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夕哭了。


    是情感的宣泄,也是委屈的釋放。


    媽媽動容,爸爸傷感,弟弟手足無措。


    隻有昭穆,什麽也沒說,直接擁她入懷。


    何慕夕能夠感受到昭穆手臂的顫抖,身體的顫栗,還有那胸口震耳欲聾的心跳。


    這是迴來後第一次被昭穆擁抱,是久違的感覺,是她曾經難以割舍的依靠。


    如今不同了,她不能自私到破壞他現在的幸福。


    手臂輕輕用力,推開了貼近自己的男人。


    媽媽走過來,眼淚掉下來,顫抖著拉住女兒的手:“夕夕,迴家。”


    眾人簇擁著消失了二十年又迴來的何慕夕,迴了家。


    家裏的房子還是以前的,沒有新建。院子鋪上了水泥地,風吹過來,也不會有塵土。


    院子裏的西牆邊,有一棵粗壯的柿子樹,她剛上大學那年栽的,那是一棵小樹苗,與現在枝繁葉茂的高大的樣子無法相比,是同一棵嗎?樹上的紅燈籠似的柿子輕輕晃動,反射著耀眼的太陽光。


    她以前住的西屋還在,何慕夕走過去,推開虛掩著的門,裏麵的床和櫃子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農用工具,還有一些雜物。


    何慕夕站在門口,久久不能平靜,關於她的一切,全都不見了。她這才接受了自己已經“死亡”了的事實。


    家裏,還多了兩口人,一個是弟媳婦,一個是十四歲的小侄子。弟媳婦上班去了,小侄子上學去了,都不在家。


    何慕夕在院子裏轉悠了一會兒,才猶豫著踏進堂屋的門。


    一切都是陌生的,物非人也非。


    媽媽張羅著要準備午飯,何慕夕拒絕了,她坐了一小會兒,便起身要去看姥姥。


    媽媽不敢推脫,讓何慕陽也開一輛車,一行人去趙莊了。


    姥姥的墓在趙莊村北的田地裏。


    何慕夕記得,她小時候跟著姥姥去過,外公在那裏長眠了幾十年了。


    車子停靠在馬路邊,路旁的玉米秸稈高高的,玉米成熟了,露著金黃的玉米粒。


    穿過玉米地,那個不大的墳塋便出現在眼前。墳上長滿了高高的蒿草,像是要跟玉米秸稈比賽似的,使勁的向上伸展著。


    墳前一攤黑色的浮灰,那是逢年過節祭奠過的痕跡。


    眾人陸陸續續的圍了過來,何慕夕轉頭看媽媽:“媽,我……來的匆忙,忘記買紙錢了……”


    她的聲音不大,被簌簌的風聲吹散在玉米地裏。


    媽媽探過頭來:“夕夕,你說什麽?”


    這時,遠處的玉米秸稈劇烈的搖晃著,從遠及近。


    昭穆的身影出現在近前,他扛著一個袋子,走到墳前,把袋子放下,從裏麵倒出來一堆紙錢。


    金黃色的紙錢在陽光的映襯下顯得有些耀眼,彩色的冥幣在風中飛舞。


    那跳動的色彩晃花了何慕夕的眼睛。


    她感激的看著昭穆:“謝謝你,又麻煩你了。”


    昭穆沒說話,拿出來打火機。


    她閉上眼,兩行清淚順流而下。


    向昭穆伸出手,昭穆把打火機放在她的手心。


    “哢噠!”


    打火機小小的火苗引燃了高高聳起的紙錢,小火苗逐漸變大。


    熊熊火焰向上躥出很高。


    何慕夕跪在地上,跟姥姥輕言輕語的說話。


    “姥姥,夕夕迴來了,來看看你。你怎麽不等我呢?讓我心裏很難受。”


    “姥姥,你走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呀?不知道你在病床上躺著的時候,身體有沒有很瘦啊?”


    “我還沒來得及掙錢給你買好吃的,你就丟下我一個人去了另一個世界。”


    “你看看我吧,姥姥。我是你最喜歡的外甥女啊,我是夕夕。”


    “姥姥,我想你。”


    “姥姥,你走了,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可以讓我肆無忌憚的發瘋的人了……”


    昭穆早已涕淚縱橫。


    他蹲下,攬過何慕夕的肩膀,聲音哽咽。


    “夕夕,我替你伺候姥姥直到離世,她感受到了你的孝心。”


    何慕夕用模糊不清的目光凝視著哭成淚人的昭穆,疑惑了一下。


    “你,替我?你伺候姥姥?給姥姥送終?”


    昭穆點點頭。


    何慕夕別過臉去。


    她感動,感動昭穆的付出。她慚愧,她貪戀昭穆對她的好。


    火光衝天,在風中打著旋,映的周圍一片亮紅,熱浪烘烤著眾人的臉。


    曾經,姥姥的愛也是火熱的,何慕夕知道。


    看著紙錢被焚化,何慕夕的聲音也跟著凝噎:“姥姥,你看看我……夕夕迴來了。”


    風,不大。卻足夠助燃紙錢,燃燒成一片黑紅的碎屑。


    半個小時後,一切歸於平靜。


    中午,昭穆做東,在張灣一家飯店擺了一大桌。


    何慕夕媽媽及家人,好像還不太相信何慕夕迴來了。


    時不時的盯著她看,忘記了吃飯,忘記了訴說過去的這麽些年。


    何慕夕感覺到,家人對她的態度不似從前那麽冷漠了。


    有時候,好像還有些關心在眼神中流露,她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昭穆跟大家都挺熟的,熟絡的好像是一家人。這倒是讓何慕夕非常意外,她根本就沒有在家裏說過談戀愛的事,根本就沒有提到過他。


    何慕夕自始至終話都很少,幾乎不說話,說的最多的,就是在姥姥墳前那會兒。


    此時,她的眼睛還是又紅又腫,讓人心疼。


    飯後,媽媽不確定的看著何慕夕紅腫的眼睛:“夕夕,你在家裏住幾天好嗎?媽媽想和你說說話聊聊天。”


    聽了這句話,何慕夕仍然目光呆滯,沒說什麽,好像在思索。


    昭穆卻很緊張似的,目不轉睛的盯著何慕夕:“夕夕……”


    昨天夕夕說要迴家,他便帶她迴家。


    今天她還會不會跟著自己迴去?


    還是,留在媽媽身邊?


    他害怕,一刻都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生怕,一離開就是二十年!


    “不了,媽。”


    何慕夕的話讓昭穆鬆了一口氣。


    “好,夕夕,一會兒我帶你走。”昭穆趕緊接話。


    媽媽愣了愣,隻好作罷。


    她拍拍昭穆的肩膀,那目光,何慕夕看不懂。


    “昭穆啊,好孩子,這些年苦了你了……”


    昭穆苦笑一下,眼神卻亮晶晶的:“都會好起來的。”


    他看了一下表,快兩點了。


    昭穆環視一下席間的眾人:“大家都迴去吧,過些日子我再帶夕夕來看你們。”


    他這口吻,怎麽讓人聽著像男主人?


    何慕夕疑惑的皺著眉。


    昭穆卻對著她說:“咱們也走吧,去一趟派出所。”


    “去派出所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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