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看見父母當著自己麵大吵,鬧著離婚。


    不過那天他在家裏,不論是徐汝淺,還是周存,都不知道。


    兩人在客廳裏商量離婚,但最後卻因為他的撫養權鬧得不可開交。


    “當初是你們家要兒子,現在給你你又不要?周存,你的臉呢?周以律他難道不是你兒子?你成天惦記著外麵的狐狸精,連你兒子你都不要了?!”徐汝淺在客廳裏聲嘶力竭,腳邊摔了一整套從國外拍賣迴來的套裝茶杯磁具,那是平日裏徐汝淺很喜歡的一套宮廷風的華麗茶杯。


    在外總是一副儒雅有涵養的周存,周氏集團的副總,這一刻在家裏早就沒了在外的風度。在聽見妻子的話時,他冷笑一聲,“周以律難道不是你兒子?你現在這麽著急把他扔給我,我還沒問你是什麽意思? 我當初就說了不要他,如果不是你去醫院檢查出來這是男胎,你會把他生下來?”


    “周存!你什麽意思你!我今天就把話給你放在這兒,你要是不把你兒子帶走,這婚你休想離!”


    周存也不甘示弱,“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打著什麽算盤,無非是你跟你那老情人現在舊情複燃,怕你帶著周以律,影響你跟你老情人雙宿雙飛。那我今天也把話撂這兒,你不想把他帶走,你這輩子都別想跟你那什麽初戀在一起,一輩子都是在偷情!奸夫淫婦!”


    體麵的人吵架發瘋起來的時候,說不定比一般人更不體麵,雞飛狗跳。


    周以律那天是因為在學校發燒,早早迴了家裏休息。


    他在聽見門響的時候,迷迷糊糊走到門口。


    如果可以的話,他這輩子都不想要知道這件事。


    不想知道原來自己敬重的父母,即便是在離婚這種時候,也沒有任何一方想要將自己帶在身邊。


    他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周氏集團的繼承人的獨生子,也不是名聲顯赫的外家唯一的外孫,他隻是一個被父母雙方都視為累贅的包袱而已。


    更像是皮球,恨不得踢來踢去。


    “你又以為你自己是什麽好東西?跟我訂婚時,你身邊就有那狐狸精了吧?你又要想跟我們徐家聯姻,坐穩自己的位置,又想要外麵的狐狸精,當初你跟我訂婚的時候怎麽就不敢坦誠說明白?周存,至少我可以告訴你,我在跟你訂婚時,外麵可沒別人!”徐汝淺一提起這件事,那雙眼睛就變得通紅發狠,那樣子看起來像是恨不得要撲過去撕碎了自己丈夫似的。


    周以律從前隻覺得家裏父母親感情有些冷淡,但卻沒想到原來其中還有這般緣由。


    他以為相敬如賓和相敬如冰都是體麵。


    周以律靠在門口,最後因為發燒體力不支,倒在地上,發出了一聲不大的動靜。


    但這動靜,對於在此刻吵架中的周家父母來說,不可謂不是一聲驚雷。


    當周存和徐汝淺在看見出現在臥室門口的周以律時,臉上都閃過一絲不自然。


    撕破臉的時候被兒子聽見,作為大人是覺得挺沒臉的。


    家庭醫生被叫了過來,周以律躺在床上輸液。


    徐汝淺和周存倒是沒有離開,在家守著他。


    周以律醒來後,看著坐在自己房間裏的兩人,他想說“爸媽你們別吵架了”,但還沒想好要怎麽說出來,徐汝淺和周存倒是先開口了。


    “周以律,剛才的話你可能也聽見了,你也是個大孩子,可以自己拿主意。你說,你想跟著誰?”


    周存最先開口,看著周以律說。


    他和徐汝淺都不想要孩子,隻能看孩子自己怎麽決定。


    但周存心裏有七八分的把握周以律會跟著徐汝淺,畢竟一般孩子在年紀尚小的時候,還是跟母親比較親近。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周存還是開口又說了句:“我平常工作很忙,你如果想要跟著我的話,十天半個月可能也是見不到我的,家裏會有阿姨照顧你。”


    這話明顯是想要讓周以律認真考慮,不要隨便選擇自己。


    周存這麽一說,徐汝淺就坐不住了。


    她怎麽可能聽不出來自己丈夫心裏的小算盤?徐汝淺瞪了周存一眼,然後看向周以律,她臉色看起來又幾分抱歉,但說出來的話卻沒有一絲猶豫。


    “周以律,我不知道剛才我跟你爸吵架的話你聽了多少,但有一點你要明白,我雖然是你母親,但我也有追求我自己幸福的權利。你爸當初跟我結婚時隱瞞了外麵有人的事,我不可能這輩子就這麽委屈自己跟著他。”徐汝淺冷靜跟還在床上輸液的周以律分析著自己的情況,話說了很多,但意思差不多跟周存一個樣,希望周以律自己能夠知難而退,不要想要跟著自己。


    周以律目光放空,看著半空還在滴水的吊瓶,他還沒有學會掩飾自己的情緒,那天,他眼裏隻有不安的震驚。


    被拋棄的不安。


    和被父母這般明裏暗裏的嫌棄的震驚。


    他一直以為血緣就是這個世上最深的羈絆,他敬愛父母,自然也喜歡得到父母的重視關愛。


    他也以為至少在眼下,他生病了,這是比父母吵架,比父母離婚更更重要的事。但是他沒有想到,在周存和徐汝淺的眼中,他生病發燒,也沒什麽值得重視,對於他們而言,最重要的是列明條件,讓他不要選擇跟自己。


    這算是自私的父母嗎?還在發燒的周以律不知道答案,他唯一知道的便是他從來沒有被偏愛,更沒有被期待。


    周以律是大汗淋漓地從夢境裏醒來。


    可能是因為潛意識裏厭惡夢境中企圖能得到父母關愛的無能懦弱的模樣,他有點被惡心地喘不過氣來。


    外麵的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全部暗了下來,他沒有拉窗簾,從公寓臥室的角度看去,卻能看見外麵的五光十色,萬家燈火。


    周以律伸手朝著枕頭下摸去,拿到了手機後,他點亮了屏幕。


    上麵有不少來自徐女士的未接來電,他不喜歡聽電話鈴聲,所以剛在睡夢中,自然也沒有聽見。不過,周以律想,就算是自己聽見了,他也很難會願意接起這一通電話。


    但鬼使神差的,周以律將手機通訊錄劃到了寫著“薑淮安”的名字的地方。


    他看著屏幕上顯示的一串號碼,黑暗中手機屏幕上的光有些刺眼,尤其是盯得時間長了些後,更會讓人覺得幹澀難耐,周以律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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