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對麵老爺子的聲音很快傳了過來,“以律,學校的老師今天請了你父母去學校?”


    話雖是問話,但語氣很肯定。


    周以律並不意外,因為他留在學校的電話,是老爺子身邊的人。


    說起來也有趣,他父母當年都不想要自己,當然不會在那件事情之後,對自己噓寒問暖起來,學校的事是能不沾手就不沾手,所以十四那年之後,家裏給學校留的聯係方式,一直都是老爺子身邊的助理。


    每當助理接到電話後,就會給周存或者徐汝淺打電話。究竟打給誰,也是不偏不倚,一人一次。


    今晚這不就是輪到了徐汝淺嗎?隻不過徐汝淺之前就告訴過他,寒暑假和晚上一般都沒有時間,家裏還有孩子需要照顧。


    徐汝淺跟當初那位舊情複燃的“真愛初戀”在一起後,這一次,是滿懷期待地孕育了一個孩子。無關名利,聽聞那就是傳聞中“愛情的結晶”。可惜這結晶出生後沒兩年時間,愛情就沒了,隻剩下了結晶。


    徐汝淺倒是好像真的學會了怎麽做一位好母親,所以就算是沒了愛情,但仍舊將“結晶”當做眼珠子一樣。


    像是今晚,徐汝淺應該是陪在他的那位同母異父的弟弟身邊,卻因為老爺子身邊的人一通電話,不得不去學校處理他惹出來的麻煩,想來心情也不可能很好。


    “嗯。”周以律對著夜空說。


    “你媽有沒有為難你?”


    周以律搖了搖頭,又想到對方看不見,語氣有些疏倦,他抬手掐了掐眉心,“沒有,爺爺你就放心吧。”


    “不管她說什麽,你都不用放在心上。”老爺子的聲音從另一頭傳來,“在外麵的私生子就是私生子,別說我們周家不會認,就算是你外祖家,也不可能認那麽個孩子。何況,他父親的身份你也知道,那邊既然已經結婚,那更不用說什麽。”


    周以律知道老爺子也是一片好意,想要勸說他看開一點。


    他心裏想笑,他並不在意徐銘入了周家或者徐家,搶了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當年他最在意的,最耿耿於懷的,跟普通同齡人沒有任何區別,他想要得到父母的關注。周以律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想不明白,明明他也是母親親生孩子,為什麽徐汝淺就那麽偏愛徐銘?


    他從小到大,成績優異,人緣很好,走到哪兒,即便不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也能在短時間內匯聚一群人圍在自己身邊。但他不明白,為什麽還是得不到父母的認可。


    其實到了後來,他也沒太想明白。但這種事,已經被他歸結為庸人自擾。隻要他不在乎,就沒有人能真正傷害他。


    他當初厭惡痛恨過搶走了徐汝淺的那個男人,可是當徐汝淺真的跟對方分道揚鑣,又很快找到了別的男人時,周以律就意識到他的厭惡,他的痛恨,都顯得那麽可笑。


    “嗯,我知道。”周以律對電話那頭的人說。


    “知道的話就安心準備出國的事,你如果覺得在國內待著實在是無聊,那我這邊就早些安排,早些送你出去。”


    不知道這話究竟是有哪裏不對勁,周以律的反應很快,幾乎都沒有經過思考,就已經直接拒絕。


    “不用!”周以律飛快說。


    老爺子如今雖然一把年紀,但還坐鎮周氏,壓得自己親兒子都無計可施,顯然不是能讓人隨意糊弄的老糊塗。


    聽著自家孫子的話,老爺子沒說什麽重話,隻是道:“年輕人想做什麽,和明白該做什麽,後者比前者更重要。”


    周以律聽見這話,沒有反駁,但也沒有說別的話,隻是安靜沉默。


    他的行蹤,隻要老爺子想,當然能被掌控。


    但他不想解釋,他的確是因為薑淮安,想要繼續留在國內。


    薑淮安都還欠著自己一次畢業旅行,周以律可還沒忘。


    結束了跟老爺子的電話,周以律卻沒了什麽睡意。


    他將手裏的煙點燃,沒有抽,就隻等著它燃燒殆盡。


    在一片朦朧的煙霧中,周以律第一次思考起了以後的事。


    他這幾年過得渾渾噩噩,一切安排都是聽家裏人的話。老爺子看不上私生子,也看不上他爸在外麵被女人指揮得團團轉的熊樣,所以當初就將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這也是這幾年來,他跟家裏關係惡化,但老爺子還是願意事事以他為先的的原因。


    他出國讀書是必然的,但薑淮安會出國嗎?


    周以律忍不住深思起來,他不喜歡異地戀,而且還是跨國異地戀。四年的時間太長了,他不是擔心感情變質,而是受不了要跟薑淮安一起忍受四年時間的聚少離多。


    周以律歎氣,也不知道在國外想要提前畢業會不會很難。他這些年落下的知識是挺多的,到時候如果需要些基礎知識,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盡快上手。頭一迴,周以律對自己生出了些稱之為懊惱的情緒。


    其實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就是說服薑淮安用高考成績去申請國外的高校。


    憑著薑淮安的成績,周以律覺得她如果想要申請到好一點的學校,應該不難。


    第二天,薑淮安中午放學時,她照舊跟陳茲漫一起去食堂吃飯。


    在路上,陳茲漫挽著她的胳膊,“你都不知道你走的這幾天時間,我都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上廁所!太孤單了!”


    中學時期女生的友誼就這麽全方位的侵入彼此的生活,上廁所都要拉著一個人跟自己一塊兒。


    薑淮安失笑,“我這不是迴來了嗎?”


    陳茲漫:“所以你今天的時間都是我的!講題的時間也是我的!”


    就在陳茲漫“霸道宣言”之後,兩人剛走到食堂門口,就聽見前方不遠處有人叫了薑淮安的名字。


    “薑淮安。”


    周以律站在距離高三教學樓最近的食堂門口,看著她,出聲打招唿。


    身形頎長的十九歲的少年,介於青澀和成熟之間,幹淨又有些令人著迷。再加上那張看起來分外出挑的臉,想讓人不注意都難。


    薑淮安一愣。


    而陳茲漫則是飛快地反應了過來,前一秒還緊緊貼著薑淮安表示絕對不放手,今天一整天都要黏糊著她的某人,隻在薑淮安耳邊落下一句“我先去吃飯你不用管我”的話,就飛快消失在了這兩人跟前,快得甚至讓薑淮安都沒來得及將她抓住。


    薑淮安很是無語地看著陳茲漫興奮離開的背影,這時候已經有不少路過的同學都在看她跟周以律。


    畢竟,昨天的廣播站事件,在學校裏可謂是鬧得沸沸揚揚。


    薑淮安不想被人看熱鬧,尤其是她跟周以律一起出現的這種很可能會帶來麻煩的熱鬧,於是她三兩步走上前,直接拉住了周以律的手,將他這麽一個“人性發光器”飛快地從人群中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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