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晚吟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


    但好像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畢竟他才剛剛恢複視力,應該和小孩一樣,對什麽都好奇吧?


    想到這,薑晚吟連忙將手中的碗放下,迅速揭開蓋在上麵做蓋子的碗,人聲配樂。


    “當當當!蓮藕排骨湯!”


    薑晚吟連勺子都準備好了,遞給他。


    被投喂了那麽多次,陸承驍也早已習慣,接過勺子,坐下來便開始品嚐。


    薑晚吟也一如往常地坐下來,笑著看他吃飯。


    她一邊看,一邊通過他的表情,默默在心裏琢磨。


    她這個美食感化計劃,感化到哪一步了。


    “怎麽樣,味道是不是超級香?”


    “這是我外婆留給我的,一共兩碗,我就喝了一碗,給你一碗。”


    薑晚吟衝著他眨眨眼:“我是不是對你超好的!”


    陸承驍眉心微動,雖然依舊看不出什麽表情。


    但薑晚吟感覺得到,他此刻心情是輕鬆的。


    薑晚吟的心情也跟著輕鬆幾分。


    她習慣性地開口關心他這兩天的生活情況,邊問邊扭頭觀察那群人有沒有再來打雜過。


    話問到一半,她的視線突然一頓,瞬間被他床尾擺著的東西吸引。


    眯著眼看去。


    那是——裝備?


    這麽多?!


    薑晚吟心頭一跳,這才感覺到不對勁。


    他做事一向嚴謹,知道這小屋時常會有人來,屋裏幾乎不會留除了這些破家具以外的東西。


    就連餐具,他也是每次都洗幹淨讓她帶走的。


    他會放這麽多東西在屋裏,隻有一種可能。


    這隻是臨時堆放。


    他今晚就要用到這些。


    薑晚吟心跳更快。


    雖然知道肯定越界了,可出於對他自身安危的擔憂,薑晚吟還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陸承驍,你今晚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做?危險嗎?”


    “我不是要刺探什麽哦,我就是單純的……擔心你。”


    ——“的身體。”


    她幹笑著找補。


    “畢竟我是你的醫生嘛。”


    說完,薑晚吟忐忑地觀察著男人的神色,生怕他感到厭煩。


    還好,那副冰冷麵容的神色,沒有一沉再沉。


    他表情甚至沒有什麽變化,隻說。


    “今晚執行任務。”


    薑晚吟:“哦。”


    好籠統的說法。


    她扁扁嘴,正要在心裏埋怨自己這句話問得多餘。


    也不知陸承驍出於什麽心理,又補了句。


    “隻是打探,不會打草驚蛇。”


    薑晚吟眨了眨眼。


    什麽意思,是讓她別擔心嗎?


    薑晚吟別別扭扭地點點頭,又“哦”了一聲,小聲埋怨。


    “表情這麽嚴肅,是生怕我猜到你那句話的意思嗎?”


    陸承驍聽著,站起來的動作一頓。


    他垂眸,看著小姑娘撅著嘴,嘟嘟囔囔的可愛樣子。


    他突然就控製不住地伸出了手,按在了薑晚吟頭頂,揉了揉。


    薑晚吟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抬起頭。


    燈光自下而上,將陸承驍的輪廓勾勒得淋漓盡致,卻又藏起了他的棱角。


    風一吹,明亮的光點在他漆黑的眼底跳躍兩下。


    給這個一向冷漠淡然的人,平添了幾分柔和。


    薑晚吟清晰地看著這些,突然就明白了,陸承驍往燈裏加燈油,將燈火點得更亮的意義。


    他想看清楚的或許根本不是飯菜,而是人。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薑晚吟自己都被驚到了。


    她驚弓之鳥一般立刻站起來,亂七八糟地收攏了餐具,抱著就要往外走。


    奈何心裏有萬千種情緒,在不停地翻湧。


    忍了又忍,她還是忍不住,猛地站住腳,迴身。


    所有的情緒,在這一刻都化作一句話。


    “陸承驍,我等你迴來,注意安全。”


    陸承驍心頭一動,抬眼望去。


    小姑娘立在那裏,眼眸潤亮澄澈,鏡子一般,照進了人心裏。


    他薄唇動了動,下意識想說些什麽。


    可話到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下。


    他注定是早死之人,注定和她不是一個時代。


    像兩條中間隻相隔微米的平行線,即便距離再近,於他們而言,也是天塹。


    他對她,始終承諾不了什麽。


    陸承驍垂在身側的手緊了又鬆。


    他垂眸,不再看她。


    他張口,想為剛剛摸她頭頂的事情道歉,從此繼續和她劃分距離。


    卻不想,她去而複返,重新邁進了屋裏。


    關上門,她將手從口袋裏掏出來,手心朝上,朝他伸來。


    陸承驍抬眼。


    一個方方正正的,正中心寫著“平安”的小木牌,正安靜地躺在她的手心。


    木牌下方,還墜著一顆晶瑩剔透的葫蘆墜子。


    陸承驍眼底閃過一絲困惑。


    薑晚吟清了清嗓。


    “今天迴來的路上看到有寺廟,我沒忍住進去求了一個平安符。”


    “我平安得很,用不到,就送給你吧。”


    “這下麵的葫蘆墜子,是我從2000年帶過來的,據說是高僧佛珠背雲上拆下來的,說是象征祥瑞。”


    “可能有點用,也便宜你了。”


    說是隨手送的,但也隻有薑晚吟自己知道。


    這葫蘆墜子,是她費了多大勁才綁得這麽漂亮的。


    陸承驍頓了頓,伸手接過來。


    小木牌連同葫蘆墜子沉甸甸的,還帶著薑晚吟手心的溫度。


    他突然覺得,和她相比,自己剛剛的所作所想,是那麽卑劣,晦暗。


    喉頭滾動幾下,陸承驍聲音低啞得不像樣。


    “我……給不了你迴報。”


    不管是護身符,還是那句等他,都給不了。


    薑晚吟看著他,片刻,嫣然一笑。


    “我剛剛就想和你說,我媽媽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護身符,是和我一起求來的。”


    陸承驍錯愕抬頭。


    “她和我一樣,身邊也不愛留這些,就是不知道她會把那枚護身符送給誰了。”


    薑晚吟仿佛沒看見他錯愕的眼神,自顧自地往下說。


    “出於私心,我希望他送給我爸爸,而不是張遲舟。”


    “我雖然說了不幹涉他們的感情,但小小地期待一下,總還是可以的吧?”


    薑晚吟說著,朝陸承驍一笑,像是在期待他的迴答。


    陸承驍看了看護身符,收迴手,捏在手心,點頭。


    “嗯,你隻是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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