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尋洲一一客氣點頭迴應。


    他看了看這一大家子,還有他們蓋得嚴嚴實實,推貨的板車。


    他知道,他們這是為了掩人耳目。


    畢竟村子裏知道他們在外麵做生意的,並不多。


    小溪和他說過,他們繞路出去以後,還要將車上的東西一分兩半,分頭售賣。


    有人推板車,有人挑擔子。


    時不時還要躲著反投機倒把辦公室的搜查。


    他們已經這麽辛苦了,還時不時地會帶他妹妹孟溪出去,邊做生意邊照應,孟尋洲心裏難免有些過不去。


    他不善言辭,便等走近了,真誠地道了句。


    “辛苦了。”


    薑家幾人還是第一次見他主動開口,頓時笑得更加熱情。


    “嗨呀不辛苦不辛苦。”


    “小孟啊,迴頭等我們迴來,給你和小溪送拌麵吃!”


    孟尋洲一一迴應。


    雙方即將擦肩而過時,他的視線落在了隊尾,拎著雜物的薑嬋音身上。


    昨晚,小姑娘紅著眼圈,渾身發抖地伏在他身上哭泣的模樣,還曆曆在目。


    鬼使神差地,孟尋洲上前一步,垂眸。


    “你……沒事了?”


    依舊是一貫的冷冽聲線,語調卻明顯柔和。


    薑嬋音猛地一愣,不敢置信的眼眸中亮光忽閃。


    她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湧上了臉頰,迅速發燙。


    “我……我沒事了。”


    她如受驚的小兔,邊說邊迅速埋下頭,不敢再看他。


    明明之前那麽想見他,想和他說兩句話。


    可人真到了眼前,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應付了兩句,就咬著嫣紅的唇,匆忙和他作別。


    孟尋洲本也不是個多話的人,知道她沒事,便也沒多問。


    倒是薑嬋音,向前走了幾步,又沒忍住迴頭看了一眼。


    這一眼,孟尋洲毫無覺察,卻盡數落在了另一人的眼中。


    張遲舟站在路邊,不敢置信地望著少女羞澀的背影。


    他原本是算著時間,想來為昨天的事情道歉的。


    他原本是想追上去的,沒想到,恰好看見了這一幕。


    薑嬋音剛剛……是在對孟尋洲害羞?


    他以為薑嬋音對誰都是客氣的,溫和的,保持著一定距離的。


    卻不知,她還有這樣羞澀嬌俏的一麵。


    張遲舟愣愣地在原地緩了許久,喃喃。


    “她怎麽從來……沒對我這樣過?”


    他一直提醒薑嬋音不要和孟尋洲走得太近,雖然大部分是好心,但也有私心。


    但他原本一直以為,那份私心是他自己想得太多,草木皆兵。


    現在看來,或許並不是他想多了。


    張遲舟身形晃了兩下,一向平靜溫和的心態,第一次生出了帶著酸意的裂痕。


    他並沒有追上去。


    目送薑嬋音離開,他轉頭,將視線落在孟尋洲身上。


    垂在身側的雙拳捏了捏,他甩開理智,沒忍住上前兩步。


    “孟尋洲。”


    孟尋洲腳步一頓,看過來。


    神色早已沒有了方才的舒展緩和,整個人冷戾到了極點。


    尤其是在看過來的一瞬。


    孟尋洲薄唇緊抿,也不說話,冷淡至極的目光掃來,像是在問。


    你有事?


    張遲舟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自己心中的想法。


    他維持著往日的風度,帶著微笑開口。


    “昨晚的事情,謝謝你。”


    孟尋洲挑了挑眉,仿佛沒聽懂。


    張遲舟進一步說明。


    “嬋音的事,昨晚如果沒有你,不知道會怎麽樣。”


    “你幫了她,我自然是要感謝你的。”


    他這是在以薑嬋音對象的身份自居,替她感謝他。


    孟尋洲唇角一扯,沒說什麽。


    停頓片刻,見張遲舟不再有下文,轉身便要走。


    沒從孟尋洲臉上看到想象中的表情,張遲舟竟有些不甘。


    翻湧的情緒再也按捺不住,他沒忍住追了一步,衝著孟尋洲的背影,警告。


    “孟尋洲,奉勸你一句,離嬋音遠點。”


    “這樣,對你對她都好。”


    見孟尋洲腳步不停,他忍不住又補了一句。


    “否則,昨晚的事情,恐怕還會上演。”


    聞言,孟尋洲腳步一頓,猛地轉頭。


    眉宇間的冷厲,竟是比方才足足翻了一倍。


    仿佛一場暴風雪迎麵撲來。


    張遲舟心底都下意識一顫。


    緊接著,他就看見孟尋洲轉過身來,一步一步逼近。


    “昨晚,你為什麽不在?”


    張遲舟一愣,一噎。


    “我……我在村委的辦公室……”


    “如果不是因為你,她不會遭這無妄之災。”


    “而你,又哪來的立場,站在這裏說這些話?”


    簡單幾句話,聽得張遲舟啞口無言,無可辯駁。


    直到孟尋洲再次挾著那身肅殺寒意離開,他也沒能再說出一句話。


    是啊,昨晚的事情,說到底都是他造成的。


    是他沒能顧慮全麵,讓薑剛烈有了可乘之機。


    他這個罪魁禍首,有什麽立場指責別人?


    他確實應該真心實意地和孟尋洲道謝,為薑嬋音,也為他自己。


    而剛剛他的道謝……連他自己迴想起來,都覺得像是在宣誓主權。


    這樣的他,好卑劣。


    張遲舟閉了閉眼,無力,自責,又焦急。


    他該怎麽留住薑嬋音,保護她?


    忽地,他想到了什麽,立刻轉頭跑迴了家。


    張支書正坐在院子裏看報紙。


    看見兒子進來,立刻放下報紙,關切地問:


    “怎麽樣,和嬋音道歉了沒有,她狀態還好嗎?”


    張遲舟現在無心迴答這些問題,快速敷衍了兩句,連忙奔入主題。


    “爸,我能不能盡快讓媽去薑家提親?”


    在父親疑惑的目光裏,他局促不安地解釋。


    “我……我是真的喜歡嬋音,我想娶她,想把她娶迴來好好保護著,不讓她再受這樣的傷害。”


    “爸,您能不能答應我?”


    張遲舟滿眼渴盼,惴惴不安。


    生怕自己太心急,被父親批評拒絕。


    卻不想,張支書愣了片刻後,忽地笑了起來,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你這孩子,終於開竅了。”


    張遲舟微愣。


    張支書笑著吐了口氣。


    “你這孩子之前一直把心思都用在了讀書上,對自己的婚事一點都不著急,可把你媽急壞了。”


    “嬋音這麽好的孩子,善良能幹又溫柔,爸早就認準她了。”


    “之前我和你媽還怕你太慢熱,讓人家姑娘誤會呢。”


    “現在好了,你媽要是知道,肯定高興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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