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村子,國家……


    這一切宏大的集體概念,確實十分重要。但這些宏大的概念,也容易迷住人們的雙眼。讓人們忘記這些概念的存在,本質上不過是人們彼此之間的手段與工具。


    人們借助宏大的概念團結在一起,力求在殘酷的世界中生存。概念本質上隻是實現目的的工具,他不是目的本身。但在現實中,卻總某些人將目的與工具倒置。


    就如同木葉這個概念,其存在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木葉村民。而現在,很多人卻將工具當成了目的,將目的視作工具。原本為了保護村民的村子,此刻卻成為了需要守護的目標。而原本應該被村子保護的村民,此刻卻需要保護村子。


    這顯然是倒反天罡,是少部分野心家篡奪了木葉村民應有的權力,是不對的!


    此時的宇智波鼬,隻覺得自己好似經受了靈魂上的洗禮。方才還縈繞在心中的種種迷惑,此時似乎都有了解答。隻是宇智波鼬畢竟是宇智波鼬,食蜂操祈已經將事情說的那麽明白了,他還是問出了一個讓食蜂操祈感到無語的問題:


    “那食蜂同學,如果我幫著村子清理了宇智波一族,背負所有的罪孽。然後再由火影大人信任的忍者組建第二忍者村,讓火之國新建的忍者村都掌握在木葉手中,這樣是不是更好?不僅火之國的國防實力增強了,木葉也不用擔心火之國內部的競爭問題。”


    “相比之下,離開木葉的宇智波一族必然會與木葉展開激烈的競爭,雙方勢力彼此之間的明爭暗鬥,甚至有可能讓火之國出現分裂。與其這般,不如從一開始就將帶來問題的宇智波一族消失,這樣不是更加符合木葉大部分人的利益嗎?”


    聽到宇智波鼬的提議,食蜂操祈暗道:


    這宇智波鼬的腦迴路確實不太正常!


    神州古代的夷三族,連16歲以下的孩子都不殺。就這樣夷三族政策,也能讓朝廷內部的權利鬥爭激化到亡國滅種的地步。要知道,這還是隻是誅滅三族而已!你這倒好,出口就是滅族,是種族滅絕啊!


    你不會真的以為殺掉宇智波一族,問題就能全部解決了吧?


    所以麵對宇智波鼬的問題,食蜂操祈的臉色變得越發嚴肅,語調也冰冷起來:


    “鼬同學,你想毀掉木葉嗎?”


    聽到食蜂操祈的反問,宇智波鼬不解道:


    “食蜂同學,你這是什麽意思?”


    “你是不是覺得,隻要宇智波一族消失了,木葉現在麵臨的問題就都解決了?鼬同學,你的目光這麽狹隘的嗎?你真的覺得單純的殺戮能夠解決所有問題?你有沒有想過宇智波一族一旦滅族之後,會給木葉內部的權利結構造成多大的衝擊?”


    “會,會造成怎樣的衝擊?”


    宇智波鼬此時被食蜂操祈的氣勢所懾,一時竟是連說話都變得斷斷續續。


    “試想一下,幾十年後的木葉出現了新一代的火影。這個火影並非猿飛一族,而且與三代火影的關係網絡沒什麽的利益糾葛。那這樣一個火影,他會怎麽看待宇智波一族的滅族事件。他一定會覺得,這是三代火影大人為了維護自身的統治,對同村忍者進行的屠殺!”


    “食蜂同學,我不是說了嗎?我會背負所有的罪孽!”宇智波鼬強調道。


    “嗬嗬,背負罪孽?”食蜂操祈輕蔑地笑了一聲,然後道:


    “宇智波鼬,你算什麽東西?滅族的罪孽,這是你一個人能背得起來的嗎?”


    “而且,就算所有的證據都證明,是你宇智波鼬為了一己之私毀滅了自己的家族,後世的人還是會將滅族的罪孽放在三代火影身上。因為權力的鬥爭不講究證據,也不看對錯,隻看利益得失。誰在宇智波一族的滅族時間中獲利最大,誰就要背負最大的罪孽!”


    “這就是權力鬥爭的邏輯,這也是作為火影必須背負的黑暗。沒有人有資格為火影背鍋,因為權力本身就是黑暗的!獲得了權力,就必須肩負權力的陰暗麵,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所以對於權力者而言,任何的甩鍋行為本質上都隻是自欺欺人而已!”


    食蜂操祈這番話震耳欲聾,直接表明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隻要宇智波一族被滅族了,不管滅族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是什麽,作為火影的猿飛日斬都必須承擔最大的責任。要麽承認自己的無能,導致自己村子的家族被滅族了!要麽承認自己的無恥,為了自己的權力欲望屠殺了同村的家族!


    “而一旦三代火影大人身上背負了滅族的黑暗,這股黑暗就會像陰影一樣籠罩在木葉的上空。堂堂宇智波一族,木葉創始人的兩大家族之一,居然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沒了?你讓其它家族怎麽看待木葉?他們還會覺得木葉的高層值得信任嗎?”


    “這種時候,隻要新上任的火影與三代火影沒有利害關係,本身也沒有初代火影那樣的實力,那他為了維護木葉內部的穩定,便隻能采取一個方法。那就是,清算三代火影的罪孽。而清算三代火影罪孽的最好方法,便是讓猿飛一族也迎來宇智波一族同樣的結局!”


    聽到這裏,宇智波鼬方才意識到滅族對木葉來說意味著什麽。


    那就是,一旦宇智波一族被滅族,木葉各大家族之間的互信關係將會徹底崩塌。由此帶來的連鎖反應,隻會導致滅族事件常態化。今天隻要他為了木葉滅了宇智波一族,那明天木葉新一代的當權者,也會以同樣的理由滅了猿飛一族。


    而猿飛一族被滅之後,這種互相滅族的權力鬥爭卻不會因此停止。因為兩大家族的被滅隻會證明一件事,木葉內部已然沒有了安全可言。想要保證暫時安全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成為權力鬥爭的勝利者。而成為勝利者最好的辦法就是,滅掉其它有威脅的家族!


    這就是底線被打破的可怕!


    已有之事,後必再有;已行之事,後必再行!


    三國時期,司馬家打破了神州內部權力鬥爭的底線。作為代價便是今後的三百年,八王之亂,五胡亂華,神州一代代英雄豪傑用三個世紀時間,數以億萬的百姓血淚方才好不容易重建了秩序。


    猿飛日斬這種滅族的行為,就如同三國時代的司馬家一般。看似暫時成為了勝利者,但作為代價便是未來的木葉內部,必然會迎來前所未有的血腥大亂鬥。


    而相較於神州這樣的泱泱大國,木葉的根基淺薄得不值一提。以木葉一個小小村子的體量,是不可能在底線打破之後重建秩序的。所以食蜂操祈才會說,宇智波一族的滅族事件必然會導致木葉的滅亡!因為屠刀一旦出鞘,不殺得天昏地暗的,是不可能停止的!


    “怎,怎麽會這樣?”


    雖然是幻術空間,但此時宇智波鼬隻覺得渾身冒冷汗。他全然沒有想到,自己一心為了木葉背負黑暗的行為,居然會導致木葉的滅亡!


    “那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還……還要我們……”


    宇智波鼬此時想說,為什麽滅族是能夠導致木葉滅亡的決策,以三代火影為代表的木葉高層還會攛掇自己滅了宇智波一族。對此,食蜂操祈的解釋是:


    “我不知道你口中的他們是什麽人,我也沒興趣知道。我隻知道你口中的他們,要麽是像你這樣的蠢貨,真以為宇智波一族滅族了,問題就消失了。要麽是居心叵測,為了個人的利益,全然不顧木葉的未來!”


    蠢貨嗎?


    團藏或許是這樣的蠢貨,但是一向精明的火影大人,他真的不知道滅族事件對木葉的影響嗎?還是說他全都知道,隻是……


    一想到曾經被自己視為偶像的三代火影,居然是這種為了個人的權力,不惜拖著整個木葉下地獄的魔鬼,宇智波鼬再次對這個世界感到了失望。他此時忽然覺得,那個麵具人的提議還不錯。相比於現實的黑暗與矛盾,也許活在夢的世界裏更輕鬆。


    不過即便有了這樣自暴自棄的想法後,宇智波鼬也沒有真的選擇倒向無限月讀。隻是以宇智波鼬的見識,他也沒辦法否定無限月讀。所以宇智波鼬竟然又一次道:


    “食蜂同學,還能最後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


    “你覺不覺得,現實的世界太過複雜且黑暗了?如果有的選,你願意生活在一個無限接近現實,但卻又無限美好的夢境中嗎?”


    一個無限接近現實,但卻又無限美好的夢境?


    聽到宇智波鼬的話語,食蜂操祈暗道:


    這不是無限月讀嗎?


    好家夥,帶土這是察覺到宇智波鼬現在的迷茫,想要用無限月讀忽悠宇智波鼬啊!


    不過無限月讀這種事情,對別人來說或許是難題,但食蜂操祈卻能輕易看破。因為她可是序列5的夢境行者,這個忍界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夢境!


    所以就聽食蜂操祈道:


    “鼬同學,我原本以為滅族就已經你的極限了,沒想到你比我想象得要殘忍啊!”


    殘忍?


    宇智波鼬無法理解,躲避在夢境的世界中固然自暴自棄,但真的算得上殘忍嗎?


    “你知道在科學的世界裏,無限是一種非常可怕的概念嗎?就比如數學中,作為無限循環小數的0.999……因為無限接近於1,所以它就是等於1。也就是說‘無限接近’就是‘等於’,你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


    “也就是說如果真的有人能創造出一個無限接近現實的夢境,那這個夢境就是現實。而這個名為夢境的現實,固然可以讓你暫時感到美好,但長久下去必然會迎來新的悲劇!”


    說著,周圍的幻術空間開始發生著變化。宇智波鼬這時才忽然意識到,食蜂操祈擁有著極高的幻術造詣。若不是因為自己擁有萬花筒寫輪眼,自己的幻術都未必困得住她。


    於是就見這個幻術的世界裏,出現了一個人。那個人看上去有點像食蜂操祈,但她的身上全然沒有食蜂操祈的自信與朝氣,反而滿是頹唐。


    “舉個例子,就比如說這個名為‘食蜂操祈’的忍者,她在現實世界中是一個廢物。實力,背景,血統,出身等各方麵都不值一提,沒有任何人喜歡她,甚至所有人都欺負她。於是出於對現實的失望,她選擇進入到一個無限接近現實的夢境中去。”


    “在夢境世界,她暫時獲得了自己想要擁有的一切。她是火影的女兒,她有著忍界的神之血統,她的背景強大到能讓她躺著成為火影,而她自然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火影,收獲了所有人的認可,實現了自己的夢想。”


    伴隨著食蜂操祈的講述,幻術世界的‘食蜂操祈’進入到一個夢境世界,並在幻想中獲得了自己夢寐以求的一切。宇智波鼬就見這個‘食蜂操祈’站在高台,穿著七代目火影的禦神袍,得意洋洋地宣布自己成為了火影,獲得了所有人的認可。


    “但是,這一切不是沒有代價的!”


    “當一個人在夢境世界中輕鬆獲得了一切的時候,夢境世界中沉默的大多數,必然會因此受到壓迫。因為他們與現實世界的‘食蜂操祈’一樣,沒有血統與背景,忍受著痛苦與排斥。也就是說一個人的美好夢境,必然是建立在一群人的痛苦之上的。”


    說著,周圍幻術空間的鏡頭發生變化。不再對準了成為火影的‘食蜂操祈’,而是對向了夢境世界中沉默的大多數。那些與現實世界中‘食蜂操祈’一樣,沒有背景與出身,站在高台下看著‘食蜂操祈’耀武揚威的平民。


    他們衣衫襤褸,他們饑腸轆轆,他們不知道‘食蜂操祈’成為火影意味著什麽。他們隻是看著高台上的那個人耀武揚威,就像過去的那些火影一樣。然後他們默默地離開這裏,迴到家中,繼續麵對痛苦又殘破的現實。


    “夢境沒有創造一個美好的世界,它隻是將人身上的痛苦轉嫁出去而已。而這種轉嫁必然會導致痛苦在夢境世界不斷堆積,最終形成足以毀滅美好的風暴。”


    接著,宇智波鼬就見夢境世界中的大多數人開始想辦法推翻‘食蜂操祈’的統治。他們搞出各種研究,不斷地進行著反抗。而作為夢境世界的火影,‘食蜂操祈’根本沒有統治一個世界的能力,她隻知道依靠自己神明般的力量維持原狀。


    於是乎,矛盾堆積之下,最終爆發成了燃盡一切的烈焰。人們找到了終結忍術的方法,名為查克拉的力量失去作用,‘食蜂操祈’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火影,她在夢境中被人們的怒火撕成了碎片。


    而對此,‘食蜂操祈’卻根本無法阻止。因為夢境世界無限接近現實,所以它就是現實。既然是現實世界,它的運行必然符合客觀規律。所以在客觀規律的推演下,美夢消失了,出現在‘食蜂操祈’麵前的是與曾經同樣的現實,而夢境中的她甚至迎來了比更加殘酷的結局。


    “這就是無限接近現實的夢境,這樣的夢境根本不可能給人帶來救贖。它隻是短暫的麻醉你,讓你以為自己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實際上,現實還是現實,它的沉重不是夢境能夠超越的!”


    一個能讓人沉浸的夢境,必然無限接近現實。而一個夢境越貼近現實,便越發容易失控。更不用說一個無限接近現實的世界中,必然也會誕生無數現實世界的悲劇。所以食蜂操祈才會說宇智波鼬很殘忍,因為一個現實世界就已經夠殘酷了,他居然還想再創造第二個!


    “所以,鼬同學,認清現實吧!現實的問題隻能用現實的邏輯來解決,任何訴諸幻想的手段都是扯淡。因為這種想要創造天國的行為,隻會帶來無盡地獄。就像是無限夢境一樣,看上去美好的背後,不過是另一個殘酷的現實罷了!”


    聽到這裏,宇智波鼬如遭雷擊。


    此時此刻,他終於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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