目表演不斷上演著,大部分節目都跟往常一樣沒什麽新穎花樣,隻是台下活力四射的高中生們都喜歡這種難得的輕鬆時刻,一個個都興奮地歡唿雀躍著為台上的同學助威呐喊。


    在這一片片喝彩的聲浪之中,在這幾乎所有人都輕鬆愉悅的場合裏,尤小濤像一塊黃土塊一樣默默坐在觀眾席的一角靜靜地思索著。


    因為他現在班上沒有朋友,更沒有關係好的同學,他隻能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欣賞舞台上那些與自己無關的表演。


    要是寶強和許明在旁邊就好了!但他們和自己不是一個班的,這也說明生活中很多孤單的時刻總是要一個人去度過的,自己學習好的優勢現在卻變成了一種代價——承受孤獨的代價,這還真是可笑。


    是的,曾經的風雲人物尤小濤目前已被那個冰冷的班級徹底擊碎了鬥誌,他心裏很鬱悶但又無法言說,誰都理解不了他內心的煩悶。他想反抗,也想拚搏並且超越他們,可是他做不到,至少現在他依舊無法控製自己去奮鬥,他感覺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勁兒而且也沒勁兒,現在的他,正逐漸走向一片黑色的單人世界……


    “下麵請欣賞高一五班給大家帶來的舞蹈表演,大家歡迎!”張瑤在台上說道。


    一聽到“五班”這個詞,尤小濤那雙無精打采的眼睛不自覺地睜開並以一種期許的眼神望向了舞台中央——是的,尤蕭蕭登場了,而且還有王雪燕!


    蕭蕭站在幾人的最前麵,她像一個翎羽鮮豔的孔雀仙子一般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雪燕也是,她同樣如一隻綽約多姿的蝴蝶一般在人群中翩翩起舞。


    在七彩燈光的照射下,她們兩個真的是別樣的天仙。


    隨著她們的登場,台下的觀眾立刻就沸騰了,她們那優美的舞姿和俊俏的臉蛋,迅速引得眾人唿聲四起,掌聲也隨之雷動不息。是啊,全世界都在舞動,都在歡騰。


    看到台上的蕭蕭和雪燕,尤小濤總算是看到了一抹明媚的陽光,是的,溫暖且溫柔的陽光。


    他想,不管學習方麵有多少煩惱,現在隻要有蕭蕭和雪燕以及寶強和許明的陪伴,那什麽都不算是事兒了,事情再如何糟糕總還是有美的東西存在,他們給自己帶來的美好的情誼足可以使自己熱愛學業,熱愛當下的生活。


    尤小濤一個人枯坐一角,但寶強和許明卻看表演看得津津有味。


    “你看她們兩個,多好看啊!”寶強兩眼放著光,給了許明一胳膊肘。


    “確實,她們的表演恐怕是今晚最精彩的了。”


    “對呀,美若天仙,無與倫比,她們簡直是太完美了,我們有幸和她們成為好朋友,還真是我們的福氣。尤其是雪燕,我已經深深地迷戀上她了……”寶強癡迷地說道。


    “你能不能穩重點,我們現在最多算是好朋友,而且,我覺得她們在意小濤更多一些,你沒發現嗎?”許明翻了個白眼,帶著略微失落的表情說道。


    “有一點,但這不妨礙我們的友誼不是嗎?我希望我們五個人的關係一直維持下去,在這本就枯燥的讀書生涯裏,有她們在,生活豈不是精彩多了!”


    “小濤的學習比我們好,他比我倆都優秀,我們現在需要努力啊,不然就我倆最差,以後還怎麽好意思和她們相處呢!如果以後他們都考上大學了,就我們沒考上,那豈不是更加遺憾!”


    “你說得有道理啊,打鐵還需要本身硬,蕭蕭和雪燕之所以和我們關係好,好像就是有小濤這一層關係,他才是中間的橋梁,他到哪都是受女孩子歡迎的那一個。”寶強表情嚴肅地說道。


    許明扭頭看了看寶強,露出了刮目相看的眼神,繼續說道:“你總算是能看明白一些事情啊。不過,小濤現在的處境恐怕沒那麽好,一班可不是那麽容易待的地方,小濤說他在班上根本就沒有一個朋友,就像你當初說的那些人都像“魔鬼”一樣,嘿嘿,聽著都讓人害怕!說實話我們的六班雖然是普通班級,但同學們都挺熱情,所以它反而不是普通班。”


    “希望小濤盡快適應那樣的氛圍吧,作為一名強者,肯定要經受不尋常的考驗。”


    在寶強和許明話音落下的時候,五班的表演結束了,評委們都給出了最高的分數,全級第一名,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一班的分數排在了第三,這可是意料之外的。


    一班的短發班主任吳老師顯然對這樣的結果有些遺憾,但她依然在心裏安慰自己:學習第一不可能樣樣第一嘛,隻要能進入前三名,那這樣的結果也在接受範圍之內。


    晚會接近了尾聲,接下來的儀式就是頒獎典禮,第一名:高一五班,第二名:高一二班,第三名:高一一班。


    蕭蕭代表五班站上了領獎台,她笑容滿麵,端莊大方。


    一班的領獎代表是女班長趙洋,尤小濤發現她的表情幾乎和女班主任別無兩樣。


    一直坐在下麵紋絲未動的尤小濤這時候也鼓起了掌,但這掌聲不是給別人的,他就是送給蕭蕭的!


    蕭蕭的優秀足以有資格接受如此多的掌聲,她已經開始綻放出自己的光芒,如果按此道路發展下去,她將來定會有所成就,最起碼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未來。但自己呢,自己僅有的一點自信和光輝現在卻逐漸暗淡並要消散了。如果再不努力,自己在期末考試的時候將很有可能從一班被刷下來,到那時,恐怕一切都要破滅了——這是多麽可惡又可怕的事實。


    屬於別人的熱鬧的迎新晚會終於落下了帷幕,所有人都開始稀稀落落地散去,演播廳又恢複了原有的空曠。


    尤小濤動了動身子,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此刻他渾身酸痛,頭暈眼花,腦子也是一大片空白。他這時候其實還是想看見蕭蕭!於是他躡手躡腳地從紛亂的人堆裏摸索過去,在混亂中找到了許明和寶強。


    “哎,終於見到你們兩個家夥了,我一個人坐在一班那堆人中間,簡直是折磨死我了。”


    “瞧你說的,你難道不是一班的嗎?”寶強說道。


    “我是,但也不是……”尤小濤表情木然。


    許明見狀抓著尤小濤的肩膀一把拉了過來放在了自己的右胳膊下,又把寶強放在了左胳膊下,開口說到:“蕭蕭和雪燕得了第一名,我們是不是該給她們慶祝慶祝?”


    “這個可以有,我們不去慶祝,還能有誰呢是不?”寶強笑道,他自然是想見雪燕。


    尤小濤慢吞吞地說道:“今晚會不會太遲了。”


    “不遲啊,才九點多,況且明天又是周末,大家玩一玩兒。”


    於是三個大男孩又興高采烈地跑去邀請蕭蕭和雪燕了。


    他們買了很多零食,又在精品店裏精心挑選了禮物,準備送給兩個女孩子作為這次獲獎的賀禮。


    五個人再一次相聚在了一起,這次的集合地是在許明的家裏。


    許明當然是熱心大方的,蕭蕭和雪燕去了之後,他也像小濤一樣激動得慌手慌腳,一直忙裏忙外地準備著各種吃喝。


    寶強依然是活躍氣氛的那一個,蕭蕭也依舊談笑自若,雪燕跟他們相處久了也沒有最初的羞澀了,此時她正開開心心地和寶強玩著遊戲,隻是眼角的餘光時不時地偷瞄一下正在交談的小濤和蕭蕭。


    現在五個人算是真正地成為一個小團隊了,這在他們各自的高中生涯中也許是最有意義的。


    是啊,每次見麵都是開心快樂的,每次見麵都有著不同的感受,尤其是小濤,他發現人的一生中除了忙碌的學習和勞動之外,還有一些不可名狀的縈繞在心頭的幸福,這種幸福是純潔的,是高尚的,是甜美的,也是值得珍惜和維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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