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崇磨磨|蹭蹭地走到霍懾病房門口,霍懾病房門微微敞開,胡不恤看著不省人事的霍懾,默默地想:“有什麽我能幫忙的嗎?”


    蘇崇站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往前走,全身繃成了點和線,好像一動骨頭都要散架,他就在走廊裏靜靜地看她,近一月沒見,胡不恤好像瘦了一點,長發散在肩上,像給她整個人裹了條黑毯子,她坐在陪護椅上垂著眼睛,低頭看身旁的病患,沒發現門外的蘇崇。


    蘇崇有點羨慕那個不省人事的病患。


    胡不恤低頭看著霍懾想,她才聽說霍懾出院迴家了,今天特地抽了空想來探望他,沒想到半路上收到協會消息,說霍懾又進醫院了,她才匆匆改了目的地。


    她擔心霍懾多災多難的體質,蘇崇卻聽得一陣後怕,要是甘望給胡不恤開了門——


    陳霰白舉著兩隻不能動的爪子,困難地給白遠山打完電話,成功開發了人類極限,迴來看見蘇崇愣愣地站在霍懾病房門口,表情一言難盡。她走過去順著蘇崇的角度一看,霍懾病房裏有一個她沒見過的女人。


    她穿著一身白底碎花的連衣裙,海藻一樣的長發別在耳後,眉目深邃,顯得她有幾分英氣,此刻她表情淡淡的,頗有些慈眉善目的意味,她俯下|身替霍懾理了理被子,長發從肩上滑下來,看起來比房間裏的陽光還要明媚。


    陳霰白仔細觀察了一會,覺得她在顏值上和霍懾十分登對,以為這是霍懾的女朋友,悄聲問蘇崇:“這是誰啊?”


    蘇崇聽見了陳霰白對胡不恤的評價,既高興她慧眼識珠,對胡老師外貌的高分評價,又對c|p粉總數增長的現實感到悵惘,於是代表官方在線辟謠,手撕c|p:“胡不恤,單身,協會的高級誌願者。”


    “奧,”陳霰白點點頭,接著問,“她怎麽在這,霍懾朋友嗎?”


    這個問題,問的蘇崇更加難過,他幹巴巴地說:“是朋友,特地來看望霍懾的。”


    陳霰白沒注意到蘇崇的奇怪反應,經過一天的患難友誼,她眼裏的蘇崇本身就是個怪人。


    “你好,”陳霰白背著手走進了病房,跟漂亮姐姐搭話,“你也來看霍懾嗎?”


    蘇崇隻顧著胡老師,沒發現身旁陳霰白什麽時候不見的,等聽見陳霰白跟胡不恤搭話,他頓時慌了起來。


    從這個角度,胡老師會看見他嗎?


    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內心希望胡不恤能看他一眼,又畏懼相望一眼之後的現實,兩相糾結中,他無助地看向眼前那個人,將頭顱獻了出去,靜等命運。


    胡不恤循著聲音望向門口的陳霰白,跟她打招唿:“你好。”


    她正臉比陳霰白之前看見的還要漂亮,陳霰白覺得她實在不像高級誌願者,有點好奇她的能力是什麽。


    但對前輩的禮貌還是有必要的,陳霰白對她鞠躬:“我叫陳霰白,霍懾的誌願者。”


    “啊,我知道你,”胡不恤對她笑起來,整個人溫婉又和氣,“我聽說是你救了霍懾,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應該做的。”陳霰白承蒙誇獎,連連晃動爪子,她雖然還沒來得看醫生,但手已經不疼了,隻是從視覺效果上講,依舊看起來十分慘烈,她怕嚇到漂亮姐姐,又不好意思地把手背了迴去。


    胡不恤指了指她藏起來的血手,柔聲道:“能給我看看嗎?”


    陳霰白有些尷尬,想不明白她這麽照顧這個漂亮姐姐的情緒,她怎麽不領情,好奇心還這麽重。


    但她還是老實地把爪子交出來,攤給胡不恤看。她手上沾滿了鐵鏽色的血跡,指頭那些傷口上的血痂導致指節隻能曲著,沒法伸直,看起來血腥且詭異。


    胡不恤沒被嚇到,她麵色如常地低頭看了一會,陳霰白從她認真的神情上莫名覺得她在津津有味地研究自己的爪子,她見胡不恤還伸出手指,好像想摸一摸她的傷口,陳霰白視死如歸地想,給漂亮姐姐長長見識而已,沒什麽的。


    但胡不恤卻趁她不備,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攥,陳霰白立刻毛骨悚然地僵住了。


    她以為自己會疼得魂飛魄散、就地升天,人生的走馬燈已進入放映倒計時,但她齜牙咧嘴地感受了一會,手上竟然什麽感覺都沒有,甚至覺得,胡不恤手還熱乎乎的。


    胡不恤很快就把手鬆開了,陳霰白一看,自己靈動自如的指頭,看起來像個殺豬迴來沒洗手的屠夫。


    原來那些刀口赫然出現在胡不恤白瑩瑩的指頭上,傷痕深淺、位置被複製的一模一樣,它們在她手上肉眼可見地飛快愈合。


    陳霰白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血痂被胡不恤一條一條地撕下來,最後那些傷口消失得無影無蹤。


    病房外的蘇崇在看見胡不恤轉移陳霰白傷口的時候,就忍不住撇過頭去,但就算他不看,讀心這種能力,還是將胡不恤鑽心一般的抽氣聲,絲毫不差地傳到了他耳邊。


    胡不恤把痊愈的手遞給陳霰白那個傻子看,還在哄她說:“沒事的,我一點也不疼。”


    陳霰白牽住她的手,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治愈者是人類瑰寶,可遇不可求,今天她還能見到一個活的,陳霰白幾乎是崇拜地看著胡不恤。


    胡不恤把滑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後,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無意瞄到手腕上的表,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她略有些遲疑道:“我等會還有事,你,你可以留在這裏幫忙照顧霍懾嗎?”


    治愈者人美心善,陳霰白就差抱著她喊“活菩薩”。既然“菩薩”一般的漂亮姐姐有事相求,陳霰白抓住一切能對她盡忠竭力的機會,連連點頭,叫她盡管放心。


    畢竟就算她靠不住,也還有蘇崇在。


    胡不恤被陳霰白熱情地送出病房,抬眼看見走廊裏傻站著的蘇崇,蘇崇一見胡不恤出來了,連忙裝出一副剛路過的樣子,低聲說:“胡老師再見。”


    在協會以外的地方喊她“胡老師”的人不多,胡不恤不免多看了蘇崇幾眼,對他一輕輕點頭:“嗯,再見。”說完就走了。


    蘇崇一直目送她快走到消防通道那裏,見她突然腳步一頓,在原地站了一會。


    胡不恤緩緩轉過身看著蘇崇,似乎有話要對他說。


    他先一步聽到了胡不恤準備說什麽,一顆心跳得仿佛能飄起來。


    在他期盼的目光裏,胡不恤皺眉道:“我記得你,我們是同一批進協會的。”


    這句話她說出來,和在心裏想有著本質區別。蘇崇抿起嘴,想把嘴角壓下去。


    她說完又認真地想了一會,好像在確認記憶,麵帶歉意地問他:“可我後來,怎麽沒見過你了?”


    這裏麵牽扯到的故事有點多,蘇崇知道胡不恤是真的趕時間,不想這時候耽誤她,最後他遮住自己通紅的耳朵,清了清嗓子:“胡老師不是有急事嗎?先去吧,我下次再跟你說。”


    胡不恤聞言一愣,隻好對他搖了搖手,走了。


    等聽不見胡不恤腳步聲了,蘇崇扶著大腿彎腰在原地長舒了一口氣,不住地感歎道:“今天什麽好日子。”


    他揉著臉盡力平複了一會心情,腦子卻像喝了假酒一樣,控製不住地迴放胡不恤的那兩句話,胡不恤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協會本部,就算在本部,也隻在十三樓活動,沒見過他也不奇怪。


    想到這裏,他重新算了一下身上背的投訴,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十三樓。


    ***


    霍懾醒來的時候,蘇崇正坐在他旁邊無聊地刷手機。


    他反應有些慢,記得自己昏過去的時候明明還是在家裏衛生間,但現在……霍懾盯著熟悉的天花板看了一會,認出了這是哪裏。


    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他怎麽又迴來了。一動不動地問蘇崇:“甘望呢?”


    蘇崇聽他突然開口一點也不意外,把手機鎖屏,懶懶地說:“跑了。”


    霍懾動了兩下想坐起來,突然發現了什麽,扭頭看蘇崇:“胡不恤來過了?”


    蘇崇本來不想搭理他,但今天是個好日子,於是聽他這話頓時有點酸,陰陽怪氣地問:“你怎麽知道?”


    霍懾躺了太久,背有些僵,他慢慢撐著坐了起來:“甘望砸的地方現在沒感覺了。”


    蘇崇在他背後塞了一個枕頭。


    霍懾向後一仰,靠在枕頭上,眼神平視著前麵,斟酌地開口:“甘望他……”


    蘇崇知道他在組織語言,沒催他。


    “甘望他好像是想要我的能力。溺水的時候,上次能力喪失估計也是他。”


    “我也猜到了,”蘇崇擺出說正事的表情,“他跟我說他見到一個剝奪者。”


    霍懾聞言配合地沒有說話,在心裏問蘇崇:“有線索了嗎?”


    “暫時沒有,老唐讓‘下水道朋友’去找了。”


    協會知道了就好,霍懾這麽想著,卻聽見蘇崇突然話鋒一轉,轉到了他身上:“你能力恢複這件事,估計協會也得知道了,所以你打算什麽時候去上班?”


    霍懾倒在靠枕上,眼看好日子到頭,極度鬱悶地抱怨了一聲:“胡不恤閑得治我。”


    “怎麽說話。”蘇崇伸腿蹬了一下他的床沿。


    “迴去讓胡老師給你治治腦子,”他看了蘇崇一眼,又想起來此人是遠近聞名地胡老師迷弟,“不行,迴去就想辦法把你跟胡不恤隔離。”


    蘇崇被髒招膈應得說不出話來,卻突然想到了上一個髒招受害者陳霰白:“你那個誌願者小姑娘這次立功了,協會不把她升級那就說不過去了。”


    “嗯?”他什麽誌願者?


    “她紮了甘望一刀,結果她自己血飆得比甘望還多。”


    霍懾愣住了,抬頭環顧了病房一圈,他醒來就看見蘇崇在,沒想到陳霰白也被扯在甘望這件事裏。


    但病房裏就他和蘇崇在,他沒法確認陳霰白具體傷情。“她受傷了?”他詫異道,“讓胡不恤給她治啊。”


    蘇崇對這麽不要臉的言論,表示譴責,就對著他床沿又蹬了一腳:“做個人吧,胡老師宅心仁厚,看見就給治了。”


    “哦。”那還行。他想了一會,蘇崇應該沒事要跟他說了,毫不留情地逐客,“你走吧,你吵到我休息了。”說完就躺了下來。


    蘇崇臨出門冷不丁地迴頭對他說:“你知道陳霰白她爸是誰嗎?”


    霍懾把眼睛閉了起來,懶得理他。在心裏大聲喊:惡俗讀心者永遠有那麽多八卦。


    蘇崇聽見了也不跟他急,把白遠山的名字輕輕念了出來。


    這個名字他比較熟,霍懾也不裝睡了,他不可置信地問了出來:“誰?”


    “我走了,你個弟弟小心白遠山找你算賬。”


    霍懾緊緊擰著眉,躺床|上被蘇崇堵得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腦海裏突然跳出來的兩個感想讓他陷入了職業生涯裏,目前最深刻的沉思。


    他不知道“白遠山的女兒是菜雞”和“陳霰白她爸居然是白遠山”,到底哪一個更讓他難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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