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著巨大的妖屍看了好一會兒,才移開目光。


    一條條銀光熠熠的“蠶”,服帖的黏在洞壁上,厚厚一層,耀眼奪目,看久了,眼睛微微刺痛。


    它們小而鋒利的口器正哢嚓哢嚓啃著石壁,大嚼大吃,一刻不停。


    戚紅藥遍搜腦海,卻對這種蟲毫無印象,海鮮在一旁說:“這個,可以吃。”它一遍說,一邊飛快夾了一隻,扔進嘴裏,眉毛皺著:“但不好吃。”遞一個給戚紅藥:“人,不能吃這個,我們可以。”


    戚紅藥幹笑一聲,盯著那正在做伸展運動的蟲,道:“人吃了會怎樣?”


    海鮮的迴答很簡練:“死。”


    之前,它還不曉得人之厲害時,見洞中有人餓昏,便上前救助,將這種混血拿來果腹的食物給那人,結果……


    “人,燒起來了。”


    銀色的,璀璨的,極冷的火焰。


    耳邊仿佛又迴蕩起那慘叫聲,海鮮打了個哆嗦,趕緊嚼了個蟲,壓壓驚。


    戚紅藥聽得心中生寒,退開數步,與蟲保持距離。


    幾個混血反而湊過去撿蟲吃,不一會兒,清空了一尺多大的牆麵,但它們一停嘴,那兒的空位馬上就被填滿了。


    戚紅藥仔細觀察四周,卻看不出蟲是從何而來。


    廚子又湊過來,神神秘秘地道:“書,傳說都在這裏找到的。”


    戚紅藥道:“傳說?”


    海鮮道:“哦,這個,”它指那妖屍:“有很久很久了。”


    早在它出生前,這妖屍就存在,聽先前的混血講,書就是在這個上麵發現的。


    倒真有些出乎意料,戚紅藥原本還納悶兒,那書既然非淒涼人給混血的,難道是哪個天師的儲物囊裏地方寬綽,不單裝符籙兵刃糧食,還帶雜書?


    原來,是這女妖的遺物。


    看那畫冊,分明是由多本動畫剪接、拚裝而成,很用心思。


    這是它平日收集的麽?


    也或者,是“淒涼人”弄來給孕中妻子解悶兒的,所以這女妖隨身攜帶著……


    在它死後,書就散落此處。


    戚紅藥吐出一口渾濁的氣,雙眉如劍,猛地互刺一下,告訴自己,別再想下去了。


    這隻是個妖而已,不會有那麽真切複雜的情感。


    她避開不看妖屍,垂著頭,目光旁落,盯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麽。


    那是一個“族”字。


    她走過去,蹲下身,那塊緊挨著妖屍的半人多高的石頭,觸地的邊緣,隱約可見幾道筆劃似的痕跡。


    圍著石頭轉一圈,在另一麵上,又發現兩個極淺的手印,戚紅藥伸出自己的手比了比——這絕不可能是男人的,甚至連成年女人都未必有這樣的小手,倒像孩子的。


    這地方可能有小孩子?


    一轉念,心道,這當然應該是哪個小混血留下的,看著也很有些年頭了,且勁兒夠大,好像是推這石頭翻了個個兒似的。


    戚紅藥雙手扣住石底,發力將它掀起來。


    下麵果然有字。


    隻沒想到,石底竟然還伏蟄了不少蟲,將本來還算平整的石麵,啃食得坑窪不平。


    往那石坑裏一看:好大一堆銀蠶,給這大石壓在下麵,不傷不死,要看那些混血吃起來它們來,就如嚼油炸蠶蛹一般輕鬆,真不懂這東西到底是軟是硬?


    戚紅藥以掌風揮落蟲子,仔細分辨殘留的字。


    字跡並非墨汁寫就,是淺淺刻在石上的,線條圓潤,無金石之氣,看來沒用工具,像是以指為筆。她比對了一下指痕,發現較另一麵上的小手印要粗一些,且字跡娟秀……


    這倒像是女妖留下的。


    “風蕭蕭而異響……別雖一緒,事……萬族……


    骨肉悲……不忍別……傷離別……”


    下麵字跡更加模糊:


    “春草碧色……傷如之……”


    餘下都給蟲啃了。


    但戚紅藥念到這裏,心神撼動,略微恍惚。


    她讀的書不算很多,能記住的更少,唯獨了解這篇文章,因為這《別賦》,她姐姐偶爾會吟唱。


    “琴羽張兮簫鼓陳,燕趙歌兮傷美人……造分手而銜涕,感寂寞而傷神……”


    戚墨萍唱歌時的神情已有些模糊,但戚紅藥記得她曾拿這個當童謠來哄自己睡覺;一個小豆包,另一個也沒大到哪兒去,也許都不懂這些話的意思。


    她好像從來也沒想過去問,姐姐為什麽要唱這一首。


    ——現在,這麽巧,這女妖寫下來的居然就是這一首。


    它給困在這裏,飽受折磨的時候,寫這些字時,在想什麽?


    戚紅藥正微微出神,忽聽身邊道:“啥,啥意思?”


    她一迴頭,身邊已圍了一圈兒混血。


    海鮮問:“閣下剛才念的,啥意思?”


    戚紅藥張了張口,突然,地上冒出一個腦袋,結結巴巴喊:“找,找到人了!他,他好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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