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提親要準備的東西咱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等他們下午迴來,咱們再提也是一樣的。”


    提親……


    張遲舟長歎一聲,心裏實在沒底。


    轉角的另一麵,孟尋洲扛著鋤頭,定定地站著。


    空出來的那隻手,不知不覺間已經握成了拳,越攥越緊。


    他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要在意。


    薑嬋音和張遲舟一向走得近,或許早已互通心意。


    否則張家又怎麽會貿然上門提親?


    他一直告誡自己和薑嬋音保持距離。


    這樣好的姑娘,不該被他拉進泥沼。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一定會有這麽一天。


    可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當他親耳聽到這些話。


    他又為什麽會覺得心口悶悶的,堵得喘不過氣呢?


    他一定是魔怔了。


    孟尋洲閉上眼,想要平複心緒。


    可眼前光亮消失,腦海中卻不由自主浮現薑嬋音的模樣。


    她柔柔笑著,叫他“孟大哥”的模樣。


    她蔓延期待,問他東西好不好吃的模樣。


    還有那晚,她伏在他肩頭,驚恐哭泣的模樣……


    所有和她短暫相處的畫麵,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並不在意。


    如今看來,他其實早已在不知不覺中,將這些畫麵珍藏在了心裏,刻進了腦海。


    揮之不去,曆曆在目。


    他的拳頭緊了又緊。


    可就算如此,他又能怎樣呢?


    張家和薑家已經走到了提親這一步。


    他根本想不到,張家這樣的好人家,有什麽可挑剔的。


    他雖然沒有女兒,卻有個妹妹。


    如果讓他站在家長的角度,在張遲舟這樣溫和友善家世好的人,和他這樣孤僻冷漠成分差的人之間抉擇。


    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結局,或許早已注定。


    他再不甘,也隻能放手。


    孟尋洲緊咬牙關,緩緩地鬆開攥得發白的手。


    他仰麵望著烏雲滾動的天,被抽去靈魂一般。


    目光逐漸空洞,最終隻剩下一片死氣。


    良久,一聲歎息消散在空氣中。


    算了。


    他轉身,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和他此刻內心一般,破敗不堪的家。


    聽到腳步聲,張遲舟連忙伸長脖子,朝轉角的另一邊看了一眼。


    “孟……”


    心底的驚慌剛要作怪,他就發現,孟尋洲的步伐,是那樣的沉重。


    就連一向挺直的脊背,也仿佛塌下去了些。


    張遲舟眨眨眼。


    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什麽?


    轉念一想,他了然。


    原來他和自己一樣,也是這麽沒信心,這麽患得患失啊……


    “唉。”


    也是個可憐人。


    張遲舟歎了口氣,慢慢收迴摻了幾分憐憫的目光。


    另一邊。


    電廠夥食團門衛提前接到了消息,對照了薑晚吟一家的身份後。


    讓他們簡單做了登記,笑著把人放了進去,並主動在前麵帶路。


    “你們家的辣醬啊,現在廠裏的職工天天都在吃。”


    “前兩天一時沒續上,還有不少人嚷嚷著抗議呢!”


    門衛老張邊說邊笑。


    薑晚吟頭一次來這裏,一邊聽著,一邊新奇地四處看著。


    門衛正說著話,一抬頭,就見一群人迎了過來。


    夥食團團長王振輝就在其列,隻不過他的身旁還站著一人。


    看王振輝客氣的態度,那人明顯身份不低,至少和王振輝差不多。


    薑晚吟簡單分辨了一下,便客氣地和王振輝小幅度揮了揮手。


    “王團長。”


    王振輝快走幾步,笑得見牙不見眼。


    “幾位,咱們又見麵了。”


    寒暄幾句,王振輝趕忙轉身介紹剛剛身旁站著的那人。


    “這位是廠招待所的負責人,高卓高所長。”


    打眼看去,高卓三十五歲上下的年紀,生得麵相溫厚,臉上掛著和氣的笑容,和他們打招唿。


    “薑家辣醬的大名真是如雷貫耳啊!今天總算見到人了,榮幸。”


    薑家人客氣迴應了幾句,仍舊有點懵。


    鍾文秀不解地湊到薑懷章耳邊。


    “老薑,這招待所的負責人來幹什麽?咱們今天的生意還能跟招待所扯上關係?”


    正疑惑著,高卓和王振輝已然熱情地在前麵開路。


    薑晚吟一行人跟著他們進了夥食團大門,七轉八繞,進了三樓夥食團負責人辦公室。


    待所有人都坐下,喝了口茶,高卓這才開口,說起今天自己來的目的。


    “我們電廠規模不小,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規模做得大了,涉及的方麵多了,就難免經常接待一些外來客人。”


    “根據流程,這些客人基本會在我們的廠招待所入住,由我來負責接待。”


    說到接待,高卓眉宇間不由得漫上一層愁雲,歎了口氣。


    “我們招待所廚房的師傅也來了有些年頭了,年紀也逐漸大了。”


    “這位大師傅手藝純熟,從前他在的時候,基本上能應付得來入住的客人。”


    “可最近兩年,這位老師傅身體越來越差,就提前退休了,換了位年輕的頂上。”


    “可自從換了人,我就發覺我們的菜式基本上就沿用了老師傅的,固定不動了。”


    說到這個,高卓就犯愁。


    “其實也怪不了他們,這菜嘛,變來變去,符合接待餐標的也就那麽幾樣。”


    “但是我能理解,前來入住的客人理解不了啊!”


    就因為這事兒,客人沒少到他辦公室投訴反映,覺得菜式單調,勾不起人的胃口。


    尤其是這些年南方來的客人越來越多,對菜式香辣度問題的反映也越來越多。


    廚師炒出來的基本上是大鍋菜,總也不可能單獨為南方來的客人開小灶。


    一來二去,這辣度的多少,就成了問題。


    北方客人覺得太辣,南方客人覺得辣度不夠沒滋味。


    搞來搞去,兩邊都不能滿意。


    “我也想過,到市場上買辣椒過來做蘸碟。”


    “但那些南方的客人總說,我們買到的辣椒辣味太淺。”


    說到這,高卓忍不住再次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也是愁得沒辦法了,就去找夥食團的王團長取經,這才聽說你們薑家的辣醬很厲害,能分不同辣度,辣味還挺足。”


    薑晚吟眸子一轉,大概明白了是什麽事。


    她客氣一笑。


    “那您的意思是?”


    高卓笑著搓搓手心。


    “我是想,能不能購買你們的辣醬,製作蘸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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