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雲南因著這個打人的事情,直接被安妧連夜打包送去了邊疆。


    不是喜歡耍槍弄棒的嗎?


    那就去邊疆多看看戰場上的殘酷,到時候再說是喜歡女紅還是打架吧。


    安妧以為,這丫頭是在京城長大的,根本受不了邊疆的苦寒天氣,定然會不到十天半個月就吵著要迴來,好好讀書。


    哪裏想到這丫頭居然在邊疆待了好幾年。


    久到賜婚的聖旨都下來了,雲南還沒迴來。


    穆雲裳靜靜地看著聖旨上她的名字,苦笑了一聲,把聖旨丟到了一邊,認真地修剪著花上的枝椏。


    玲瓏看著被丟到一旁的封後的聖旨,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看向自家小姐平淡如菊的神情,有些擔憂地開口,“姑娘是不想入宮嗎?”


    穆雲裳將剪刀放下,認真欣賞了一番自己的花,她養了這盆花近十年了。


    “把這盆花種到小花園裏吧,日後我是養不了她了。”


    玲瓏有些擔憂地看著大小姐,隻能應和一聲,端著花盆離開。


    雲裳安靜地看著擱在旁邊的聖旨。


    他弄錯了名字。


    雖是她一手操縱出來的,但總覺得有些好笑。


    宋祁淵是當真喜歡雲南,還隻是把她當做童年的光?


    或者說,隻是當權者的一時興起?


    穆家裏,雲南和雲朝是雙生子,長得很是相像,雲晨雖還小,但從五官而言已經能看出和雲朝極其相像了。


    唯有她和他們並不像。


    她倒要看看這個狗皇帝能不能分辨出來他童年時救助他的那個人。


    果然。


    大婚之夜,宋祁淵對上她那雙平淡冷漠的眼睛猛然一怔。


    許久,才說道,“如今,尚在孝期……”


    穆雲裳溫和地點頭,“理解。”


    正如她意。


    她入宮隻是想給穆家求得一線生機。


    也想給雲南一個追夢的機會。


    宋祁淵看了她許久,才疑惑地開口,“穆家……”


    穆雲裳抬眸看向他,眼底寫滿了疑惑。


    “皇後,幾年前,可曾救助過一個乞兒?”


    “皇上說笑了,雲裳一直於閨中待嫁,老實本分,怎麽會莫名救助一個乞兒呢?”


    他住的院子,他之後確認過,是穆家姑娘穆雲裳的院子,而且她當時一直說自己的名字叫雲裳,他才一直堅信不疑地覺著就是她的。


    如今卻像晴天霹靂一般。


    宋祁淵還想說些什麽,但看著她那張溫潤而澤的麵容,終是有些不忍。


    是他弄錯了人,總不能怪罪到她身上。


    穆雲裳靜靜看著他新婚之夜恍惚著離開院子,才將頭上繁瑣的發飾拆了下來,扔到一旁。


    一個莫名其妙登位的草包皇子罷了。


    他在想些什麽,她都能猜的到。


    玲瓏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家姑娘,“娘娘,皇上他是親自求娶的您,應當真的隻是尚在孝期……”


    雲裳剪掉蠟燭上的線,看向焦急勸著她寬心的玲瓏。


    “他若是一輩子不來,才是最好的。”


    穆雲裳說的誠心誠意,但在丫鬟耳中卻變成了有些埋怨的意味。


    丫鬟有些難過的直掉眼淚。


    帝後大婚第一夜,皇帝就莫名其妙的離開了,這在誰那裏都是個極其丟臉的事情。


    她們在後宮這種吃人不眨眼的地方,還不知道要受到多少的欺負。


    尤其她家姑娘還是溫溫柔柔的性子,怕是隻會不爭不搶。


    穆雲裳瞧著她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輕輕將她眼淚擦拭掉,“莫哭,我定會護住你,安安全全地把你送出宮。”


    玲瓏擦掉眼淚,搖了搖頭,“不,奴婢要好好地陪在娘娘身邊。”


    “你放心,我無需任何榮寵,也能在宮裏立下足跟。”


    果然如她所說。


    她進宮第一年就收服了太後的心。


    太後雖一直覺著穆家權勢滔天,但這個穆家培養出來的完美的一國之母,她還是極其滿意的。


    穆雲裳溫柔大方,待下人溫和有禮,不爭不搶,從不與後宮妃子爭風吃醋。


    她甚是喜愛。


    又是一年伊始。


    穆雲裳像往常那些年展開一張宣紙,研好墨,毛筆輕蘸,抬筆時卻突然頓住了。


    她,突然想不起來自己要做什麽了。


    巨大的驚慌吞噬著她的內心。


    穆雲裳輕顫著眼睫,拿著毛筆的手在發抖,遲遲無法落下。


    玲瓏整理好臥房,見雲裳一直未落筆,有些疑惑。


    她當初在穆家被指派給穆雲裳的那年開始就發現了姑娘的習慣。


    她每年的第一天都會畫一個長得極其俊俏的男子,而且每每畫完,都要求他們給燒了個幹淨。


    她問過之前伺候過姑娘的丫鬟,這是姑娘從小的習慣,說是她夢中見著的公子。


    穆雲裳怔愣地抬筆許久,都沒能想起來,自己方才想要做的是什麽。


    隻抬筆落下二字。


    無為。


    穆雲裳怔愣地將宣紙拿起,遞給一旁的玲瓏,“掛起來吧。”


    玲瓏有些詫異,看著麵色如靜的穆雲裳,有些不解的問道,“娘娘不畫夢中那個公子了嗎?”


    穆雲裳倒是有些奇怪地微皺眉頭,看向她,不解地問道,“夢中的公子?”


    “是啊,娘娘之前每年新年第一日都要畫下那位夢中的公子呢。”


    穆雲裳想了許久,也沒能想起來她說的那個公子是誰。


    但她覺得,這個人好像是很重要的。


    重要到,一想起他,就有種想哭的感覺。


    “之前的畫像翻出來給我看一眼吧。”穆雲裳看向玲瓏,極其認真。


    “姑娘不是每次畫完的第一時間,便讓丫鬟給燒了嗎?”


    穆雲裳搖了搖頭,她的記憶好像出了問題。


    穆雲裳重新拿了一張紙,在紙上畫下。


    一張又一張。


    畫了整整一夜。


    玲瓏在一旁陪了一夜。


    穆雲裳看著依著玲瓏口中畫出來的畫作,直接捏成了一團,砸在地上。


    “玲瓏,”穆雲裳跌坐在地,看著四周畫的滿滿當當的畫像,“我好像,忘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我除了他,好像誰都認得。”


    “娘娘,”玲瓏心疼地想扶起她,“忘記的就代表著他並不重要,所以忘了就忘了吧。”


    穆雲裳搖了搖頭,將頭埋在臂彎裏。


    不是的,應該很重要的。


    很重要,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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