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轉過頭時,薑淮安已經收斂起了自己的情緒,“怎麽了,看什麽?”她問。


    周以律眼中的寒意還沒有完全消散幹淨,隻是對著薑淮安時,他有幾分抱歉,“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


    薑淮安沒問為什麽,這家餐廳沒有包間,雖然在大堂裏用綠植將不同的餐桌分隔開,但隻要想找人,也不算太難。


    她也不想讓薑父看見自己跟周以律出現在一處。


    薑淮安點頭,“好。”


    從飯店出來,周以律已經在尋找附近的高分餐廳。


    “吃日料嗎?”周以律問。


    薑淮安點頭,她其實不算太挑食。


    兩人去了附近一家叫“川村家”的店,可能因為不是周末,又或者這個時間點還不是加班社畜出來吃飯的時間,小店裏的人還不算很多。


    周以律和薑淮安走到了最裏麵的位置,坐下來。


    店麵不大,但是評價很不錯。


    吧台裏麵就是廚房,現做現賣。


    “想吃點什麽?”周以律問。


    菜單頭頂就有一份,找著點就行。


    “這家出名的就是提燈,要嗎?”周以律又說。


    薑淮安立馬搖頭,她不挑食,但是能接受的食物裏絕不包含生冷直接食用的,還有帶著腥味的。


    “我要一份鰻魚飯,然後一個裙帶菜就行了。”薑淮安說,她食量不大,但吃飯喜歡吃主食,米飯是必須的。


    周以律:“刺身要嗎?可以拚盤,三文魚和北極貝?”


    薑淮安一臉敬謝不敏的樣子,搖頭。


    周以律大約有些摸準了她的口味,點了一個小份的壽喜鍋,又點了鱈魚天婦羅,一個金槍魚沙拉,“喝酒嗎?”


    薑淮安:“……”


    大約是薑淮安懷疑的眼神太明顯,周以律終於笑了笑,那臉上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但絕對不至於讓人感到不舒服,“這學校的成人禮不都已經過了嗎?都是成年人,你想喝我絕對不會去告狀。”


    薑淮安白了他一眼,很堅定,“不喝。”她還沒滿十八歲。


    周以律好笑轉頭,又點了果飲。


    不知道是因為在日料店吃飯的客人們都很安靜,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薑淮安和周以律也吃得安靜極了。


    這正中薑淮安下懷,說實話,在看見了自己父親跟徐女士又一起出現時,她雖然早就知道父親出軌,但再見到他們這麽明目張膽出雙入對的樣子,薑淮安心裏仍舊很難平靜,甚至有點遷怒身邊的人。


    周以律沒找她說話,那看真是太好了。


    這頓沉默的晚餐結束後,周以律似乎終於意識到剛才的氣氛並不太好。


    他趁著薑淮安去洗手間的空檔,先結了賬。


    等到薑淮安出來後,看著已經站在了門口的周以律,收了錢包,有些無奈走過去。


    “不是說好了我請客嗎?”薑淮安說。


    周以律怎麽可能讓她給錢?“算是補償。”周以律說。


    他這話聽起來有些沒頭沒腦,但薑淮安卻是在第一時間明白了他的意思。


    周以律是在為了之前從江浙菜館裏出來道歉。


    薑淮安心裏有些複雜,因為其實周以律不提出來,她可能也會找借口換個地方吃飯。


    想到這裏,薑淮安不由問:“怎麽忽然想換個地方?”


    薑淮安在問這話的時候,心裏就有些惱怒自己多嘴,但話已經出口,她想收也收不迴來。


    已經做好了周以律不會迴答的準備,但沒想到,隻是片刻之間,薑淮安就得到了周以律的答案。


    “突然看到個人而已。”周以律懶洋洋迴道,“倒胃口。”說完最後三個字的時候,他的情緒也淡得有些令人抓不住。


    薑淮安不確定周以律覺得倒胃口的人是她那出軌的父親,還是他自己的母親,但她覺得這個話題可以到此為止。


    下麵是車水馬龍的主幹道,看起來很是熱鬧,但兩人有些意外安靜。


    薑淮安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周以律在這裏跟個傻子一樣站在天橋上,吸著尾氣,吹著入夜的晚風。


    等到看見太陽最後一點餘暉快要消失時,薑淮安轉身,她剛想問“要走了嗎”的話的時候,但卻因為看見這一刻的周以律,她忽然有點問不出口。


    周以律手裏夾著一支煙,可能是因為知道她對煙味過敏,也可能是因為他單純不想抽煙,就這麽夾著,沒點燃。看著遠方,目光的焦點不知落在了哪一處。


    從前周以律在薑淮安心裏,就是一個不學無術有不少女朋友的二世祖,所以在發現自己父親出軌的對象是周以律的母親時,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草率地接近了周以律。


    薑淮安從陳茲漫口中聽過關於周以律的不少風流韻事,其實這些在學校的貼吧裏,一搜都能搜到不少八卦,甚至還有外校的女生特意來市一中門口堵周以律的事。所以她理所當然地認為,談戀愛這種事,對於周以律而言,可能就跟每天的唿吸一樣,簡單極了。


    她接近他,利用他,就算是事後被拆穿,對於大少爺而言,也不過是眾多遊戲裏意外地小小地翻了個船,他可能會憎惡自己,但也不算是什麽大事,很快大少爺身邊就會有別的女孩子,她這個別有用心接近的“前任”,應該連水花都激起不了,所以她不用太愧疚,也不用太不好意思。


    可是現在,她看著雙臂趴在天橋上的欄杆上,沒說話的周以律,這一瞬間她覺得周以律似乎也沒有那麽事事不在意。


    少爺好像也會有沉悶低落的時候,不像是印象裏的那麽意氣風發。


    薑淮安一下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卑鄙了。


    她和周以律都算是受害者,但現在,她更像是個加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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