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鳳岡吃了不少,喝得更多,心情也大好,忽然想起之前打賭的事情,讓輸了的兌現承諾。


    皇上問打的什麽賭。劉鳳岡就一五一十說了打賭的原因。


    “皇上,當時打賭您是要走太原還是鄭州。選太原的,就是走西邊嘛,海青、沈又希、巴雅,我、鈺兒、還有楊之換,我們選的是鄭州。結果呢,您既沒走太原,也沒走鄭州,直接到了潞安,又來了澤州。您是不是知道了我們在打賭啊?”劉鳳岡一張臉被酒精染得透紅透紅的,“現在是既未走西邊,也未走南邊,所以,大家都輸了。”


    “輸的人,要帶著自己心愛的姑娘來跟大家見麵,當著大夥兒的麵說一句情話,不能少於三個字。還要合跳一支舞,跳舞的時候,兩個人的頭必須挨在一起。”劉鳳岡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我心愛的姑娘,還不知道想不想跟我一起跳舞呢!”


    乾隆聽完,挑了挑眉毛,“你們的賭注就這個?一點難度也沒有嘛!”


    “咦?這就說明,你們都有心愛的姑娘啊?鈺兒心愛的姑娘我知道,那梅姑娘嘛!又希嘛,我知道。那鳳岡,你心愛的姑娘是誰啊?聽你剛才這麽說,是你喜歡人家,人家不喜歡你啊?”


    “皇上,我都還沒有跟人表白呢!”劉鳳岡說。


    “是哪位姑娘啊?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啊?”乾隆看著他紅彤彤的、洋溢著無限青春的一張臉,說。


    “皇上應該知道,就是查家的查無意。是吧?鳳岡,我沒猜錯吧?”童鈺說。


    “哦!查姑娘啊!眼光不錯!那可是咱大清的巨賈!行,既然你看上了,朕自然要成全了你!”乾隆說。


    “謝皇上!”劉鳳岡跪下磕頭。


    “那你們知不知道,楊之換心愛的姑娘是哪位啊?”乾隆試探地問。


    “這還看不出來,他喜歡周姑娘啊!周姑娘去了,他大約是心灰意冷,出家了,所以不跟我們一起走了!”沈又希說。


    “他和周姑娘才見了幾麵,怎麽可能就喜歡上她,還要為她出家?”乾隆問。


    他大約也看出來楊之換喜歡周高高,但依他對楊之換的了解,他不可能對一個初次見麵、不了解的人一往情深,情深到要出家,這不符合人性。所以他想知道,楊之換跟周高高之間,到底還有什麽故事,是他不知道的。


    “這就不太清楚了。他這人吧,很孤僻,很少講話的。”沈又希說。


    “是嗎?”皇上看了看馬爾佳,馬爾佳自然意會,著人悄悄去查楊之換與周姑娘到底什麽關係。


    次日,劉庭玉為查家求情的折子到了。


    同時到的還有一個消息,就是查日乾因年邁體弱,路上沒撐住,掛了。


    這消息傳來,劉鳳岡慌了。


    “鈺兒,鈺兒,現在要怎麽辦?查姑娘怎麽辦?”劉鳳岡是害怕查無意有什麽意外。


    “不著急。有梅姑娘照看著呢!你爹的折子已經到了。咱先聽聽皇上怎麽說。”童鈺安慰他。


    過了一日,行在的人說,折子已經批了,送迴京了。


    “怎麽批的?”劉鳳岡很著急。


    “劉公子自己去問皇上吧!”那人看了看劉鳳岡,趕緊推說手頭有事,逃走了。


    劉鳳岡揚了揚眉毛,去不去,有什麽了不起?


    他拉著童鈺,去找皇上。皇上正好在院裏練劍,見二人來,沒有停下,隻說,“誰跟我來一局?”


    他倆互相看了看,還是劉鳳岡說:“皇上,我來陪您練會兒!”


    兩人對練,童鈺一邊兒看著。


    “是要來問什麽事情吧?”皇上說,“看你心不在焉的。”


    “皇上,那查家?”他還沒說完,就被皇上接過去了,“自然是如你所願啊!”


    “等著好消息吧!”皇上收劍入鞘。


    兩個人隻聽到“好消息”三個字,心也算是放下了。


    澤州物華天寶地,皇上自然是要多留幾日,體察一番的。


    幾個人跟著皇上遊山玩水,考察文物、經濟、民生。


    澤州有“九頭十八匠”在全國都非常有名。九頭呢,是指:李生頭、郭桂頭、齊一頭、鄭一頭、鄭二頭、劉半子頭、李紅頭、董大頭、張三頭。十八匠分別是:鐵匠、鞋匠、草鞋匠、裁縫、木匠、泥人匠、糖畫匠、馬匠、皮匠、刀剪匠、鎖匠、銅匠、金匠、銀匠、錫匠、鍾表匠、眼鏡匠、雕刻匠。這些手藝人製作的器物精美絕倫,銷往全國甚至周邊國家。


    看著這裏林立的100多座冶鐵爐,皇上很高興,鼓勵澤州府大力發展這些手工業,讓中國的產品走出去,讓別國的產品走進來。


    “對外貿易通商,你們當中可有人感興趣?”皇上問。


    幾個人不知何意。


    “我看很好。澤州物產豐富,鑄鐵手工業發達,絲綢產量和交易都不錯。完全可以作為對外貿易基地。你們說,是不是?”皇上沒有幾個人說話,接著說。


    “皇上,那這生意有意思呀,大生意呀”劉鳳岡說。


    “是的。朕要在這裏設立通商口岸,北方十三行,主要對北方國家開展貿易。咱大清物華天寶,得讓人知道咱的好東西,將來必是萬國來朝。”乾隆說。


    年輕的皇上,臉上洋溢著萬丈豪情。


    “好消息”來了!隨著劉庭玉一起來的。


    皇上居然給劉鳳岡賜婚了。可是劉庭玉整個人看上去卻一點喜氣也沒有。


    皇上下旨厚葬查日乾,查日乾的兩個兒子和家眷一同流放寧古塔。查日乾的小女兒查無意嫁給劉鳳岡。


    這聖旨很怪異。是不是?如果有罪,為何還要厚葬?如果無罪,為何要流放?還有,如果是看重劉家,為何要把罪臣之女賜婚?皇上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啊?


    劉庭玉這一次沒有摸到皇上的意思。不僅沒有摸到,還錯得離譜。所以,這是皇上給的教訓?


    他必須表現得誠惶誠恐!


    “老臣叩見皇上。”劉庭玉跪在地上向皇上磕頭。


    “劉大人起身!”皇上說。


    “老臣不敢!”劉庭玉不起身。


    “起來吧!知道劉大人有話要講。起來講。”皇上把劉庭玉扶起來。


    “老臣不知哪裏做錯了,還是小兒哪裏做錯了。還請皇上明示。”劉庭玉望著皇上的眼睛。


    “劉大人,多慮了!”皇上說,“為鳳岡賜婚,因為他喜歡查姑娘。成全他,不行嗎?”


    “至於厚葬查日乾嘛,是因為他覺悟很高,要為皇太後修園子,這份孝心很感人啊!”


    “流放查家二子,劉大人,你比我清楚啊!”皇上說完,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朕決定了,查家產業全權交由劉鳳岡管理,負責為皇太後把園子修好!”皇上把玩著茶盞。


    “皇上,犬子早有婚約在身,皇上是知道的啊!另外,鳳岡還小,無法擔此重任啊!還請皇上另尋能堪大任之才吧!”劉庭玉的冷汗涔涔而下。


    “隻是讓他娶查姑娘,不是娶妻。就這麽定了!劉大人一路勞頓,下去歇著吧!”皇上把杯茶往桌上那麽一放,像一錘定音。


    劉庭玉強撐著出了門。他一直覺得自己對皇上的心思拿捏得很準確。這一次,為什麽如此離譜?


    難道,自己看到的想到的,都是皇上想讓他看到的想到的?劉庭玉益發得後脊發冷。


    皇上自己想借查家的銀子,不過假手劉庭玉而已。但外人看來,就是劉家想要吞掉查家產業,他劉庭玉是百口莫辯。


    這天賜姻緣!劉庭玉一想到這兒,就非常惱火。這一場意外,還不是這惹禍精造出來的。


    若非他平素裏不知檢點,行為有失,怎會有這等惹事發生?


    劉庭玉越想越火氣越大,卻也不便在此發作。


    皇上會說,“劉大人,您這是有委屈嗎?怎麽,作臣子的,為國家、為朕分點憂,不行嗎?還要發這麽大的火?”


    僅這一句話,劉庭玉聽了就兩股戰戰。


    若還加上一句:“劉大人,你這樣愛惜自己的羽毛,看重口碑,是要青史留名嗎?”


    那他隻怕要一頭撞死算了。


    怪隻怪他的這個憨兒子,太年輕,太不知輕重了。


    劉鳳岡見到爹,自然很高興。卻見他從皇上房裏出來,滿臉烏雲,夾著唿之欲出的雷鳴閃電,心想,這是怎麽了?


    “爹!”他走上前,小心地看著父親。


    劉庭玉見到劉鳳岡,反倒是露出了笑意,點頭應聲。


    “皇上把查姑娘賜給你了。我已吩咐家裏準備著了。你就跟我迴京完婚吧!”劉庭玉說。


    劉鳳岡見爹的臉色緩和下來,說話語氣也很溫和,自是很高興。


    “那我去跟鈺兒、海青和鳳岡說一聲。”他撒腿跑了。


    劉庭玉望著兒子歡快的背影,歎了口氣。


    也許,這事兒,根本怪不了這傻孩子。


    他在官場混了一輩子了,日日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錯半步,又怎樣呢?


    轉而一想,既是為人臣子,就身不由己了,就要有甘當棋子的覺悟,就要有勇當馬前卒的犧牲氣慨。外人如何看,有那麽重要嗎?自己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就行了。


    所以,遇到問題的時候,換個角度想一想,傷害就不再是傷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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